28 相思暗生

“你為什麽要包庇葉輕寒?”雲汐直接問了出來。

她的話讓雪無痕劍眉輕輕一凝。

“公主……”

“別說些廢話騙我。十年前你為她殺人背罪,十年後你又為了掩護她居然向我皇兄說謊。在皇宮裏也是,她究竟為什麽要假冒燕貴妃,又做了什麽事?可是要對我父皇不利,難道說她……”

雲汐乍然想到了什麽,嬌軀輕顫:“她就是那個對我父皇下毒的人?”

雪無痕面色變了,雲汐見他如此,越發知道自己說對了。

“雪無痕,你簡直……”她氣得發顫,想不到葉輕寒就是那個對韌帝下毒的人,而如此重罪雪無痕居然還要包庇她。

雲汐緊抿嘴唇,蒼白着一張臉,不發一言就想離開,事态已經非常嚴重,這不是她能承受的。

葉輕寒下毒,跟她之前可怕的猜測對應起來,雪無痕若是與葉輕寒是一夥,那麽他們的目的就是奪取皇位。

但有一點矛盾的地方,在葉輕寒下毒之後,雪無痕為何又要救韌帝?

雲汐腦袋亂成一團,雪無痕卻攔住她:“公主,你要去哪裏?”

“我要去皇宮,把真相告訴我皇兄。雪無痕,你背叛了皇兄!你居然隐瞞這樣的事情,今次又騙了我皇兄,你根本不配做我皇兄的屬下!”

“公主,請聽微臣一言。”

雪無痕冰涼的手握住她,雲汐輕輕一顫,才疑惑為何他的手如此冰,以前他的身體都很暖的。

雪無痕蒼白的神色裏有些痛楚,深幽的眼睛卻認真地看着雲汐:“公主,我并非有意隐瞞。實在是不想輕寒被治罪處死,她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論罪當誅。可她畢竟是我妹妹,而且她是被奸人所利用。”

“妹妹?你說得好聽,她告訴我她對你有情,根本不是你所說的兄妹。你究竟欠了她什麽要對她如此忍讓,還是你根本就喜歡她?”

她的話讓雪無痕呼吸一窒,深幽的眼眸看着她。

“怎麽,被我說中了?”雲汐冷笑。

“公主,不是這樣。”他搖了搖頭,語聲有些低幽:“我只能說,輕寒是我恩人之女。這位恩人對我恩義深重,若沒有他我早就死了。是以無論如何我都要保護輕寒,這也是我唯一能報答恩人的。”

他的話讓雲汐一怔,随即冷聲問:“即便她做遍所有惡事?”

無痕也是呆了一呆,半晌默然道:“她不會了,她的本性并不壞。”

雲汐冷笑:“雪無痕,這話你自己說得都毫無底氣。”

“我……”他口拙。

雲汐心口揪痛,美目望着他,語聲卻是發涼:“老實說,你對我說過的話,到底幾句真幾句假,我都已經無法判斷。

你瞞了我太多事,雪無痕,我不能相信你。也許把你過往說過的話想成你是在騙我,在演戲會更加簡單。

這些日子發生了太多事,我現在有些後悔了,為什麽要招你為驸馬?你這人太複雜,你究竟要做什麽,我一無所知。如此一個我,又怎是你的對手。只是若因此害了我父皇和大哥,我會痛恨自己一輩子。”

她顫抖的身子晃了晃,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我要想想要不要把真相告訴大哥。這些事太嚴重,不是我想隐瞞就可以隐瞞的。

你若想滅我的口,我自是勝不過你,但還是想告訴你我心裏真實的想法。說謊不是我的個性。”

她的話讓雪無痕一顆心沉入深淵,她講得這樣重又句句在理,站在她的立場,她真的無法信任他。

她本就不愛他,他又做了這麽多讓她無法理解的事,還要她怎麽信他呢?

雪無痕非常理解雲汐的這種心情,然而一顆心卻被她這些話傷得體無完膚。

他待她小心翼翼珍惜呵護,她卻只要一句話,就可以把他打入地獄,剖心淩遲。

他心中無比苦澀,蒼白的臉上浮起淡淡的嘲意:“我曾經說過永遠不會害你,你若死了,我賠命給你。可你從來不信我。”

雲汐心意微顫,卻搖了搖頭,清冷的美眸注視他,一字一句:“我無法信你。”

她說的鄭重,确實,要她如何信他?他包庇了要殺害她父皇的人,在今次的計劃中又再度對她的皇兄撒謊。這樣一個滿口謊言滿身疑問的男人,若說信他,那就是對彼此最大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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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汐和雪無痕之間像是陷入了某種死循環,怎樣都無解。

這幾日雲汐一直在籌備王每年一度的救濟活動,頗為疲累,夜晚也睡的并不安寧,時有噩夢困擾。

“長楓,慕長楓,你為什麽不回頭看我一眼?”一片黑暗冰冷中她又一次對着那個背影的哭喊。

傳來長楓冷冷的聲音,“雲汐,你已經忘了我了,我何必要留戀你?”

“不!我沒忘,沒忘記你啊!”她哭喊着。

慕長楓轉過身,過去那張溫柔如高潔白雪一般的臉容,變成了冷漠的神色,但他眼裏卻噙着淚,是那般憂傷無奈。

漸漸的,他的身影消失在她眼前,雲汐感到一陣驚恐。

“長楓,你等等我!”雲汐大叫一聲,倏然掙紮驚醒。

“雲汐。”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她被摟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你在做噩夢。”雪無痕低醇的聲音透着心疼。

她輕輕咬唇,感覺胸口有些冷汗,依偎在他懷裏默不作聲。

他溫暖寬厚的胸膛,慢慢平複着自己驚懼不安的心。

“放開我,你離我遠一點。”雲汐硬起心腸,強迫自己離開他的懷抱,以背對着他。

雪無痕心上泛過熟悉的痙攣,微微的酸澀與苦楚充滿胸臆。

他不能對她說的事情太多。因為那個最大的秘密,是太多沉重的背負。若她知道深愛的人還活着,并且存了怎樣的心思,雪無痕無法想象雲汐會受到的傷害。

他與他雖長了一樣的臉孔,自己卻總是不被需要的那個。似乎從出生的那刻就注定了,無論他如何努力,似乎都擺脫不了這種命運。

他嘲澀的苦笑,他一直是那個人的影子,在雲汐心裏亦是,他只是一個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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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雪無痕安靜地卧在軟榻上,想閉目休息,卻怎樣都無法睡着。

這段時間雲汐都在救濟寺施粥,他們基本不會碰到面,也不用談話。

但今天晚上皇宮裏卻有夜宴,是韌帝的壽辰。

無痕心裏有些悶,他并不喜歡這樣的宮廷夜宴。

自從展慕白的事情以後,他和雲勁之間距離也在疏遠,太子也在懷疑他。幸而雲汐并沒有将他和輕寒的事情告訴太子。

雪無痕清楚雲勁初時就不贊同他和雲汐的婚事。

雲勁雖然是一個志向遠大的主人,但身上還是帶有皇族的自尊與傲慢。他知道雲勁覺得自己配不上他的妹妹。

太子和公主都是這般作想吧。

他是一個滿身滄夷的人,雲汐卻是全滄瀾最疼愛的金枝玉葉,被呵護的明珠。

還記得那時雲汐的成人禮上,他戴着面具獻曲。

那年的雲汐只是個小姑娘,一雙明眸亮得仿佛能照盡一些黑暗。

那樣明媚動人的一雙眼睛,讓他臣服在她的光影裏無處可逃。

他扶着她回寝宮,卻被醉酒的她壓在身下,她呵呵的笑,天真甜美的臉龐沒有沾染一點世俗的灰暗。

雪無痕制止自己繼續想下去。他和雲汐之間經歷了這些事,令他的心上滿是傷口。

他要費很大的勁才能将它們一點一點埋好。

他閉上眼命令自己休息,前些日子受的內傷已漸漸痊愈。

但當初因為逼出素雪失去的內力需要重新修煉,高強的武功才能保護雲汐。

那個最大的威脅還在蠢蠢欲動,即使那人愛雲汐,但在皇位和江山面前,那人到底能不能護好雲汐還是未知數。

雪無痕不想讓雲汐受到傷害,他會以自己的方式保護她。

他靜下心神,默念調息的口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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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汐回到公主府,蓮羅馬上端上剛炖好的補湯。

“公主,您辛苦了。”

雲汐淡淡一笑,“沒什麽,今年何大人協助得很好,他做事倒是井井有條。”

蓮羅好奇地問:“公主,那位何大人就是今年的新科狀元嗎?”

“是啊。”

“聽說他很俊呢,又才華橫溢滿腹詩書,王都的大家閨秀都想嫁他。還聽說說親的媒婆差點把狀元府的門檻給踏破了。”

雲汐笑出聲來,“有這麽誇張嗎?”

“是這樣沒錯。”蓮羅對自己的情報來源很可信。

“小姐,他到底長得好不好看?”這些日子因為雲汐的吩咐,她留在府裏,并沒有随公主一起去施粥救濟。

公主要她在府裏留意驸馬的行動,雖然她不明白這是為什麽啦。

“驸馬呢?”雲汐淡聲問,“我聽說他今天向太醫院告了假。”

“嗯,驸馬在瑞雪閣,他說不太舒服,命人熬了藥,下午都在睡覺。”蓮羅對雲汐道。

雲汐秀眉微蹙,沒有說什麽。

雲汐推開瑞雪閣的門,正看到雪無痕慢慢坐起身。

軟榻上的薄被遮在陽光的陰影裏,他只穿了一件單衣,一頭墨發披散下來,有些淩亂地落在雪白的單衣上,整個人有份慵懶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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