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半弦尊主

光華流轉,殘陽微瑕。

車中男子假寐,呼吸綿長。女子靜婉持書,輕輕淺淺。

空兮皺了皺眉,擡頭看了看對面的男子。

“嗯?”男子似是有所知覺,仍是閉着眼睛,鼻音似有若無更添魅惑。

空兮放下手中的書,眉頭鎖的更緊了些:“千絕師兄,這世上真的有九轉傾華陣麽?”

手中的書捏的有些皺了,指尖泛白:“書中雖有提到此陣,卻是無解。我一時還未想出破陣之法,若是歃血宮真的擺有此陣師兄可是有解?”

“兮兮師妹如此聰明,師兄自是不必擔心,我只負責救人,破陣你來就是!”容千絕似笑非笑的看着空兮,手指輕點扇骨,一下一下似是要敲進空兮心中。

空兮垂眸不語,容千絕複又假寐,一時無語。

無雙馬穩穩地疾馳在殘陽中,空兮驀然睜開了緊閉的雙眼,她感覺到了強大殺氣,對面容千絕恍若未聞,唇角微勾像是醉身與夢中。

空兮順了順胸間的長發,動作一頓,只覺殺氣如萬馬奔騰呼嘯而來直搗面門,她水袖挽了一個花,瞬間鼓動如帆刀槍難入,輕輕一送透過車簾與來者相接,來者似乎是低估了車中人的實力,淩空一轉雖然卸掉了大部分內力,卻也是後退了數步才穩住身形。

空兮擡眸看了看容千絕仍舊沒有要伸手管的跡象,随即旋身下了馬車,容棋與離水皆僵直在馬背上,原來二人都已經被點了穴道,若是以此人的功力殺了他們也不費吹灰之力,既然他的目的不是取命,那又是為了什麽?

空兮凝視着幾丈外的那名紫服男子,此人接了她的全力一掌後卻只是微微喘氣,并沒有太大的損傷,功力可見一斑。

他的眉毛緊緊蹙起,似乎是在思考什麽惱人的問題,面目清俊但是看起來卻是一個外冷之人。空兮盯着此人看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對方有什麽動作,更不知道來者何意?

空兮向前走了一步,那人似乎是有所察覺,微微擡起沉思的眉眼語出驚人:“你到底是誰?怎麽可能…打敗我?”那人似是不願意承認這個問題,略略低眉。

空兮眼眸劃過男子低垂的眉眼:那男子的目标是誰?是容千絕、還是自己?若是容千絕卻對自己糾纏,若是對自己,那麽他所說的到底是誰?便是意味着他查過她的身份,知道她并不只是江湖上所稱的雪衣空兮。空兮眸光轉冷與男子波濤洶湧的視線相對,她看見他眼中的不解,怒火與訝異,男子抽出腰間佩劍,點點鋒芒飛身而至,空兮返身越上無雙馬,足點馬鞍廣袖輕揚,盈盈獨立,袖中雪绫呼嘯而出,兩人互不相讓,招招致命、式式無情。

車內原本假寐的人早已經眸光潋滟,依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邪肆的靠在軟墊上,絲毫沒有要出手幫忙的意圖。折扇随着外面的打鬥聲輕搖,幽閑恣意。頃刻之後,折扇倏地合起,一只修長有力的手焦急的掀開車簾,飛身躍下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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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酣鬥的兩人已經不再交手,女子素衣未妝,雪绫未收猶自飛舞,在這一片殘陽中寧靜安然。

數丈之外的男子,右手持劍左手撫胸,滴滴鮮血自蒼白的唇角緩緩流出。容千絕緊了緊眉,手指若有似無的輕敲了一下扇骨,那名男子似乎是看見了容千絕細微的動作,頓了頓後道:“不知公子千絕在此,在下無意冒犯,得罪!”

叮的一聲響,劍入鞘中,縱身一躍消失在殘陽中。

空兮一個慢字未說出口,硬是如鲠在喉,有太多的問題要問,奈何容千絕在旁只得作罷。旋身走向離水容棋為他們解穴,手剛觸到離水胸前,便聽到容千絕在身後看似随意的道了一句:

“兮兮師妹功力真是不可小觑,連江湖上的冷面蕭晔都成了手下敗将。”

空兮手下一頓,轉身蹙眉:“半弦門主蕭晔?”

容千絕折扇合起凝着空兮:“你知道半弦?”

“江湖上神一樣的存在,半弦尊主風華絕代,四位門主各司要職。我只是好奇這位神出鬼沒的絕代尊主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能讓蕭晔這樣的人都屈居其下。”

空兮與蕭晔交過手,自是知道對方的實力與自己不相上下,只是仍舊想不通今日一戰蕭晔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容千絕看着對面女子目光悠遠,今日派蕭晔也只是為了試探她的實力,能讓蕭晔吃虧的至今江湖上能有幾人?她的确不容小觑!也許是一個好的對手。

容千絕又揚了揚唇角,目光自眼前絕色女子身上移開:“為什麽要做對手呢?不是還有更好的選擇麽?”

“兮兮師妹,他們的穴道還沒有解。”

容千絕複掃了一眼僵直的容棋與離水,出聲提醒空兮仍舊沒有插手的意思。

空兮一時思考太深,竟是忘記了解穴一事,收了雪绫,指尖輕點離水胸口穴道,卻是沒有意料之中的解開穴道,幾不可聞的皺了一下眉,頃刻之後繞到了離水身後,依此點了左肩右肩後,離水僵直的身體才軟了下來。随後又給容棋解了穴道。

穴道一解,離水便拉着空兮東看西看:“小姐,你有沒有傷到?你可還…”後面的話硬是在空兮嚴厲的眼神下憋了回去,皺了皺鼻子“哼”的一聲就往自己馬處走,邊走邊叨咕着狗咬呂洞賓雲雲。

容棋帶着疑惑瞧了瞧自家主子,見主子似乎是先揚了揚唇角随後又皺了皺眉,轉身上了馬車,容棋不解,自家的獨門解穴法怎麽就這樣被一個久居蒼梧山的雪衣空兮輕易給解了呢,雖說是主子的師妹,可自己的心裏還是不是滋味。

随後一路平靜無話。空兮仍舊看着手中的書,時而蹙眉時而舒展。容千絕依舊假寐,車中寂寂無聲。

入夜時分,馬車停在了一個客棧旁,老板恭恭敬敬站在馬車旁邊,不發一語。容千絕與空兮下車後老板引着他們去了三樓,空兮雖然疑惑容千絕與這家客棧的關系,但也并沒有詢問,這是他們的默契,從來不會插手對方的私事,他知道她有秘密,她亦知道他有秘密。

“兮兮師妹,我們在此稍作整頓,晚膳後行動。”容千絕豎起手掌,示意容棋去準備晚膳,容棋為容千絕打開未名居的屋門便領命而去。離水早已經打開了未央居的房門,空兮對容千絕微一颔首,擡步走了進去。未央居并不奢華,低調簡單甚和空兮心意。

空兮來時與蕭晔酣鬥一場,彼時不覺疲憊,此下全身放松了下來,便覺得身上黏膩,就叫離水去備水沐浴。

“小姐,要不要熬一些錦南草,今日與那人一戰,不知身子受不受得了。”離水本已經邁出房門的腳硬生生打了個彎,轉了回來。不待空兮說話,離水一雙小眉毛一擰,不悅道:“千絕少爺真是的,都不知道幫幫小姐,我才不信以他的功力聽不見外面的打鬥聲音。”

“無礙,蕭晔武功雖高,卻也沒傷到我。快去準備吧!”空兮凝立窗前,眸中飄渺不知所思。

離水眉頭未見舒展:“小姐,你蠱毒未解,應該當心才是!”

空兮自窗外收回視線回眸對離水展顏一笑,無奈道:“知道啦,小管家婆,再不去備水就到晚膳時間了。”

離水這才放過了空兮。

離水走後空兮倚在窗子旁,輕輕閉上眼睛。隔絕了一路風塵與疲憊!

未名居

外若難入目之陋室,實則存青史巧工之天堂。墨染生宣,綻開點點蓬萊;瓷玉細捧,燭光瞑瞑相望,掩卷虛閣,閃爍詩禪熒煌。紫陌九衢,欲觀紅日西晡,一方天地為玄黃。

窗幾之旁,錦繡之榻,墨發輕鋪,胸膛半裸,點點水光乍現。

好一幅美男出浴圖!

榻上男子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微微曲起,輕輕扣了扣床榻,繡榻之後的暗門便悄聲打開,一個小厮打扮的人躬身而出:“尊主!”

“她在做什麽?”容千絕擁衣起身,小厮低頭上前侍候。

“回尊主,空兮小姐與她的侍女交談了一會,方才侍女提了熱水,想是現在正在沐浴。”

“內容?”容千絕整了整衣袖,負手臨窗。

“尊主,空兮小姐武功卓絕,小的不敢接近,只依稀聽見什麽錦南草,請尊主恕罪。”

容千絕修長白皙的手指輕點自己的唇瓣,揚起可疑的弧度,微長的睫毛顫了顫。

小厮等了良久未有吩咐,微一擡頭,不覺失神,眼前男子慵懶恣意,似乎正在失神。

小厮無聲退出,暗夜中只聽見一聲呢喃,似在召喚遠方的戀人,悠遠神秘…

“傳聞中千金難求的錦南草?醫毒各半的錦南草?壓制蠱毒的…錦南草麽?”

回答他的卻是一室清絕,寥寥寂寞。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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