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金陵土國---絕唱格桑花

和軒洛等了夕凡數日，卻沒了他的音信，夕寧也是十分着急，終于忍不住，去了鄰村，準備領他回來。

等她再回來時，面帶怒色，我就知道一定是出了天大的事情，而且和羅夕凡有關。

果然，夕凡曾給了那小姑娘一吊錢，讓她幫忙撒個謊，自己好有時間去懸崖上采花。我想起那日對他說的話。

“我去找他。”得知了事情原由，我不顧身後裴軒洛的叫喊，牽了一匹馬疾馳而去。

順着他去鄰村的路，看到緊挨那裏的一處山峰，某種感覺告訴我，他就在那裏。我跳下馬背，順着山路跑去。

良久，終于到了上頂，有四五處峭壁，我沿着它們張望着，突然被一只手拉了回來，軒洛何時跟了過來。

“你瘋了，多危險。”他責備着。

我哪裏還顧得這些，看見崖上無人，希望夕凡不是來的這裏，才讓我們看不到他。

“哥的拐杖。”羅夕寧喊了一聲，卻讓我驚在了那裏。

裴軒洛慌忙把我護在懷裏，說：“你确定是他的？在哪裏？”

羅夕寧已經蹲在了拐杖旁哭喊出來：“哥。你在哪裏，哥。”

這一定是一個不好的預示，一個不争的事實，羅夕凡來過這裏，不管有沒有回去，他曾經到過這裏。可是，是什麽理由讓他将拐杖扔了呢？

我推開了裴軒洛，順着拐杖的方向走去，又朝離它最近的懸崖走去，低頭向下望，幾株格桑花還在那裏搖曳着，花下是一顆枯樹吱呀微響。枝上竟挂了一片碎衣布，藏藍色與羅夕凡走的那日穿的衣服顏色巧合般的相同。

我只想用巧合二字，卻不敢承認那确實是他的衣服碎片，那是他墜落懸崖時，留給我們思念他的東西。我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突然迷了一層黑霧，然後是陷入沉睡中，只感覺到有人将我拉了回來，不至于也從這裏墜落，留一片碎衣布。

被裴軒洛掐了人中才清醒過來，寒風已經開始吹動，夕陽在山頂上徐徐滑落，似是不舍般，呆了許久，最終還是迎來了落暮。我突然意識到，這裏，是夕凡魂喪的地方，或許是剛剛，或許是更早時分，羅夕凡曾從這裏墜落，只因為要為我摘一朵懸崖上的格桑花。

我終于從渾渾噩噩中清醒過來，朝着崖邊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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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為什麽要聽我的話？為什麽？”我狂吼了出來，仿佛覺得這樣責備他才能讓我稍稍心安。然後被裴軒洛一把按在那裏，他努力壓着我躁動的身體，知道一個不小，我就會撲下去。

“求你，別這樣。他已經死了，不會再回來了。”裴軒洛一聲聲地勸慰着我。話語進不到我的耳朵裏就被山風吹走了，留在我耳邊的只剩下‘他已經死了’。而我知道，跑到這裏害死他的人是我。只因為那朵格桑花。

羅夕寧被送回了婁銮，軒洛說，他可以代替夕凡照顧她，把她當做親妹妹。只請她原諒我。途中，羅夕寧逃跑了，去了哪裏，沒人知道，只是告訴送他的那些侍衛，她恨我，永遠無法原諒。

從軒洛口中得知，羅夕寧只是夕凡在路上救的一個女子，名字也是他給女子取的。而且，那女子一直愛着羅夕凡，只是那麽傻傻的、默默的愛着。聽了這事，我更加無法原諒自己。

每天守着醫館，始終不肯回婁銮去，希望哪天夕凡能夠回來。夕陽西下時，再去那處懸崖坐在，等着。想起羅夕凡對我說過的一句話：“待結個，他生知己。”

這句話，我怎麽會不懂，怎麽可以不明白。他是希望我們有來生的。而今生我還沒有來得及去想自己到底愛不愛他，就已經失去他了。

我和孟樂一樣殘忍，我竟然才發現。

芸娘一直都是屬于羅夕凡的，他愛我，也是因為芸娘吧。

我從來不敢問他，也不想問他，因為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希望自己是芸娘，還是顧安。可是，面對已經屍骨無存的羅夕凡，這一切都沒有了意義。他愛誰已經明了，雖然為了我丢了性命，卻去找了芸娘。我仿佛看見了他在那一瞬間的模樣，嘴角竟然可以輕輕上揚，竟然伸手松開了那朵格桑花。

我看向滿臉焦急的裴軒洛，再看這夕陽無限好，絲絲心欲碎，告訴他我落下的只是悲秋淚，不關乎情，只是風月。有個男子如此待我，我卻失了他。

被他領了回去，在床上躺好。他放心不下，依然不肯離開。我看着眼前的他，再看看已經灑落進來的月光，說：“明月多情應笑我，笑我如今，辜負春心。”我已心緒凄迷，不知所雲。

凄凄夜，葉蕭蕭，涼生露氣。床榻上蜷曲着兩顆冰涼的心，相互依偎取暖。明朝那輪日，是新生的開始，是所有幸福的開始。

将軍府邸。羅夕凡已故三個月。

我将放在荷包裏的格桑花花瓣傾囊倒出，埋入了花園的土裏，那是夕凡的‘屍骨’，他一定也希望看着我們生活，希望我們把他帶回來吧。

“哭什麽？”裴軒洛尋完軍營，已經回府。他在我面前蹲了下來，滿臉疑惑地問。

我揉擦着眼睛看向他，搖搖頭說：“哭我自己。那麽久了，還是喜歡格桑花。”

他将我環入懷裏，說：“若是喜歡，我命人去金陵土國移來些，種在你的小院裏，好不好？”

我嘴角輕揚，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莫名的揪疼着，柔柔地對他說：“不好。看見它們，我會想起一個叫孟樂的男子害死了我。我會想起，我害死了一個叫做羅夕凡的男子。所以，不好。”

“那，你就不能想起，你得到了一個叫做裴軒洛的男子？”他下巴摩挲着我的額頭，說：“以後，你的格桑花就是我裴軒洛，再也不要想起其他人了。”

我看着眼前的男子，這個也願為我去懸崖采格桑花的男子，竟如此的感謝那次墜崖時沒有抓住我的人，若是被他救起，我就不會來這裏了吧。

突然，那段記憶重新跑回了腦海裏，在一起爬上雪山的人群中，有一張臉很是熟悉，只是當時我并不認識他。而他一直在我的身邊，時不時的注視着我，那時的我正在失戀的悲傷中，竟沒有注意到被一個人一直關注着。

而在我伸手去摘那朵奪走我性命的格桑花時，跑來要救我的男子竟也是他，只是，那是一張有些模糊的臉，輪廓卻熟悉的緊。

我閉了眼睛努力回憶着，任憑裴軒洛在一旁喚着我，依然沒有去理睬，記憶中的這張臉已經開始清晰起來。

去川貝草原的火車上，我的座位旁邊，就是這個男子。去草原的牛車上，我的對面就是這個男子，去四姑娘山的吉普上，坐在副駕駛座位上，一直往後座兒張望着看我的也是這個男子，到了山頂，在別人讨論格桑花時，他不小心分了神，沒能看住已經伸手去摘花的我，沒能來得及救我的也是這個男子。那張臉已經徹底清晰明朗起來。

我靜靜地睜開眼睛，淚水禁不住的落下，口中慢慢地滑出一個名字：“羅夕凡！”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