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并肩同行6

“不行。”嘴角抽搐兩下之後,他斬釘截鐵的拒絕了。

邊汶南低頭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左右搜尋有沒有遺漏的灰塵沒拍幹淨,雖然待會兒可能還要原路蹭下去,他嘴裏說:“不過你不會的可以問我,我教你。”

黎程輝看他現在原地拍灰的樣子,就像是看着一只在陽光下繞着圈,追着自己長尾巴咬的慵懶的貓。

這個人為什麽會這麽有趣呢。

黎程輝癱着一張臉,心已經化了,雖然光從面上看,完全看不出他內心的蠢蠢欲動。

他瞥到邊汶南身後衣擺上的灰,嘴裏道:“那邊有灰你沒有拍到。”

邊汶南聽見他的話,低着頭找了會兒:“哪裏?”

黎程輝看他雙手拍來拍去就是拍不到那個地方,幹脆起身走到他身後,往他腰下到屁股那塊拍了兩下,親手把那黑色羽絨服上礙眼的白灰給拍幹淨了。

邊汶南在他邁着長腿,兩步就走到自己身邊的時候,拍衣服的手就停了。

他的同桌大概是成長快樂吃多了,長得特別高,邊汶南自己已經是坐在全班倒數第二排的人,但站在他旁邊還是矮了大半個頭。

坐在黎程輝後面的同學跟老師反映總被擋住視線,班主任大概是鐵了心讓他當自己的同桌,所以班會課重調座位的時候,把他們兩個一齊拎到最後一排去了。

仰頭看人的滋味不太好,邊汶南感覺到了濃重的壓迫感,這在他同桌坐在座位上,或是躺着的時候是完全沒有的……所以他還是喜歡這人躺着時眯眼看自己的樣子。

邊汶南在電光火石內想了許多,下一秒感受到某個部位被拍了兩下,全身驟然僵了。

黎程輝舉着那只拍了同桌屁股的手,與偏頭看他的邊汶南對視了兩秒。

黎程輝:“……”

邊汶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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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十分微妙。

“我幫你拍幹淨了。”黎程輝冷着臉巨鎮定的說。

“哦。”邊汶南僵着臉,眼神都僵直了,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過顯然沒成功。

這種莫名詭異的氣氛下,黎程輝明明覺得自己沒幹什麽,也被怪異的邊汶南弄的全身毛毛的。

“叮鈴鈴鈴鈴鈴——”極度的寂靜中,突如其來的鈴聲橫插-進來。

邊汶南臉色一變,擡手看了一眼袖子下面的手表,“十二點二十了!快走!”他顧不得滿地的白灰,想往地上跳,旁邊的人先一步幹脆利落地跳了下去,動作可謂是流暢至極,如履平地,一點灰沒有碰到。

平臺下面的黎程輝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托住了他的大腿,“跳!”

邊汶南下意識地往前一蹦,那人的力道極大,幾乎托着他在空中騰空了,然後輕輕落地。

瞧着他有些受驚的表情,黎程輝不知怎麽的笑了,這一回的笑在臉上停留的長了許多。

邊汶南也沒時間去問他為什麽傻笑,帶着他往樓梯那兒跑,睡午覺之前班主任會來班裏望一眼,如果被發現他們不在就遭了!

結果那天他們跑到教室前面正巧撞上了班主任,被留在走廊裏說了兩句。

再後來……

這只是回憶裏極小極小的一部分。

然而他與那個人已經在時光的洪流裏步入殊途。

漸行漸遠。

到後來邊汶南再想起這一段記憶裏的時光,記憶猶新的只有那時站在平臺上,灑在身上的,格外溫暖的陽光了。

到了劇組預定好的酒店,邊汶南發現自己與黎程輝的房間被安排在隔壁兩間裏。

他皺了皺眉。

應該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趙導對于他和那人存在着一種微妙的撮合在裏頭,不止是因為這部電影的關系,應該還有別的什麽原因。

天色已晚,邊汶南開始整理行李,一打開首先摸到的塞在外面的毛毯,他抽出來拿在手裏,發了一會兒呆。

可能真的是太累了,在機艙裏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待他掙紮着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身上有什麽東西滑落了下去,下意識便抓住了。

落在手中的便是一條毛毯。這不是他的,他偏頭看了一眼疊在靠窗那一側的毯子,

這條毯子捏在手裏之時還帶着身上的餘溫,邊汶南臉上不自覺地帶上點茫然。

“程輝看你睡着了給你蓋上的。”孫編劇恰好側頭幫睡着的趙導取走他掌中的劇本看到他,于是輕聲解釋了一句。

邊汶南下意識地看向旁邊,座位上是空的。他心裏像被人用腳狠狠踩過,一片狼藉,手裏機械的将毛毯疊起來,放在了那個空座位上面。

他聽見有人落座在自己旁邊的聲響,雙眼看着小小的舷窗,窗外漆黑一片,機艙裏的光線比較暗,但是微弱的光在窗上仍是映出了坐在他旁邊那人的側臉。

這一張近在咫尺的臉,如此的陌生又熟悉。

邊汶南閉上了眼睛。

有什麽畫面在他腦海裏閃過,又很快隐沒,冰冷的東西在他翻江倒海的心裏重新沉澱下來。

他們劇組取景地是有名的雪都,冬天尤其的冷。

電影《同行》主要講的是發生在雪夜裏的一起連環殺人案。負責此案的刑警隊長衛行舟,以及與案件有千絲萬縷牽扯的葉青兩人,在這個案件中越陷越深,甚至暴露在兇手眼皮子底下成為靶子,最後死裏逃生,将兇手繩之于法的故事。

電影裏的主角兩人一共有三次同行,層層遞進的高-潮,是電影的感情內核所在,極為重要。

趙導拍電影有個毛病,不喜歡打亂了拍,一定要按照一幕一幕的順序來。除非是倒敘插敘之類的。

在他手下拍戲不用擔心的一點就是,基本不會出現兩個演員剛開始對戲,上來就是吻戲這種情況。

黎程輝想到這裏,內心倒是有些遺憾。

他接過助理遞過來的保溫杯喝了一口,吐出一口氣,面前便出現了一片白霧,實在太冷了。

他的目光搜尋着,落到了不遠處的那人身上。那人身上裹着兩件羽絨服,拿着劇本看着看着,打了個噴嚏,他身旁的助理在他身邊直轉悠,他反倒把身上披着的臃腫的羽絨服都脫下來給他,于是只有一件黑色棉襖。

還是過于單薄了。尤其是這個人還特別的怕冷,莫說是冬天,就是夏天在教室的空調裏一吹,也冷得面色發白,四肢冰冷,許久都回暖不起來。

黎程輝看着他的樣子,眉頭一皺。

他早發現這個人比先前瘦了許多,他猜到是邊汶南故意為了角色而控制了體重。

“葉青”這個角色是有些清減的、沉默的,甚至帶了點陰郁。所以邊汶南大概在進組之前便調整了飲食,雖然畢竟骨架在那裏,看起來仍明顯比先前清瘦了不少。

“少年葉青”設定的年紀要比邊汶南的年齡小上許多,他換了一個偏學生的發型,額頭的齊劉海偏長,過了眉毛,還好邊汶南本來的容貌就很有少年感,低頭的時候,有些葉青沉默羸弱的影子。

可以說是與他平常對外的樣子不甚相同,也可以說是判若兩人。

黎程輝知道,這是入戲了。

當時趙導看了劇本之後,說他心裏第一個葉青的人選就是邊汶南,因為一個人的故事在眼裏是藏不住的,即使他表現出來再怎麽的正常,間或也會有傷痕露出的時刻。這正是葉青這個角色所需要的感覺。

黎程輝放下保溫杯,造型師來給他整理發型和衣服,他從邊汶南身上收回視線的那刻,眼中鋪天蓋地的情感便收斂了。

他的阿南就在這裏,不會跑。

他沒有變,自己也沒有變,只是變老了。

他的阿南還是那個一本正經在課本上畫畫的同桌,還是那個遲疑地爬上水泥臺,焦急地在身上拍灰的少年,還是他記憶中熟悉的班長。

黎程輝對自己說,慢慢的,不要着急。按計劃來,不要吓到他。他已經等得許久,不差這一點時間。

他們之間的時光雖然因為那些事情而浪費了許多,但是也有許多未曾流逝蹉跎的,仍在後面排着隊,等待着他們一起度過。

只要這個人沒有消失不見,還在這裏,還在他的面前。

那麽未來就還有着無限的可能性。

……

“……《同行》第……action!”

……

衛行舟将手裏的籃球扔到面前的籃筐裏,一大早小區裏的籃球場空蕩蕩的只有他一個人。

冬天的早上格外的冷,但是他穿着運動短袖,還是出了一身熱汗。

他習慣在一大清早爬起來繞着小區跑上三圈,然後帶着籃球到這個籃球場來獨自一個人打一會兒籃球。

“啪嗒!”

又一個球進了。

衛行舟從半空落下,手臂的肌肉流暢優美,投籃的樣子俊帥非凡。

他是故意這麽炫的。

因為他在好幾天前就發現自己多了一個觀衆,這個小觀衆不知什麽時候就在那裏了,不聲不響,可能是有些膽小,偷偷躲在牆後面看着。

衛行舟總有一種他已經在那裏默不作聲地看了好久的錯覺。

他等了許久,小觀衆都沒有想出來走到他面前的想法,心裏的好奇終于占了上風。

衛行舟在下一次投籃的時候,用手腕故意将球往那兒推了一把,球便彈到了那邊去。

籃球骨碌碌地往那邊跑,停在了一雙舊舊的運動鞋前面,那雙運動鞋的主人有些局促地往後小小退了一步。

他終于正面看清了那個少年的樣貌。他的膚色極蒼白,有些瘦弱。令人印象最深的是那一雙藏在劉海裏的眼睛,烏溜溜的,像是黑色的玉石。

衛行舟對他笑着說:“你好,可以幫我撿一下你腳邊的籃球嗎?”

作者有話要說:

葉青:不撿。

全劇終。

昨天說錯了,應該有三條線,還得加上電影裏的那一條,不過電影這條線占的比例不多。

這幾天感冒了,喉嚨好痛好痛,小天使們記得保暖,注意別感冒啦~

文文真的好冷啊,有沒有小天使在寒冬裏給碼字碼的手冷腳冷的作者菌送點溫暖的麽麽噠,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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