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并肩同行20(完) 日月齊輝,并肩同行

黎程輝醒過來的時候,迷迷糊糊間感覺不太對,懷裏好像緊緊抱着什麽溫熱的東西。

他剛睜眼,入目就是一張熟悉至極的臉。

沉睡的男人與他不過隔了一個手那麽長,略長的碎發散在枕上,黎程輝幾乎能夠感覺到他溫熱的氣息。

心跳如鼓的黎影帝慫慫的閉上了眼睛,沖擊太大,幅度遠超他所能承受的了。

還在做夢吧……那瞬間的第一反應。

然後昨天晚上的記憶回爐,他意識到是貨真價實的邊汶南躺在自己身旁,連呼吸也輕了下來,生怕重了便将人吹散了。

昨天是《同行》的殺青宴,又正巧趕上跨年,劇組便一直鬧到了半夜,在倒計時聲裏迎接新的一年。

殺青宴上基本每個人都灌了一肚子酒,連趙導孫編制作人他們也被灌了許多,宴上就幾個小女生還有服藥禁酒的邊汶南勉強逃了一劫,由于氣氛太高漲,黎影帝的冷臉也不起作用,反倒報複心起來了一般,被灌得更厲害。

宴後分了兩批,年紀輕精力足而且沒醉的厲害的都去唱K,倒下的先回酒店躺屍。

跨年的這一個淩晨前所未有的熱鬧,路上尚有三三兩兩的人,多是預備徹夜狂歡的。

黎程輝還記得那人是怎麽把自己扛回來的,卻不太記得自己在這個人面前,有沒有說過什麽胡話了。

他有些懊惱的皺了皺眉,頭還隐隐作痛。

黎程輝睜開眼睛,咫尺的人還在睡着,呼吸綿長,雙眼微阖,這個人的五官溫潤柔和,哪怕是沒有任何表情的時候也仿佛在笑,其實內裏最為薄涼,他不喜歡的人、他所厭惡的人,不動聲色就拒人于千裏之外。

黎程輝最早那時得知這個人身上有很難痊愈的病症,心裏還是不信的,因為在他看來,邊汶南只是有一點沉默,其他方面完全是一個正常人。

當年黎程恬出事出國治病,他得到消息的時候就被黎三爺也一起打包送到了國外,黎三爺是鐵了心要和邊母一起拆散他們兩個,派人看犯人一樣看着他,切斷他一切的通訊設備。

隔着大半個地球,完全聯系不到邊汶南的他還在想,這只是暫時的,爺爺再神通廣大也總有疏漏的地方,他找到機會回國,就立刻去找邊汶南,卻沒有料到這一次別離差點就是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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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程輝那年逃回國,卻沒有再見到他,找到他的大學,卻也只得到了一個他已經退學的消息。

直到後來黎程輝才知道,那時的邊汶南的病惡化到一個無法想象的地步,國內的有威望的精神病醫院都沒法治,邊母找到國外的一個心理醫生,秘密将他送出國調理。

兩人錯過了。

黎程輝等了很久,才終于得到了邊汶南的消息。

出乎他的預料,他已經做好準備,本來以為要想一些辦法才能重新見到他,卻沒料到要比他想象中的輕松很多,在那之前,黎程輝沒有見過精神病人發病的樣子。

他看到的是一個完全不認識自己的邊汶南,骨瘦如柴,因為身高骨架大,而顯得格外觸目驚心,雙眼裏對着那個女醫生的時候還算是溫和的,但是一看到自己,那雙眼中便露出了陌生的戒備和恐懼。

黎程輝不敢相信自己面前的是那個穿着藍白校服,坐在位置上背也挺得直直的,像一株小白楊一樣的班長。

那個坐在陽光充足的平臺上,拿着口琴在風裏輕輕吹着的少年。

他神思不屬地向他走了兩步,張了張嘴:“阿南……”

你是阿南嗎?

他的心太痛了。像是被什麽用力地捶碎了,錘成了一堆爛肉血水,然後又一遍遍地無止境地重組起來。

黎程輝痛的幾乎要說不出話來,那人卻似乎因為他的靠近而受到了什麽驚吓,臉上極其痛苦的扭曲起來,要往床頭撞的時候,離他最近的那個女醫生眼疾手快地用手擋住了,忍着痛輕輕哄他:“南瓜,別怕,壞人馬上就走了……”她将放在一邊的手帕給他捏在手心裏。

黎程輝被人架出病房,他看見劇烈掙動的邊汶南被四個人摁住四肢,那個女醫生将鎮定劑推入他體內,他的抽搐才慢慢平穩下來。

邊母是故意要讓他看到發病的邊汶南,她做到了,黎程輝之後數年,午夜夢回都是那日所看到的場景。

“你害了我的兒子,自己卻逍遙快活,我的南南卻要受那麽多苦,憑什麽?”邊母看着他的眼裏滿是厭惡與憎恨,“你看見了,你在他身邊只會讓他更痛苦。不要再來了,我們邊家不歡迎你。”

黎程輝知道邊母也不是全然無辜的,不過她自己也清楚這一點,人在痛苦的時候,就喜歡将這些無法承受的痛苦分出去一點,好像這樣就會好受一些。

仿佛的确是因為沒有了自己,邊汶南開始慢慢好轉。

經過幾年的調養,病情穩定下來的邊汶南選擇了進娛樂圈做一個演員。黎程輝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十分恍惚,那一瞬間似乎回到了遙遠的少年時。

“阿南你将來想要做什麽?”

“醫生吧。你呢?”

“白大褂?很适合你啊,我的話……”其實那時的他根本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一瞟,看到了被那人握在手裏的飲料瓶子上面的代言人,“……我想當個大明星,到時候你走到哪裏都能看到我了。反正只要不是繼承我爺爺的公司什麽都行。”

……

黎程輝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睡着了。

再醒過來之時,身旁已經沒有了那人的溫度,他差點以為那些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其實從來沒有發生過。

他問過人,說那人一早就飛回去了,走的時候還支會他們不要吵醒他。

黎程輝按捺住飛快跳着的心髒,告訴自己現在已經不是當年的狀況了。他在咨詢心理醫生之後反複練習該怎麽說才能不刺激到那人,才能讓那人準确理解自己的話,甚至還在他喝的熱水裏加了一些鎮定劑,來防止他情緒過于激動的意外出現,他知道邊汶南聽進去了,他也慢慢不再反感自己抱他親他接近他,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這些年他做了很多很多,等的就是這一天。

黎程輝賭他心裏對自己還留有一份留戀,他會掃除一切他們之間的誤會和阻礙,只要他肯向自己走半步,這一次,他就能握住他的手,再不放開。

黎程輝冷靜下來,呼吸也慢慢平靜,他拿出手機發了個信息。

邊汶南還沒進門,就透過纏繞着藤蔓的雕花鐵門看到了朝他沖過來的一人一狗。

“汶南哥!”黎程恬朝他露出燦爛的笑容,手拍拍旁邊蹲坐下來的狗,那是一只特別精神的阿拉斯加,端莊坐着的時候,蓬松的大尾巴劇烈掃着地,“它叫冬冬!”也許是阿拉斯加長得都差不多,邊汶南覺得它似乎有一些眼熟。

阿拉斯加似乎能聽懂小主人在叫它一般,中氣十足的“汪汪!”了兩聲。

邊汶南許久以前來過黎家老宅,這麽多年過去,與他記憶中的樣子改變并不大。

小姑娘在一旁被活潑的冬冬遛的到處轉,邊汶南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卻沒有去問。

小年夜的合家飯,邊母沒有來,黎程恬他們的爺爺也不在,菜肴很豐盛,吃的也很順利沒有遇到什麽阻撓,邊汶南知道這其實已經是變相的認可他們兩個在一起了。

一頓飯畢,見他要走了,黎程恬才急了,硬是向她哥哥借走了汶南哥。

“汶南哥,你和哥哥能和好真的太好了。”黎程恬是真的開心,她摸了摸腳下繞着她撒歡的冬冬,隔了許久,忽然問,“汶南哥,你覺得冬冬眼熟嗎?”她擡頭看他。

“你見過它的。”黎程恬說,“這是哥哥××年從Z市帶回來的……那次哥哥回來的時候特別狼狽,發着高燒,大病了一場,兩只手也差點爛了……哥哥不讓人告訴你,但是汶南哥,我覺得你有權利知道,哥哥這些年一直守着你。”

邊汶南怔住了。

他當然記得那年Z市的事情。那年拍攝《前路難行》時去雪山上取景,他所扮演的“袁降”需要從斜坡上用雪橇滑下去,這對于邊汶南來說是難度很大的,連導演也勸他用替身,結果他去練習的時候遭遇了意外,差點被活埋在了雪下。

“汶南哥,我要和你坦白,”小姑娘眼裏泛着淚花,哽咽的話裏滿滿都是自責,像是把藏着掖着好久的包袱向當事人抖出來了,“當年是因為我的病,哥哥才會和你分開,耽誤了這麽多年,都是因為我!不然你們還在一起的……”

邊汶南看着那張與黎程輝有些肖似的臉,此時此刻哇哇哭的一塌糊塗,心裏有些酸也有些軟,他輕輕抱住她:“不是你的錯。”

恬恬嗚咽:“汶南哥,傻蛋哥哥真的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追回你,你們要好好的……”

……

邊汶南回去的時候打開微信,之前問的已經得到了回音。

趙老師:【程輝已經跟你說了?】

趙老師:【這小子沖進暴風雪裏面趕在搜救隊之前把你背出來了,第一句話就是救你,自己兩只手刨雪刨的都爛了,你是沒看到那場景,要我說拍個照下來給你看,你們兩個小年輕哪還會磨蹭這麽久?他要不是真愛你能那麽拼,連小命都不要了嗎?】

趙老師:【還非要我和老孫保密,憋得我苦啊。】

時隔幾年,邊汶南已經無法事無巨細的記得那次意外了,但畢竟是攸關生命的一次記憶,記憶尤深的是冰凍三尺的寒冷,因為實在太冷了,到最後反倒回光返照一般有了溫暖,雪盲症再加上缺氧使他無法看清眼前的事物,連同聲音也好遠好遠。

只記得依稀聽見了微弱的狗叫聲。

還有萦繞着的越來越濃郁的血腥味。

耳邊本來極為寂靜,他在黑霧裏努力保持清醒的時候,仿佛有看到一點熟悉的側影,但是死到臨頭,他對于這一幻象,沒有怨恨,沒有責怪,沒有悲傷,有的只是清醒無比的安心。

他是愛着黎程輝的。

這一輩子,也只能愛這一個人。

他在最好的時候,走到了他的生命裏,同行到半路,卻又在最好的時候離開了。

邊汶南不知道該怎麽辦,不知所措間将自己重新封閉了起來,需要那個人來門外輕輕地敲,帶着他所熟悉的溫度重新住進來。

他在被擡上擔架的時候,從半休克狀态醒過來了一次,身邊只有趙導和那一只阿拉斯加,被他告知是這只狗和搜救隊員救下了自己。

卻原來還有昏迷的他在自己所沒有注意到的身邊。

《同行》是春節檔,這幾天忙着飛來飛去宣傳。

由于陣容和噱頭很大,首映會來的記者和粉絲都極為的多。

尤其是兩個主演到場的時候,氣氛到了一個小高-潮,兩個咖位最大的影帝穿的格外正式,一個穿了黑西裝,一個穿了白西裝,兩人身高相仿,面容是截然兩種感覺的成熟俊美,又是同樣光環籠罩的影帝,用小迷妹的話來說就是“配一臉”!

幾個放松氣氛的小游戲之後,到了記者提問的階段,雖然主辦方已經打過招呼,但是還是有一些記者專找敏感的提問。

譬如說“兩位影帝第一次同臺,還是在這種情況下有什麽想法嗎?”

“可以問一下邊老師和黎老師之間是不是有矛盾,可以和我們說說嗎?”

“第一次參演同志片請問拍攝過程中有遇到什麽尴尬的體驗嗎?”

……

刁鑽至極,還好邊汶南他們出道那麽多年,更刁鑽的也曾遇到過,還有趙導在一邊打圓場,有驚無險的度過了。

最後話筒到了邊汶南的手中,他看了身邊坐着的黎程輝一眼,在他疑惑的眼神中,轉開眼開口說:“其實,今天的首映會也是一個特殊的發布會,我出道到現在已經九年,算不上是什麽特別有天賦的演員,能走到今天,大多是靠粉絲的支持鼓勵,還有幾位恩師前輩的提拔。”

在場的人似乎都預感到他會說什麽重磅消息,全場都安靜下來,連同快門聲也少了,每個人都看着臺上那個閃閃發光的、拿着話筒的人。

“我知道一直有傳言說我有恐同,我也從來沒有正面回應過,因為我愛的人由于一些意外離開了我,迷路了,許久沒有找到我,我也沒有任何想要重新愛上另一個人的精力了。”

“但是,很幸運的是,這個人幾經波折,最終還是回到了我的身邊。”

下面開始響起了尖叫聲。

邊汶南像是沒聽到一樣,臉上慢慢展露出釋然的笑容,他繼續說着:“我成為一個演員,剛開始的時候是因為他的夢想是這個,只不過到後來,我發現自己已經慢慢愛上了它。”

“但其實大多數演員的生涯都很短,我和他終有一日也會離開這個舞臺。今天我選擇坦白告訴你們,告訴所有人,希望能得到你們的祝福。”

“我的愛人現在就坐在我的身邊。”

“這輩子,我希望能與這個人,一直并肩同行下去。”

……

…………

靜了一瞬,瘋了一樣的尖叫聲和快門聲蜂擁而至,在這些吵雜裏,邊汶南感覺一只手覆到了自己的手上,他轉過頭對上了那人的雙眼。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那雙眼中這麽多外溢的情緒,遭此驚喜,黎影帝的面癱臉早已破功,嘴巴都列到耳後根去了。

“阿南。”

“嗯?”

“我想親你。”

“?”以為自己聽錯了,“現在?”

“現在——!”

邊汶南後腦勺一重看見那張臉放大,嘴唇上一軟,那人的舌頭鑽了進來,他們彼此都看見了對方眼中那個小小的自己。

兩人空出來的一只手交握在一起,他們于衆目睽睽之下,肆無忌憚、旁若無人的微笑着親吻對方。

曾經行至半路,都暗自恐懼着無法與對方同行多久,因為深知對方在自己的生命裏有多珍貴,所以心生膽怯。

畢竟有多深愛,就有多恐慌。

以後的一切兩個人都會一同度過。

從此日月齊輝,并肩同行。

—【《并肩同行》END】—

【番外-邊影帝的微信朋友圈】

結婚了。

[兩只戴着對戒的手緊緊交握在一起.jpg]

媽:【……算了,兒子好好過,他對你不好,媽幫你打他/錘頭】

周晶雯:【…………?????祝福!!!好了我得回去整理一下桌面,又是一桌面的奶茶……】

季何:【熱搜是真的?新聞是真的?不得了,邊老狗,你脫單了???感覺怎麽樣,是不是爽歪歪?要不要我給你推薦幾款東西,你懂得,婚後總要用到的。】

唐安寧:【雖然不喜歡他,不過還是祝福了。有什麽婚姻問題也可以來找我,我保證幫你踢了他/笑嘻嘻】

趙老師:【祝福!不容易啊!/鮮花/鮮花/鮮花】

黎程恬:【嫂子好!!!新婚快樂!】

邊影帝秒回了黎程恬:【???】

黎程恬回複邊影帝:【嫂子!我嘴甜吧!是跟冬冬學的!/笑嘻嘻】

邊影帝回複黎程恬:【……】

黎程恬對着邊汶南給她回複的六個點笑了好久,剛放下手機,就來了短信提示音,她一看,發現是她那個摳門的哥哥給她轉了生活費,嘴更合不攏了。

她摸摸一旁蹲着的冬冬的狗腦袋,說:“走,給你買高定版狗王子黃金狗糧!嗯,順帶給我自己也買一份……”

—【真·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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