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二條鹹魚

楊海憋着笑意,應了一聲便走出宮殿,跟小德子簡單說了兩句,讓他去養心殿跑一趟腿。

小德子臨走時,看了一眼碧月剛剛撿起來的食盒,他想了想,好心的提醒道:“碧月姑娘這食盒許是無用了,還是多去找幾個恭桶備着為妙。”

碧月:“……?”

聽到自家徒弟的話,楊海的老臉憋得通紅,見碧月一臉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他故作嚴肅的清了清嗓子:“咳,今個風真大,說話都有些聽不清楚。”

說罷,楊海便匆匆轉身進了永和宮。

司馬致坐在貴妃榻上,沈楚楚也不敢與他同坐,只好像根鐵柱子一樣杵在他身側站着。

他不說話,殿內便一片寂靜,火盆裏的黑炭燃得正旺,除了空氣中偶爾響起‘噼啪’的聲響外,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黑炭燃燒時,難免就會産生些煙霧,那火盆就在沈楚楚的腿旁邊,白煙飄上來,熏得她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

她眼睛癢,卻又不敢伸手去揉,忍到最後一雙眸子都紅通通的,像是兔子的眼睛似的。

司馬致神色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聲線清冷:“紅蘿炭不夠用?”

沈楚楚想點頭,可又不想給自己惹沒必要的麻煩,她搖了搖頭:“夠用。”

白日燒黑炭,晚上燒紅蘿炭,對付一下總能忍過這個冬天。

皇貴妃既然敢克扣她的炭火,将她的份例添給嘉嫔,自然就不怕她将此事鬧大。

反正就算她真的跟狗皇帝告狀,他也不會怎麽樣皇貴妃,屆時只會令皇貴妃更記恨她而已。

為了五斤紅蘿炭,完全沒必要給自己拉仇恨。

司馬致皺起眉頭,他在楚貴妃的眼中,便是如此的昏庸無能,不明事理?

皇貴妃若真的克扣她的炭火,他如果知情此事,又怎麽會坐視不管?

就算他對她沒有一絲情分,可這宮規不可廢,皇貴妃徇私克扣嫔妃的份例,他定然是要責罰皇貴妃,以正宮風宮氣。

他抿住薄唇,眸中染上幾分淡漠:“愛妃可知欺君之罪,該當何罪?”

沈楚楚不明就以的擡起頭,眼眶泛紅的望着他,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司馬致漫不經心的垂下眸子,目光正好與她的視線相交,望着她那雙含着淡淡水霧的雙眸,到了嘴邊的重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他伸手扔給她一條帕子,側過頭對着楊海吩咐道:“永和宮陰寒,跟內務府交代一聲,往後楚貴妃每日的份例多加十斤紅蘿炭。”

說罷,他挑了挑眉:“那十斤從皇貴妃份例中扣除,她是後宮之主,理應為後宮開源節流做出表率。”

楊海弓着身子應了一聲,他剛要離開準備去內務府,卻看到了杵在一旁的兩位太醫。

他壓低了聲音,對着太醫們說道:“勞煩二位先回太醫署,想必娘娘有皇上陪着,身子已無大礙。”

兩個太醫連連點頭稱是,皇上不開口,他們站在這裏別扭的不行,卻也不敢擅自離去。

如今有楊海開口讓他們走,他們自然是求之不得,恨不得立刻從永和宮離去。

一時間該走的人都走了,殿內就只剩下沈楚楚和司馬致兩人。

沈楚楚呆滞的望着手中的帕子,這是一條冰蠶絲手帕,跟她上次在養心殿侍疾,被狗皇帝用來擦鼻涕的那條帕子質地一模一樣。

只不過這一條,不是她葬送在他手裏的那條手帕,這條冰蠶絲手帕右下角的刺繡樣式,和之前那條完全不同。

她捧着手帕不敢動,心中疑惑至極,他為什麽突然要給她增加紅蘿炭的份例?

給她添紅蘿炭也就罷了,可他卻偏偏要從皇貴妃的份例中扣除十斤添給她,這不是給她招仇恨呢?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跟狗皇帝說了皇貴妃的壞話,指不定日後如何在背後編排她。

她算是發現了,狗皇帝就是看她日子過得太舒服了,所以想給她找點事幹。

沈楚楚攥緊了手中的帕子,這樣說來,他給她這帕子,只怕也是不安好心了。

可這冰蠶絲的帕子真的好誘人,這縱享絲滑的觸感,簡直令人神魂颠倒,就算他有什麽陰謀,她也想将這限量版的帕子偷偷窩藏起來。

司馬致眯起細長的眸子,她的腦子是被門夾過嗎?

給她帕子是讓她擦眼睛,他還能在帕子上下毒不成?

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幫她出了口氣,她卻認為他是看不慣她,故意想給她惹麻煩。

明明往日的楚貴妃驕陽跋扈,仗着沈丞相這娘家的勢力,從未在後宮中怕過誰,怎麽如今膽子小的跟老鼠似的,動辄便怕這怕那?

莫非是因為她做賊心虛,怕自己紅杏出牆的事情被人發現,所以才這般收斂,凡事都是能忍則忍?

司馬致越想越是,他一擡眼便掃到了貴妃榻旁的書桌,腦海中突然又浮現出她抄寫的十遍《金剛經》。

一個不會磨墨的人,卻能寫出那般娟秀整齊的正楷小字,這本身就是一件可疑的事情。

又或者,那字根本就不是楚貴妃寫的,而是她的奸夫趁夜潛入永和宮,替她出謀劃策寫完了十遍《金剛經》。

這也就不難解釋,為什麽她要白日燒黑炭,晚上燒紅蘿炭了,好的東西自然是要留給奸夫一起享用。

司馬致臉色一黑,他覺得自己的頭頂上,已經可以同時容納下幾萬匹俊馬一起肆意奔跑了。

只怕晉國之內最大的貝加爾草原,都比不上他頭頂的草原大。

他不光大,還綠。

“愛妃昨日抄的佛經,朕甚是滿意。”司馬致站起身來,不緊不慢的朝着書桌走去:“說起來,朕還從未見過愛妃親筆的書畫。”

沈楚楚趁着他不注意,悄悄的将冰蠶絲的帕子塞進了衣袖裏,她用手指揉了揉眼睛,連忙跟了上去:“臣妾不愛舞文弄墨,因此并未留下書畫之作。”

“哦?”司馬致挑了挑眉,神色漫不經心:“那朕親自為愛妃磨墨,愛妃給朕寫幾個字瞧瞧。”

沈楚楚愣了愣,倒也沒反駁他,估計他是以為《金剛經》那幾個字不是她寫的,所以想試探她一番。

她自然不會犯怵,寫幾個字而已,就算寫成百上千個字,她的筆法字跡也是一模一樣,不會讓人尋出錯處。

司馬致拿起墨條磨着墨,沈楚楚沾着墨水随手在紙上寫了兩個字——楚楚。

他放下墨條,擡眼細細的打量着紙上的兩個字,雖然今日她寫的不是‘金剛經’這三個字,卻也能看出她下筆時的筆力和筆法,的的确确是練過不少年的。

“寫的不錯。”他沉聲誇贊道。

沈楚楚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面上卻裝作羞澀的模樣:“臣妾不敢當。”

司馬致抿住薄唇,看來是他誤會她了,想必昨日那《金剛經》是她自己抄的,和她的奸夫無關。

他正想邁步離開,腳下卻踢到了一張紙團,他動作一頓,彎腰拾起了那一團紙。

沈楚楚一轉身便看到這一幕,她看到狗皇帝手中那張熟悉的紙團,小臉驀地一白。

完了,那是昨晚上她寫來抱怨狗皇帝的,本來碧月想扔到火盆裏燒掉,但後來她和碧月說話時把紙團接了過來,之後她回去睡覺,就随手将紙團扔了出去。

今日她起的晚,碧月還未來得及打掃宮殿,狗皇帝就帶人來圍堵她了。

心裏想想狗皇帝的不是也就罷了,若是讓他看見她罵他是驢騾,這便是砍頭的大罪了!

她神色慌張的上前一步,想從他手中搶過紙團。

司馬致将她的反應盡收眼底,他眉骨微動,輕松的側身躲過了她伸來的手臂。

他擡手舉起紙團,修長的手指飛快的在空中展開了皺皺巴巴的紙團。

作者有話要說:  沈楚楚:看來一個恭桶是不夠用了,還是多準備幾個吧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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