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四條鹹魚
碧月沒聽出不對勁,只當是主子在問她話,她一邊給主子梳頭發,一邊回答道:“聽聞之前有個貴人,她擦面的香脂中加了桃汁,皇上只跟她說了幾句話的功夫,便起了一身的紅疹子。”
晉國人喜歡往胭脂口脂中添加一些水果的汁水,這樣做出來的胭脂口脂會散發果汁獨特的香甜和芬芳,更受貴族女子們的追捧。
這種桃子口味的胭脂和口脂,因為制作過程甚是複雜,在晉國內十分受歡迎,一般只有大戶人家才買得起,老百姓只能買一些最普通的胭脂口脂來用。
沈楚楚把玩着手中裝口脂的小瓷盒,這瓷盒表面光滑剔透,瓷盒底部有一個紅色的印章,印章已經模糊的看不清楚了,看起來這瓷盒跟着原主不少年了。
碧月見自家主子用指腹輕輕摩挲着瓷盒,忍不住勸慰道:“奴婢知道您不願意扔掉這口脂,自打您回了相府,便日日将它随身攜帶着。可皇上對這口脂過敏,這口脂帶在身上若是被旁人發現,指不定要給您安個什麽罪名。”
“娘娘不如将它收起來,私下裏用一用倒也無妨,只要面聖時不用便是了。”
沈楚楚挑了挑眉,聽碧月這意思,原主在被接回京城之前,就已經擁有這一盒口脂了。
可當初原主是在小村莊的樵夫家長大的,樵夫窮的家裏叮當響,只是勉強糊口,又怎麽會給原主買這種富貴人家才用得起的口脂?
又或者說,這是別人送給原主的口脂?
那既然原主将此物當做寶貝一般攜帶,便說明這送口脂的人,應該對原主來說很重要了。
她努力的想了許久,也沒回憶起原書裏有關于這口脂的劇情,所幸便也不想了,就算原主有什麽往事,那也都已經過去了。
沈楚楚将口脂放回去,對着碧月吩咐道:“去取來嘉嫔送的那套華服,今日本宮便穿那一套。”
碧月應了一聲,便轉身去衣櫃取衣裳了。
她趁碧月不在,連忙打開口脂的小瓷盒,用手指蘸取一點淡紅色的口脂,朝着自己的唇上塗抹而去。
望着銅鏡中模糊的人影,她抿了抿嘴唇,将唇瓣上的口脂抿的勻稱了一些,在碧月回來之前,她将口脂的瓷盒蓋上,又放了回去。
沈楚楚咂了咂嘴,唇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是水蜜桃的香甜氣息,她細細的品了品,這口脂中似乎還添了少許的清酒,光是聞着就令人有些醉了。
碧月拿着華服走過來,她一邊給自家主子穿衣裳,一邊擡起頭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娘娘,時辰不早了,不如先去啓祥宮候着,莫要遲到了才是。”
啓祥宮緊挨着養心殿,一般皇上翻完牌子,就有專門負責此事的嬷嬷幫嫔妃沐浴,沐浴過後嫔妃赤身鑽進棉被中,太監将卷着棉被的嫔妃擡到養心殿中侍寝。
所以将宮宴設在啓祥宮中,便是方便了宮宴過後,皇上翻牌子寵幸女人。
沈楚楚輕笑一聲,她今晚上過敏,狗皇帝也別想好受。
他晚上不是要翻嘉嫔的牌子,和嘉嫔共度春宵嗎?
且看看狗皇帝頂着一身紅疹子,狗頭腫成豬腦袋,可還有那個興致寵幸嘉嫔。
沈楚楚不緊不慢的伸手理了理發髻,在碧月的攙扶下,從容不迫的上了殿外備好的步辇。
許是一炷香的時間,步辇便停在了啓祥宮外,她還未下步辇,便在殿外看到了嘉嫔的身影。
幾個身着華服的女子,圍在嘉嫔身邊說笑,嘉嫔一臉羞澀的與她們說着什麽,她們發出了豔羨的驚嘆。
沈楚楚對于她們說什麽并不感興趣,可她已經重新回到了劇情的軌道,接下來就必須要按照原軌來演戲。
她慢吞吞的下了步辇,緩步走近了啓祥宮,嘉嫔一看到她,連忙對着她行了個禮:“嫔妾給娘娘請安。”
旁邊的幾個女子,也跟着嘉嫔一起福了福身子,給沈楚楚請安。
沈楚楚挑唇一笑:“這是說什麽呢?都笑的這麽開心,也說給本宮聽聽。”
她們面面相觑,卻沒一個人吱聲,在場的人,誰不知道楚貴妃有多愛慕皇上?
聽聞前兩日楚貴妃因為嘉嫔染病之事,被皇上責罰抄了一宿的佛經,皇上又給嘉嫔送了不少賞賜,簡直羨煞旁人。
嘉嫔方才說起皇上給她的賞賜,還要拿出藩國進貢來的冬棗分給她們嘗一嘗,她們自然是要奉承她一番。
她們這些嫔妃個個出身名門世家,可在這後宮之中,誰得皇上的寵愛,誰才是贏家,她們只能違心去讨好嘉嫔。
楚貴妃和嘉嫔不對付,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
一個是跟着粗鄙樵夫生活,如今擁有娘家強大背景的真千金,一個是相府金枝玉葉養大,深受皇上寵愛的假千金,她們哪一個也惹不起。
若是說錯話惹到楚貴妃和嘉嫔其中一個,那往後在宮裏的日子,只怕會更不好過。
嘉嫔像是完全沒感覺氣氛的尴尬,她讓身邊的婢子拿出了一只食盒,而後從中取出了幾只裝着冬棗的小碟子分給衆人。
她将冬棗最多的那一碟,遞給了沈楚楚,笑聲柔柔道:“皇上賞給嫔妾兩斤藩國的冬棗,味道甜美可口……啊,瞧嫔妾這記性,娘娘也分到了半斤冬棗,定然是嘗過了的。”
聽聽,這白蓮中帶着一絲綠茶氣息的語氣,先是說皇上賞給自己兩斤冬棗,後面又緊跟着說了一句娘娘也分到半斤。
表面上看起來仿佛是好心分給她冬棗,實則嘉嫔就是想炫耀皇上對自己有多寵愛,順勢再利用此事激怒她一番。
是了,皇上為了嘉嫔責罰她抄經書,又給嘉嫔賞賜了不少好東西,她想不起來這些事,嘉嫔就用冬棗來提醒她想起來。
畢竟以她這種驕陽跋扈的暴脾氣,怎麽可能會對嘉嫔的話無動于衷呢?
沈楚楚擡手就将嘉嫔遞來的碟子打翻了,嘉嫔像是受到了驚吓,腳下一時間沒站穩,向後退了兩步,摔倒在了地上。
她懶懶的擡起眸子,忍不住嗤笑一聲。
嘉嫔這演技實在有些拙劣,她打翻的是碟子,又沒有伸手去推人,莫非嘉嫔以為自己是不倒翁,碰一下就要晃兩晃。
嫔妃們連忙将嘉嫔扶起,其中那個子最矮的皖嫔蹙着眉道:“嘉嫔姐姐是好心分給姐妹們冬棗,貴妃娘娘您怎麽能這樣做?”
皖嫔的聲音不算小,引得整個院子裏的人都回頭望她們身上瞧。
衆人看到撒了一地的冬棗,還有那噙着淚水的嘉嫔,雖然他們嘴上不敢說什麽,可望着沈楚楚的眼神中,卻都不約而同的帶上了幾分的鄙夷。
這楚貴妃不得寵也就罷了,還整日裏仗勢欺人,無非就是看着皇上不在這裏,要不然她再也不敢對嘉嫔動手。
果然是跟着粗野村夫長大的,一舉一動之間都透着粗魯和野蠻,跟性情溫婉大方的嘉嫔根本就是天壤之別。
沈楚楚才不管別人怎麽看她,就算原文劇情不是這樣發展的,她看見那冬棗就想吐,也會一巴掌打翻碟子。
昨晚上她一宿沒睡着,便是因為吃冬棗吃的,別說讓她看見冬棗了,就是聽見‘冬棗’兩個字她現在都反胃。
她冷眼看着淚眼朦胧的嘉嫔,而後對着皖嫔挑唇一笑:“本宮怎麽做了?”
皖嫔下意識的接道:“您方才打翻了碟子,還推倒了嘉嫔姐姐……”
沈楚楚眯了眯眸子:“你哪只眼睛瞧到本宮推她了?”
皖嫔剛要說話,嘉嫔便按住了她的手:“方才是嫔妾沒站穩,與貴妃娘娘無關,時辰不早了,大家還是早些進殿等候皇上吧。”
聽到嘉嫔的話,在一旁看戲的衆人紛紛感嘆嘉嫔大度,明明受了委屈,卻還要幫楚貴妃息事寧人,簡直是太善良了。
沈楚楚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嘉嫔真是個戲精,狗皇帝不在場還要演戲給嫔妃宮人們看,生怕旁人不知道自己善良。
在場的所有人,被嘉嫔的女主光環一照,眼睛就好像都瞎掉了一樣,分辨不出是非好歹來。
特別是那個皖嫔,自以為和嘉嫔關系好,與嘉嫔互稱了幾句姐妹,便在心中沾沾自喜。
只希望日後皖嫔被嘉嫔陷害的死不瞑目之時,也能像今日一般親密無間的喚嘉嫔一聲姐姐。
沈楚楚搖了搖頭,率先走進了啓祥宮,剛一進去,便瞥見了圓木桌旁的皇貴妃,看起來皇貴妃早就已經到了啓祥宮,坐在殿內等候多時了。
這宮殿內擺放了一張很大的圓木桌,足足可以承下二十多人同時一起用膳,圓桌鋪着一塊方方正正的大桌布,桌子正前方的位置擺放了一把鎏金雕龍椅,那是給皇上準備的位置。
這嫔妃們坐在哪裏,都是有講究的,通常是按照位份來排。
一般皇後坐在皇上的右側,而後皇貴妃坐在皇上的左側,剩下的嫔妃則依次按位份大小坐下去。
但如今皇上并未立後,因此便是皇貴妃坐在皇上的右側,貴妃坐在皇上的左側。
皇貴妃早早的便落座在那鎏金雕龍椅的右側,沈楚楚剛要朝着左側走去,嘉嫔的婢子便搶先走了過去,将兔毛軟織的墊子放在了沈楚楚要做的椅子上。
如今天氣寒冷,參加宮宴最起碼要在啓祥宮待上三個時辰左右,為了避免嫔妃們長時間坐在冰涼的椅面上着涼,各個嫔妃的宮女都會提前備好一個暖和柔軟的墊子。
嘉嫔的婢子将墊子放下,便是嘉嫔要坐在那裏的意思。
不等沈楚楚說話,碧月便皺着眉頭走上了前去,這是嘉嫔的婢子做的事,若是主子插手,只怕會跌了份兒。
碧月走到那婢子身邊,按住了婢子擺弄軟墊的手臂,她還未開口,婢子便面帶痛苦的驚聲叫了起來。
她被吓得往後退了一步,婢子眸中飛快的閃過一抹毒色,悄無聲息的在寬大桌布的遮掩下,對着碧月伸出了腿。
碧月甚至沒來得及反應,身子便失去了平衡,猛地向後倒去,她的身體将圓桌撞得一斜,那桌子上的酒壺咕嚕嚕的掉到了兔毛軟墊上,灑的墊子上到處都是酒水。
這一變故驚呆了衆人,沈楚楚連忙命人将碧月扶了起來,她滿臉疑惑,原文中并沒有這段劇情,她方才也沒做什麽影響劇情的事情,怎麽劇情又變了?
嘉嫔快步走到自己的婢子身旁,看了一眼婢子後,紅着眼睛委屈道:“這兔毛軟墊是皇上前日賞給嫔妾的,嫔妾本想讓娘娘坐着試一試,娘娘若是不喜歡直說便是,為何要毀壞掉禦賜之物?”
聽到嘉嫔的話,沈楚楚一愣,原來嘉嫔又在給她設套,從剛才殿外她打翻碟子開始,嘉嫔就已經開始算計她了。
方才那婢子搶先過去将軟墊放在她的座位上,是故意誤導她們,讓她們以為嘉嫔想坐在那裏。
而後不管是碧月,還是她上前理論,那婢子都會故意讓她們弄髒軟墊,然後嘉嫔就可以往她頭上安一個損毀禦賜之物的罪名。
不等她開口辯解,太監尖細的嗓音便從殿外響起:“皇上駕到——”
作者有話要說: 司馬致:讓朕來瞧瞧,又是哪個小婊砸在朕面前瞎蹦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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