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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麽，都會實現的吧。”她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眼裏卻很真誠，“總感覺屠蘇若想要做一件事，便一定能夠做成。”

百裏屠蘇：“……”

一只溫軟的手指按在了他的額心，來回撫摸了一下，撫平了他眉心的褶皺，他微微一滞，聽她有些嘆息地說道：“你才多大，哪來那麽多的煩惱？怎麽總愛皺眉呢。”

“人的一生這般短暫，好似一眨眼之間，一輩子就會過去了。很多現在煩惱着的，為之苦痛的事情，其實在短暫的生命面前，或許根本不值一提。凡人，或許是三界之中最無力最軟弱的動物了，人的一生，總要遭受無數的苦難，但人總要活下去的……我想，人強于其他物種的，便是遺忘。”

她伸手比劃了一下，“一個人的心才那麽小，所能裝的東西也實在有限，若是他的心中只有痛苦的記憶，便騰不出地方來承載美好。所以，将那些苦痛的回憶清空，裝進快樂的記憶……那麽，苦痛便再也擠不進來，人生便只剩下快樂了。”

她彎着眼睛，笑容很美，也有些夢幻，“不管如何，我總希望我在意的人能活得開心一點，畢竟，人活着總是不易，苦痛也多過于快活，但也正因為如此，才要更加珍惜生命，不能讓這本就很短的一生還在無邊的苦痛之中度過……既然可以開心地活着，為何要讓自己難過呢。”

“屠蘇，還只是個孩子啊。”

十三歲的少年，可不就是個半大的孩子，在她的世界裏，那是最不失天真美好的年紀……何苦背負那麽多？

他看着她，良久，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師姐，你很愛笑。”

芙蕖微微愣了一下，這是什麽神展開？

他亦有些赧然，“抱歉，是我唐突。”

“不，”她認真地說道，“沒有怪你，只是長這麽大，還沒有人同我問過這種問題，一時反應不過來罷了。”

百裏屠蘇：“……”

她突然将臉湊到他的面前，将屠蘇吓了一跳，心髒驟停了好幾拍。

芙蕖睜大眸子，“你瞧我的眼睛，是不是很大？”

屠蘇僵硬着身體，兩人的距離太近，她他幾乎能夠感受到她淺淺的帶着點微微潮濕的呼吸，面無表情地胡亂點了一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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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表情更認真了，“其實我沒有笑，只是眼睛大看東西省力，不需要全部睜開。這樣……”示範性地微微眯了眯眼，眼睛瞬間彎成了一道好看的月牙，“就好像是在笑了。”她毫無愧疚感地繼續忽悠，“這叫天生長了一雙會笑的眼睛……不過，屠蘇也不用羨慕師姐。因為，屠蘇的眼睛也很漂亮，雖然不愛笑，但眼睛好像會說話似的。”

小小的少年面上沒什麽表情，只是耳朵尖還是偷偷地紅了起來。

至于事實的真相……前世近視眼又不愛戴眼鏡，養成了看東西時就眯眼睛的壞習慣什麽的……你以為她會說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9 章

朔月之夜。

天色還未黑盡，東邊一輪朔月已悄然升起。

晚膳因為掌門師傅的突然打攪，芙蕖并沒有吃多少，如今倒是餓了。實在睡不着便起身下了一鍋面來充饑，她想起屠蘇一人在那裏孤零零的，必定不好受，反正天色也不算晚，想來屠蘇也不會那麽早便歇息……也不知道他現在餓不餓？

大概是會餓的吧，最近他總是一副吃不飽的樣子。今天白日裏見他模樣，臉似乎都是發白的……對了，她眼皮一跳，她居然給忽略了，他今日的狀态，似乎真的不是很好。甚至都沒有見他練劍！不會是……不會是餓得提不動劍了吧∑（♀△♀‖）！！

這樣想着，她便将做多了的那些面條收拾了一下，裝進食盒裏，捋了一把長發便出門去尋他了。

剛穿過幽谷小徑，一路分花拂柳走出梅花林，便遠遠瞧見了屠蘇他們的房間。陵越和紫胤真人的房間漆黑無光，唯有屠蘇的房間是點着燈的，如豆一般的一點光亮，在這樣的黑夜裏，卻是別樣溫暖的指路燈，讓這在夜晚顯得有些詭異猙獰的梅花林都沒有那麽可怖了。

芙蕖快步走上前去，敲了敲房門，伫足等待，裏面卻并沒有任何回應。她微微蹙眉，方才走近之時似乎聽到屋裏有些細微的聲響，怎麽一眨眼功夫，就變得如此安靜？

她複擡手敲了敲房門，喚道：“屠蘇，在嗎？我是芙蕖。”

依舊沒有回應。

許是真的睡着了吧。這裏的人睡得還真夠早的……現在也不過是七點的光景，對她來說，這夜晚才剛剛開始呢。

芙蕖有些無奈，想了想，卻也意識到自己就這麽過來，多少還是有些唐突了，因為自己睡得晚就以為全天下都跟自己睡得一樣晚的她還真是傻透了。而且雖然屠蘇在自己眼裏就是個孩子……個子還沒她高呢！但畢竟瓜田李下，這麽大晚上出來，似乎真的有那麽些不合時宜？她自己雖然不甚在意，但也要顧慮一下屠蘇的名聲=凸=！

有些踟躇地看了看手中的食盒，面食到底不适合久放，更別說過夜了。她有些遺憾，也只能提着這食盒轉身回去。方才邁開兩步，便聽身後房裏傳出一聲鈍響，而随着那聲鈍響，那點如豆一般昏黃的燈光也熄滅在了暗夜之中。

芙蕖一怔，只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是恐怖片将映的節奏嗎？

以前她一直覺得那種明明察覺到情況不對勁卻還敢冒着生命威脅一探究竟的姑娘很傻……可現在她自己也遇到這種情況了，并且整個人都很清醒，卻還是清醒地去犯傻了。師兄不在，紫胤真人在閉關，五感全無，求助也無用。她倒是可以回去求助掌門師傅，可是一來沒有弄清楚情況不敢輕舉妄動；二來，若真出什麽事，她真怕這一來一去之間，屠蘇就……

“屠蘇……你在裏面嗎？”她試探着問道，“你若不答話，我便進來了。”而後便聽到屋裏傳來一聲壓抑的悶哼……還真出事了啊！

“屠蘇，屠蘇你在裏面嗎？”她伸手拍着門，控制不住地焦急了起來，“屠蘇，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沒有回應。

芙蕖把心一橫，“屠蘇，我進來了。”

“……不！”這回終于有回應了，“師姐，我無事……”

果然是出事了啊！少年，你忍耐着痛苦的聲音已經洩露了你的處境。

分分鐘破門而入，芙蕖将紅蕖橫亘在胸前，借着窗外不甚明朗的月光看向昏暗的屋內，并沒有想象中的不明人士，卻一眼便看到蜷縮在桌腳的屠蘇……整個人都不好了。

陵越師兄不在，執劍長老閉關出不來，屠蘇現在還出了這種事……她連忙收回紅蕖，跑過去想要将他扶起來，屠蘇卻掙紮着退後，沖她低低吼着：“走開！不要過來！”

他看起來很痛苦，雖然看不清表情，但是光從那壓抑的聲音裏便能夠看出他此時的忍耐。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這個時候她若真走了，感覺簡直不是人！

感覺自己很正直的芙蕖姑娘于是将他扶住了，在雙手碰到屠蘇的那一剎那，她便覺得不對勁。他身上散發着的那種炙熱的氣息叫她像是被燙了一下一般，渾身都有些不舒服。明明感覺到溫度很高，可是心裏卻在發涼。修道之人的直覺要比一般人強烈許多，只一瞬間，她便覺得此時的屠蘇很危險。芙蕖下意識便縮回了手，屠蘇眼裏痛苦更甚，□□地倒在了地上。

芙蕖簡直不知所措，她以前從未遇見過這樣的情況，也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麽做，見屠蘇似乎在遏制壓抑着什麽，卻好像怎麽都壓抑不住的模樣，口中還在痛苦地低吼，“走……快走，快走！”嘶叫着抱着自己的頭重重撞在了地上。

芙蕖驚呆了，心中卻隐隐已經有了想法。屠蘇這情況，怎麽那麽像是……邪煞入體？也顧不得害怕，連忙上前去，死死攬着他的雙肩不讓他掙紮自殘，口中念訣，以自身最為清澈的水靈氣來滌蕩他周身的兇煞之氣。“屠蘇！屠蘇！別怕……”

他安靜了一些，看起來沒有那麽痛苦了，可周身戾氣似乎并未減弱。這樣下去并不是辦法，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情況，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幫到他。如果……如果真是邪煞入體的話，那當真是可大可小。若是嚴重一些，便絕對不是以她現在的能耐能夠對付得了的。心念一轉，她心中已經有了決定，一狠心念動禁锢之術，将屠蘇縛在原地。“屠蘇等等，我這便去請師傅來救你！”

剛走出兩步，突然便覺得身後煞氣暴漲，她驚訝回頭，卻見屠蘇輕而易舉地掙脫開了她下的禁锢術，她瞳孔一縮，下一秒，便被他死死按在地上。

少年的身體纖瘦颀長，長手長腳，輕易地便将她禁锢在懷裏，讓她根本無法掙脫。月光打在他的臉上，芙蕖這才看清他如今的模樣……白皙的臉，赤紅妖異的眼，眉心一點朱砂洩露出絲絲黑紅的煞氣……整個人顯得妖異而詭谲。

他看着她的目光，那樣兇惡，修長的手摸索上來，扼住她纖細的脖頸，慢慢收緊。這種感覺簡直讓芙蕖姑娘瞬間炸毛，她有些驚懼得低叫了一聲：“屠蘇，不要！”他猩紅的目光牢牢膠在她的臉上，有一瞬間，她以為他會将她生吞活剝了。然，他終究沒有……他的臉上浮現出痛苦掙紮的神色來，“師姐……走！”

芙蕖一怔，只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忍着渾身不适，将他狠狠抱住。方才她本能地以自己的真氣導入他體內，他似乎安靜了一點，沒那麽難受的樣子……不管有用沒用，她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拼了！

她握着他的手腕，以水靈氣慢慢疏導他的經脈，企圖教他清醒一些，水靈氣本就是五行之中至清至純的靈氣，對壓制濁氣最為有效，可惜她如今修為不夠，所能達到的效果也是有限。“我是芙蕖……屠蘇……你不會有事……屠蘇……醒醒……”到這種時候才覺得自己實在嘴笨，都不知道說什麽安慰的話才好，只能反反複複地這麽一句。

雖然不能徹底解決問題，但屠蘇的眉頭到底漸漸和緩了下來，看起來好似真的沒那麽痛苦了。這讓芙蕖松了一口氣，更加不殆地幫他壓制煞氣。

————————————

芙蕖醒來的時候，是在屠蘇的床上。看着完全陌生的景象，她好半天沒反應過來，腦袋疼得厲害，這是怎麽了？一歪頭，卻見少年纖瘦的身子跪在床前，臉低垂着，看不清表情。

芙蕖吓了一跳，驚訝地想要起身，結果剛起來便覺得頭暈，她咬了咬唇強忍住，皺着眉伸手去扶他，“你這是做什麽？”

他自巋然不動，怎麽都不肯起來。

芙蕖只好跪坐在他面前，“怎麽了？快起來，地上涼。”

“……”

芙蕖見說他不動，再加上此時自己身子不爽，稍稍便有些懊惱了，“你還當不當我是你的師姐？師兄不在，你便一點都不肯聽我的話了？”

他擡起頭，卻是一臉的懊悔愧疚絕望，這樣的神情硬是将芙蕖吓了一跳，原來見他不肯聽話而起的小情緒早消散了各一幹二淨，“到底怎麽了？”發漲的腦子裏突然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情……

“師姐……是屠蘇害了你。”

果然是在愧疚這個啊……還真是個好孩子，不枉她浪費那麽多真氣。“我不是好好的？你何曾害過我？”

屠蘇：“……”想起自己醒來之時看到她那蒼白的臉，那一刻當真是連心髒都停止了吧。

怕他鑽牛角尖，芙蕖只能溫聲勸導：“屠蘇，你沒有害我。所以，不必自責。”

他卻固執，“若非因我之故，師姐也不會真氣虛耗，昏迷不醒。”

“只不過耗費了些真氣罷了，休息一下便會回來了，你怎麽想得那麽嚴重？更何況，你可是我的小師弟，這本就是我該做的，你又何須自責？”

他張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好了，已經沒事了，不用再擔心。”面上神色一肅，安撫結束，應該進入正題了，“屠蘇，老實告訴我，昨日之症并非偶然吧。”

他心一提，到底是小孩子，即便小小年紀已有面癱的趨勢，現在還沒徹底成型，掩不住心情。芙蕖看在眼裏，輕輕嘆了一口氣，“這種事情，你該早點告訴我才好啊。若非昨日機緣巧合教我撞見，你是不是打算和陵越師兄一起瞞我一輩子？”想來也有點小小的不高興，難怪大師兄總是這麽緊張屠蘇，原來是為了這事？那麽，大師兄身在天墉城外，還時不時回來便有理由了。“陵越師兄身為大弟子，總不能時時照拂你，總有疏漏的時候。你若早一些告訴我，我便不會像昨日那樣無措了。”

果真……還是怕了他嗎？

她突然一拍他的腦袋，狠狠地揉了一揉，“你若非我昨日突然心血來潮要來看你，你便要一個人獨自承受這些痛苦，也不肯與我分說嗎？你還把不把師姐我放在眼裏了？”

“你……不怕我？”聲音雖沒有起伏，可是眼裏分明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脆弱與……希冀。

芙蕖訝異：“我為何要怕你？”

他小心斟酌着自己的話，下意識地，盡量讓自己顯得不那麽可怕些，就怕吓到了這個姑娘：“我身帶煞氣，與常人不同。若是不能控制，便會失去理智，如同……怪物一般。”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即便如此，你也不害怕麽？”這樣的怪物，你當真不害怕……當真不想遠離？

“為什麽要害怕？你又不是什麽洪水猛獸。”即便真是洪水猛獸，她如今也是不怕的。她摸摸他的腦袋，他的頭發可真柔軟，手感甚好，“不管變成了什麽樣子，屠蘇，不還是屠蘇嗎？”

他喃喃：“為何……信我？”

“你昨夜沒有害我，以後自然也不會。屠蘇是什麽樣的人我是知道的，就算是一時被控制，也不會改變你的本質。我相信，屠蘇永遠不會傷我害我。那麽，我又為何要怕屠蘇呢？”昨天那樣的情況他都沒有半點要傷害自己的意思，清醒時努力叫她離開，即便失控時也是自殘，而非要傷了她。所以，有什麽好怕的呢？就算她一開始被他的模樣驚吓到，習慣了，便也就不怕了。

在話落之後，她看到他原本還有些暗淡的雙眸一點一點亮了起來，好似滿天星子灑在了那雙眸之中，璀璨奪目。

真是一個……好哄的小少年。

“師姐……不騙我？”

“我何曾騙過你？”她毫無壓力，“難道你覺得我不該相信你？或者你不信你自己？覺得自己會徹底失去心智傷害我？”

“我……無法保證。”

“你信不信自己沒有關系，我信你便好了。”別以為她看不出來，即便是面無表情好像怎樣都打擊不到他的樣子，其實心裏也是害怕得要死吧……她若真說出那些傷人的話語，屠蘇他，怕是要崩潰了吧？

她安慰她，很認真地說道，“放心……我總會保護好自己的。”今天是事出突然，在知道了前因後果之後，再遇到這樣的情況而屠蘇無法擺脫控制，真當她那麽傻會乖乖站着被屠蘇殺死嗎？無論是為了誰，她都不會拿自己的性命來開玩笑。她愛護屠蘇，但也珍惜生命。何況，對屠蘇來說，珍惜自己的性命也算是愛護他信任他的一種表現吧……若是她真的死在了屠蘇手裏……指不定這個少年會就此崩潰吧。

“……”她給予了他信任，他便絕不能辜負她的信任。他沒有辦法主宰那些煞氣，但他可以主宰自己的生死。若是有朝一日他當真被那兇煞之氣控制了心神而做出傷害她的事情……他寧願是即刻了結自己，也絕不傷害她半分。他放在心裏，小心珍惜着的人，任何人都不能傷害……包括他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前面屠蘇少年已經刷過芙蕖姑娘的好感度了，現在輪到芙蕖姑娘來刷屠蘇騷年的好感度了……刷刷更健康！大家可還記得？陵越大濕胸沒有跟芙蕖姑娘透露屠蘇的身世是因為屠蘇請求他隐瞞自家師姐的……好感很早前就有了的哦，所以才會害怕被知道……哦呵呵呵。

蠢作者秉持一個理念，勾搭要趁早，還要趕巧。萌萌噠小師弟剛來天墉城一年，地雖有些熟，人還是生的，對他的态度也不友好，正迷惘着呢，溫柔【……】的師姐就從天而降，态度友好，又因着大濕胸而悉心照顧【并沒有……】怎麽說都是很特別的存在。這要換成以後，外表冰冷內心火熱的類型也不是難刷好感度，但是第一，少年年紀上去了，身為矜持的女性怎麽可能湊着趕上去←←！第二，冰山臉什麽的，真的吃不消，哪裏有腼腆害羞【面癱】的小盆友可愛？

當然，随着好感度越刷越高，‘因為大濕胸而細心照顧’這個理由就會很有愛了……我在說什麽？

☆、第 20 章

芙蕖閉關結束那一天，只覺得這世間之事簡直再好不過了，人逢喜事精神爽，雖然辛苦了一整年，可是回報也是十分豐厚的。真氣上升了一大截不說，修為也是大漲……真好。

好久沒見到天日，只覺得天是藍的，雲是白的，往日一切再自然不過的景致，今日看起來格外可親……好快，一年又這麽過去了。她舒展了身體，惬意地站在溫暖的陽光底下，眯着眼睛望向遠方。然後，她看到了那個不遠處松柏樹下那個修身玉立的少年。一身普通的紫色天墉城道袍襯得他整個人如同芝蘭玉樹一般，玉白的臉頰，猶帶着幾分青澀卻也長得愈發秀挺的眉目，額間一粒嫣紅的朱砂痣，像是沁出的血凝，右耳邊垂挂的獸牙耳墜依舊潔白張揚……

她看着少年步伐不大，速度卻快地走到她的面前，在她身前兩步之處站定，聲音帶着少年特有的微微沙啞，“師姐……恭喜師姐順利出關。”她擡起頭仰望着他，陽光從他身後照射過來，她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他整個人都好似在發光。

“……屠蘇，你怎麽會來？”她有些驚訝，畢竟今日出關一事并未告訴給任何人，出關之期也是由她自己随意決定的。

百裏屠蘇：“……”

你讓悶騷的他怎麽告訴愚蠢的你他其實每天都有來這裏轉轉？今天的事根本不是巧合，而是必然……這種話根本就說不出口的好嘛！

好在，芙蕖也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習慣，她很快便被眼前的新發現轉移了注意，“屠蘇，你……你長高了！也壯實了不少……感覺變化好大。”新奇地圍着他團團轉了一圈，終于在他面前站定，伸手在自己頭頂比了比，看着那一段根本不可企及的差距，芙蕖覺得很不可思議，“你……真的是屠蘇嗎？”有些猶豫，“還是說，我算錯時間了？其實我閉關的不是一年，而是三年？”

百裏屠蘇：“……”他覺得實在無法應對這種傻話。

芙蕖又是郁悶又是高興，撇嘴說道，“才一年未見，居然都比我高了……好像跟師兄差不多高了的樣子。”明明閉關前還沒她高呢！所以說，你到底吃了什麽啊師弟？“按照這麽個長法，你明年得能超過師兄了吧。”

他不語，唇角卻很小弧度地勾了勾。若是最了解他的陵越在這裏，一定會十分詫異，因為這個表情代表着，他師弟一定是在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偷偷暗爽着∑（♀△♀‖）！！

“走吧。”眼角餘光看向遠處依稀朝這邊走來的人影，他不動聲色地說道，“邊走邊說。”

“也好。”芙蕖無知無覺地點頭，率先走在了前面，“我得先回去，此次出關，我還需向掌門師傅報備一下。”

“我送你。”

怎麽變得這麽殷勤？難道是終于長大了，知道心疼師姐了？

芙蕖欣慰地看着他，沒有拒絕，“也行……”暖暖一笑，“屠蘇真好。”

百裏屠蘇微垂下頭，嘴唇悄然彎起：“……”

————————————

待從掌門師傅那裏接受了一頓愛的教育出來之時，已經快過了半個時辰了，芙蕖揉着太陽穴慢慢走出門，只覺得掌門師傅年紀越大越啰嗦，明明在外人面前還總是擺着一張嚴肅臉來着，私下裏怎麽就這麽不靠譜呢？一擡頭，屠蘇竟然還等在那裏。

“你怎麽在這裏？”她當即快步走上前去，很是覺得頭疼，“不是讓你先回去嗎？”

“……屠蘇，有事相說。”

好吧。

“就算如此。”她有些無奈，“就算如此，你也可以去我屋裏邊休息邊等我，何必在外頭幹站着受罪。”

他臉竟微不可查地一紅，“……多有不妥。”

看他那表情也知道他現在大概又是滿腦子的男女授受不親了……雖然男女确實授受不親，但在這裏也沒嚴格到那種地步，修仙門派規矩到底不如俗世裏的多，對女性還是十分寬容的。她與陵越屠蘇相交，外人也不會說什麽。就算當真說什麽，她又豈會在乎？為了不相幹之人的閑言碎語而疏遠自己的好友，這是多幼稚的人才會做出來的事啊……好歹她也是個成熟的女性好不好！

“有何不妥？”芙蕖默默在心裏翻了個白眼，絲毫不以為意，吐槽道：“也不知你跟誰學的，怎麽會這麽迂腐？師兄也不至如此啊……”說起師兄，芙蕖心中一動，“對了屠蘇，師兄現在可在後山？”

“師兄……月前已下山。”

“又下山了啊……”總是跟自己的好閨蜜見不着面，芙蕖到底還是有些失落，“師兄這些年可真是忙，年年都是聚少離多……說起來都有一年多沒有見他了，也不知師兄如今可還好？”

他不自覺壓低雙眉，“一切安好。”

“那就好。”行至一處安靜之處，芙蕖忽而轉頭看向他，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着，“屠蘇不是說有事相說嗎？是什麽事？”

他眼神一柔，方才見她一直開口閉口都是師兄，他還以為她忘記了他想要說的事……原來，她到底還是有幾分上心于他的。

“你怎麽了？眼神這樣……這樣奇怪？”芙蕖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覺得後背有點冷，這小子……不要面無表情地傻笑好嘛！

他也意識到了，即刻收斂了一下神色，“……無事。”頓了頓，“師姐，我……帶了朋友來看你。”

“朋友？”芙蕖先是一愣，轉而卻是驚喜，“屠蘇交了新朋友嗎？在哪裏？快讓師姐看看。”

他并不解釋，只是彎曲小指湊在唇邊吹了一聲悠長嘹亮的口哨，芙蕖很是不明所以，卻聽遠遠空中傳來一聲雄渾的鳥鳴之聲，下意識擡頭，飓風撲面而來，一只碩大無比的鳥從芙蕖頭頂擦過，重重地落在了屠蘇的肩上。

芙蕖良久不能從這突如其來的驚吓中回過神來，“……這便是你新交的朋友？”

“他是阿翔，是我在昆侖雪山上發現的。”少年專注地看着她，面無表情的臉上分明寫滿了三個字：求誇獎！

芙蕖：“……”她果然不該指望內向的少年能交個人類朋友……不過鳥什麽的，有總比沒有好。她歪過頭仔仔細細地打量着這只白羽黑紋的大鳥，與蘆花雞的羽毛紋路十分相似。個頭很大，頭上長着一簇翎羽，脖子上系着一串紅繩編織出來的羽毛裝飾，一看便是屠蘇的手筆，神态有些傲然，看着倒是十分威風，就是……胖了些。

或許這個品種的鳥都是這麽胖呢……定是她想多了吧。

“阿翔？這名兒倒是有趣得很。”完全看不出屠蘇師弟會給自己的鳥友取這樣一個逗趣的名字好嘛。她歪着頭，視線從阿翔身上移開，落在了屠蘇的臉上，向他求證：“阿翔看起來好威猛漂亮，體型也大，一定很厲害吧。”

屠蘇有些赧然地微垂下頭，“阿翔能搏擊猛獸。”

芙蕖看到他的表情，微微有些黑線，她誇的是鳥，師弟你臉紅個什麽勁啊！

“這般厲害……是鷹嗎？”

少年很鄭重地點頭：“已于藏經閣查閱典籍，乃是海東青。”

阿翔附和着叫了一聲，視線落在她身上。

芙蕖這下也有些驚訝，“海東青？”她好奇地打量着阿翔，眼睛微微眯起，慢慢回憶着說道，“我聽人說過，十萬只鷹裏才會出一只海東青，足可見海東青是很厲害很厲害的存在了。屠蘇，你交了一個了不得的朋友呢。”

“……”他查過典籍，自然知道海東青是怎樣的厲害。但是贊美的話從師姐口中說出來，還是讓他有些不好意思。

“叽！”受此誇贊，阿翔君表示心裏十分舒坦，對眼前這眼光不錯的人類雌性好感度大大提升。

芙蕖有些後知後覺地發現了：“阿翔聽得懂人話？”

屠蘇點頭。

“……好厲害！”

“我可以摸一摸阿翔嗎？”這話卻是對着阿翔說的。

阿翔傲然地擡高了腦袋，腦袋上的那簇翎羽一顫一顫的。

芙蕖不懂其意，只好看向屠蘇。

百裏屠蘇臉不紅心不跳，“可。”喂，少年，你問過阿翔的意願了嗎？

芙蕖卻是有些放心下來，笑着看了看阿翔，蘆花雞似的阿翔看了她許久，好似在估量着什麽，半晌，終于傲嬌地伸出一只爪子，簡直将芙蕖逗得不行。她開開心心地捏了捏它的爪子，雖然看着與蘆花雞有些相似，其實全然不同，那爪子比蘆花雞的堅硬很多，也尖利很多，爪尖帶勾，外露的鋒芒毫不掩飾，只要它願意，便能夠将獵物撕裂開來。

芙蕖滿足了自己握爪的心願，轉而提出了更過分的要求，“阿翔，你頭上的翎羽好漂亮，我能摸一摸嗎？”

“叽！”本大爺華麗的翎羽豈是一般人可以碰觸的！

芙蕖聽不懂鳥語，遲疑了一下，轉頭問屠蘇：“阿翔說什麽呢？”

屠蘇面不改色地轉達阿翔的意願：“他說可。”

芙蕖受寵若驚，掌門師傅跟她閑談唠嗑時還提過，但凡像阿翔這種有靈的生物，其實性子裏都是很高傲的。她這樣的要求，仔細想來其實還蠻過分的，哪有人一見面就要求摸頭的啊！實在是太不矜持了！怎麽說這種要求也該見第二面時再提嘛=凸=！

可是沒想到阿翔竟然會答應……她臉頰紅紅的，有些興奮，又有些緊張，長那麽大還沒有摸過這麽大的鳥的姑娘也真是傷不起的。

阿翔淚流滿面：“……”專注賣小夥伴一百年的主人，還能不能愉快地做朋友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1 章

要問芙蕖姑娘修為大漲的直接感受是什麽？她大概會毫不猶豫地回答：神經好像變得更粗了，感覺自己萌萌噠∑（♀△♀‖）！！

不要以為這是在說笑，很不幸這是真的。

真氣不斷運行周身沖擊筋脈的結果，就是筋脈被拓寬，得以容納更多的真氣。在閉關過後，芙蕖也很快發覺自己吸收天地水靈氣的速度比以往快了不止一星半點，這感覺……簡直爽透了——雖然她原來吸收靈氣的速度也不見得快到哪裏去就是了。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她需要到靈氣相對濃重一些的地方去修煉方能滿足需求。好在她如今已經不需要上早課，掌門師傅又十分體【忽】恤【略】她，給了她足夠的時間鞏固修為，沒給她派什麽任務，她每天的時間都是可以由自己安排的，賴在後山林深處的水潭裏修行就成了她每日必做的事情之一。

吸收水靈氣的方法大體有兩種，一種是坐在水潭邊上打坐，一種則是幹脆泡到水潭裏面去。在水潭邊上打坐固然也能夠吸收靈氣，但是到底不如在水中吸收更加直接有效，有更快的辦法她為什麽要舍近求遠？芙蕖果斷選擇了對她而言更有利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體的屬性問題，這一世的她明顯更喜歡水，每次修煉完順便在水潭裏玩一會也是十之□□的事情。

這事陵越是知道的，畢竟當初這水潭還是她跟陵越兩人一起找到的，芙蕖早在說服這個師兄之前就把自己的目的告訴他了，根本不是什麽秘密。也正因為陵越知道，芙蕖理所當然地以為屠蘇也是知道的，大師兄應該會有告訴屠蘇的才是。畢竟在她的印象裏，陵越待屠蘇确實是好，也從未隐瞞過屠蘇什麽，他知道的，沒道理屠蘇不知道……

芙蕖的想法本來是沒錯的，但她忽略了一件事——你讓嚴肅端正潔身自好的大師兄怎麽好意思把自家師妹經常來後山修【洗】煉【澡】這種尴尬的事理所當然的告訴給自家師弟聽啊=凸=！看師妹那副坦然的模樣，應當是已經将此事告知屠蘇師弟了吧？

于是，問題來了。

兩人都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