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關于秦枭的死訊落下話音, 車內兩人都看着譚安毅的表情。

譚安毅表情上看不出什麽異樣,臉上是巍然如山的神色,甚至連睫毛都沒有什麽大幅度的動作。

就算是聽到陌生人的死訊也不該是如此反應,可譚安毅聽到秦枭死訊卻冷漠的像是個陌生人。

“不可能!我來的時候他病情已經穩定了!”

反應最先激烈的是木鴻,他聽康寧話音落後,率先發聲質疑。

“我也只是聽說,我覺得你聯系一下秦枭那邊的人确認一下比較好。”

木鴻停了車, 就手指翻飛播了電話出去那邊很快就接了起來,方才發問了一句,那邊就傳來了肅穆的回應。

內容雖含糊不清, 但語氣裏的帶着的沉重的喪氣卻是萦繞在車裏。

木鴻挂了電話,仍是重複。

“不可能,怎麽會?怪不得……”

木鴻的眼睛看向譚安毅:“怪不得他讓我來時還帶着這份文件夾,他是知道自己會死嗎?”

譚安毅看着那個裝着所謂遺囑的文件夾沉默不語, 堅毅硬挺的五官像是一尊藝術雕像。

這連日來經歷系列變故,他臉上燙傷結痂, 胳膊紗布吊着,側頸上新包紮的傷口上還沁着絲絲血跡。新傷舊痕,看起來很是狼狽。

但他神情還是異于平常的平靜,像是被封印了六感一般, 全然聽不到見不到眼前發生的一切,麻木到無動于衷。

譚安毅倚在後座椅背上,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夜風冷厲,古村秀麗風景在夜色裏都變成了單調的灰白黑, 車輛行駛期間晃晃悠悠,一束光打的孤寂而冷清,尋找着暫時的落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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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眼後的譚安毅就像是睡着了,這一睡就睡了好幾個小時,呼吸平緩,不細看睡得還算安穩。

“譚哥,醒醒……”康寧推了推譚安毅,可狀似睡着的譚安毅随意擺放在膝頭的手略微一松,無力的垂了下來。

康寧慌忙用手去觸碰譚安毅的皮膚,只覺溫度頗高,燙手的驚人。

“譚哥發燒了,怎麽辦!”

木鴻忙回頭去看,只見譚安毅還是閉眼倚在車後座的模樣,臉色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白。

這剛離開醫院,就又要再找醫院。

譚安毅只覺得冷,入眼皆是白茫茫的一片,連接而成的白,細看之下都是雪。舉目而看,天空也有雪落下來。接觸到皮膚時,變成了透骨的寒。

譚安毅認出來了,這是多年前的長白山。秦枭背着他救了他的長白山。

“好冷啊秦枭。”

他低頭在背着自己的人耳邊說,本該回應的人卻沒回應,無聲的背着他往前走。

“你冷不冷秦枭?”譚安毅又離他耳邊近一點,聲音虛弱的問。

還是沒回應。

為什麽不說話?譚安毅舉目看漫天風雪,這還是少年記憶裏的長白風光,他努力的回想當時讓秦枭激動雀躍的話。終于想到後,緩慢而猶豫的說。

“如果我們能或者出去,我就跟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

背着他的人頓了頓,這時他應該擡起頭來歡欣雀躍的問,真的嗎?

可是——

他還是不說話,還是不回應。

行至大樹下,背他人應該是累了。就着姿勢站定休息,但還是不回頭不跟譚安毅交流。

“秦枭,秦枭你冷不冷。”

譚安毅略略的拍着他的肩膀叫,急于等待他的回應。

可眼前白色光芒一轉,背着他的秦枭消失,瞬間眼前只餘下雪地上孤零零的他一人。

譚安毅四處張望,嘴唇開合,枉然又徒勞的叫着一個名字。

……

“醫生,17床一直出冷汗還發抖,需不需要加藥?”

“不用,嚴重的發燒覺得冷是正常,溫度降下去就好了,不用擔心。”

康寧收到回應忐忑的回去,譚安毅病來如山倒,一般病人都會說個胡話,他沒胡話,神情也沒見多痛苦。就是一直不止的出冷汗和發抖,臉色還越來越白,看起來頗讓人心驚。

都是因為那個人死了嗎?

康寧在這事件中好像是悟到了譚安毅不願意接納自己的根由。

他根本沒有走出跟秦枭的那段感情,就像這次。

聽說秦枭的死訊,他面上無甚反應,甚至連只言片語都不曾給予。

可是他的反應卻最直接的印證在身體上,到底是怎樣的感情,才會這樣強烈又直接的反應在健康上?

康寧把手指繳在一起,定定的看着昏睡着的譚安毅陷入沉思……

譚安毅是在清晨醒來的,那時他身上的燒已經退了,正倚在床邊喝水,木鴻神情異常的大步進來。

木鴻風塵仆仆,臉上又挂了彩,身上帶着一股子血腥氣和悍勇。

“怎麽了?”譚安毅問,聲音有種大病初愈的嘶啞和脆弱。

“出去解決了幾個又要來搞事情的小鬼兒,沒完沒了真是隔應死個人。”

譚安毅眼神動了下,聯想自己幾天前的遭遇,不難猜到木鴻經歷了什麽。

秦家人并不打算放過他,看來是要讓自己留在安徽了。

他把水放下,神情略微動了動,然後逐漸變成了下定了某種決心的神情,向着木鴻伸出手。

“文件夾給我。”

木鴻臉色一凜,有種心裏大石頭落下的感覺。他從随身的外套裏把文件夾掏出來給譚安毅。

因為随身裝着的原因,那文件夾已經有點破,邊邊還有卷角。

譚安毅用手撫平那卷角,神情有細不可察的悲傷。

其實距離秦枭第一次拿着文件夾來找自己,也沒有幾天。現在文件夾不新了,那個因為不願意分手而狀若癫狂的秦枭也已經不再了。

譚安毅把手伸進去,緩慢的掏出文件來。遺産和遺書應該是薄薄的幾張,不知道這厚厚的一沓都是什麽。

掏出來一一擺開,譚安毅才略微低眼,把情緒都壓在了眼底。

那不止是遺産的相關手續。

确切的說,那是兩套手續。

一套遺産繼承。一套財産轉讓。

也就是說,這個文件夾裏,無論秦枭死沒死,他都已經把全副身家交了出來,交到了譚安毅手中。

需要的只是譚安毅簽字。

“先生,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木鴻看着譚安毅開口問。

譚安毅擡頭,眼神堅定,聲音沉穩。

“回深圳,去秦家。”

木鴻神情有細不可察的遲疑:“我覺得……如果秦董還在的話,他肯定第一要保證的就是你的安全,不希望你去硬碰硬。”

“你看這樣好嗎先生,回去之後我優先安排您的安全問題,其他後續再逐漸跟進。”

譚安毅看着那一一排開的文件:“既然他們因為這遺産想要我的命,我又何必客氣。”

三天後,秦家——

木鴻探聽到消息,因為忌憚秦枭三叔,秦枭的死訊處理方式跟他的父親是一樣的,密而不發等一切穩定住再辦秦枭後事。

現在秦家是由秦枭的母親把持,她與支持三叔的那一派已經交手過幾次,處處碰的激烈 。并且咬定秦枭還在,只是在醫院靜養。

秦枭的三叔一直沒有現身,但人已經到了國內。并且帶着下一輩裏那位嫡傳的長孫,他那個十三歲的孫子。

譚安毅再出現,就是三足鼎立。

不,還是兩相對峙,因為秦家人因為他的到來已經停止內鬥,站成了一隊。

譚安毅帶了木鴻、律師和幾位必要的人員。

他坐在秦家那個大的誇張的別墅一樓客廳,四處看了看,又瞄了幾眼對面站着的二十來人。

秦家人多,前幾天遇到的危險和追殺都是來自于這群人,哪個才是?

“我說了多少遍秦枭還沒死呢,你來收什麽遺産?”是秦枭的母親溫庭沖着譚安毅這麽說。

“哦,還沒死呢。”譚安毅無所謂的接了一句:“那先清點一下,等秦枭咽氣了我來接收。”

秦枭的母親溫庭歷聲說:“誰敢動手!我兒子為了你連個孩子都不肯要才會陷入這樣的境地,現在他還沒死,你就是這樣的嗎?”

不是木鴻消息确切,譚安毅都要懷疑起秦枭是否真的還在了。他撓了撓眉毛,帥氣的臉上露出些不以為意的嘲諷。

秦枭這個媽,在秦枭病着的時候面都沒露,陪着20多歲的新寵在看什麽時裝周,現在還很愛兒子的指責自己。還有,他從不知道秦枭因為自己不要孩子,這些年秦枭男男女女不斷,沒孩子只是恰好沒有罷了。

“有什麽不敢的,你們敢出動一波一波的人來暗殺我,就早有我會來的準備。我告訴你們,你們最好祈禱沒對我下過黑手,日後清算手腳幹淨的我還能保他個榮華富貴,不然……”譚安毅拉出一個頗為長的尾音,眼神裏蹦發出警告。

“你以為這是哪裏?會容你放肆!秦家還有嫡子長孫,有你個外人來搶財産的道理。”說話的是秦枭的一個堂叔,聽這嫡子長孫就知他思想刻板複古,是秦枭脫黑後的利益流失者。

這類人,都支持那個三叔。

他果然比秦枭的母親野蠻,跟着他的動作有幾個健壯的青年向着這邊沖來。

木鴻擋在身前,幹淨利落的料理了幾個人。

譚安毅還是坐着,瞄了一眼聲音透出淩厲:

“告訴秦老三,他想回來,咱們國內容不下他那個所謂的‘孫子’。還有,你們秦家的財産已經歸我了,讓他早些去國外養老別白費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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