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結局(加一個梳理劇情的蛋
烏列捏住他的下巴逼迫許斂看向他,可許斂眸中光芒已經渙散了。
劇烈的掙紮中捆住許斂雙手的繩子已經被松開,白皙的手腕上已經血肉模糊。烏列咬在他脖子上,在上面留下一道濕漉漉的吻痕。
“你們到底想幹什麽……”許斂低喃,“到底要我做什麽。”
“主人要的是你腹中異獸的孩子,”烏列心情很好地滿足了他的疑問,“食之心頭血,可得鬼神之力。”
“那我是什麽?”許斂嘲諷地彎起嘴角,“我是一座……丹爐?”
烏列仍伏在他身上,把複又硬起來的陽物塞進許斂紅腫是小穴裏。許斂酸麻的手臂緩緩彎起,神智模糊地把血抹在後背的花紋上,那柄冰冷的短劍落在了他手心裏。
李抒瀾親手把他送進地獄中,卻忘了把這柄劍也拿走。許斂輕輕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肩膀,低頭看着烏列頭頂黝黑的發,心想:我第一次用這把劍,就是這樣殺了一個人。
李抒瀾送的劍鋒利到不似凡鐵,就算許斂手軟得只勉強舉得起來,落下時也輕易割開了烏列的脖子。他落刀很準,知道割斷哪一根血管會流出更多的血。
烏列捂着脖子上的傷口慌忙退開,大量的血從指縫裏湧出來。他說不出話,因失血而模糊的視線裏只看到許斂從床上坐起,低頭看着手中的短劍。
短劍上沾了很多血,一滴一滴地落在被撕爛的衣服上。
許斂手臂仍然又痛又麻,但他握刀的手很穩。他起身看着地上那具屍體,粘稠的血液已經流到了他腳下。
許斂厭惡地皺眉,把短劍藏在袖中,踩着尚且幹淨的那些地面走出了小樓。
李抒瀾在沏茶,他擺了三個杯子,卻沒有邀請身後人坐下的意思。
許釋在他身後看着他,李抒瀾的背影有一瞬間的模糊扭曲。許釋道:“按說你已經吞下了一只始鸠的魂魄,不該虛弱得這麽快。”
李抒瀾漫不經心地晃着茶壺:“你看到的我本就只是一個幻影,不必擔憂。”
許釋心中總覺得有些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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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抒瀾轉移了話題:“你的大兒子前幾日去挖了你的墳,你就不擔心他找到這裏來?”
“抒瀾也不必為我擔憂,”許釋笑道,“梁國已經打進了邺山腹地,陛下自然是要先去處理邊關戰事。”
“是嗎。”李抒瀾嘴角輕輕勾了一下,去拿茶杯的手指變得半透明穿過了滾燙的茶杯。他若無其事地收回手,靜靜地看着窗外天色。
大雨過後的天空藍得沁人心脾,與三生茗的香氣正好相稱。
許斂踉跄着走出那座小樓,左邊的精致奢華的瓊樓玉宇,右邊是很遠很遠的長夜山。他腹中胎兒因為不安一直在動,許斂用一只手撫摸着肚子對那個小家夥低語:“我知道你害怕……我也很害怕。但我不能再逃了,我永遠逃不了。”
這場噩夢早就開始了。從他離開皇宮遠嫁,從李抒瀾出現在邺山之中,或者更早,從父皇在他嘴角落下第一個吻開始。他早已身陷噩夢之中,從未醒來過。
可笑他……一次次被那些虛僞的幸福和柔情所迷惑,才會……沉淪至今。
天空中隐隐想起異獸尖銳的長嘯聲,許斂擡頭看向那汪湛藍的天空,恍惚間看到一道長尾巨翼的黑影翻覆于雲層之中。
他就這樣一身是血地走向了那些亭臺樓閣,父皇從一道門中走來,驚愕地看着他狼狽可怖的樣子。
許斂半閉上眼睛,像是體力不支地栽倒在地上。
一雙溫暖的大手把他抱在懷裏,那是他幼時一刻不願離開的溫暖。
“斂兒,斂兒?”父皇溫柔的聲音響在耳邊。
很溫柔,真的很溫柔。就像回到了那些一切事情都還沒發生的日子,皇宮中燃着熏香,父皇批閱奏折時輕輕把他抱在懷中。
許斂有一瞬間幾乎溺死在這些溫柔裏,可袖中短劍是冰冷的,貼在肌膚上幾乎凍傷他。他微微睜開眼,軟軟地叫了一聲“父皇。”手中短劍沒入了父皇胸口中。正中心髒,一刀斃命。
他真的很會殺人。
可許斂未曾在那個地方找到李抒瀾,只有一只蝴蝶栖在茶杯上輕輕扇動着翅膀,杯中碧綠的三生茗浸泡着一塊黑曜石般的鱗片。
許斂把那塊鱗片握在手中,笑着一掌拍死了那只蝴蝶。
“李抒瀾,”許斂咬牙切齒地冷笑出聲,“李抒瀾……”
宮門守衛大半夜看到皇後一身是血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吓得差點魂不附體,哆嗦了半天在如夢初醒般聚攏過來小心翼翼地扶着許斂。
皇後像是受了很多罪,目光都是渙散的,只是一個勁問:“皇兄呢……皇兄在哪裏……”
在邊關督軍的許盡在城牆上站了整整一天,回營帳中還來不及卸甲,宮中加急的密信就到了。信中報皇後娘娘已經回宮,只是受盡折磨神智已然不太清醒,口中連聲喚陛下。
許盡沉默着看完信放在一邊。如今戰事膠着,他不确定此時為了照顧斂兒回京是件正确的選擇。
風吹得營帳作響,燭光也焦躁地搖晃着。
一只蝴蝶飛進了帳中,許盡猛地揮劍斬過去,劍鋒停在了白衣前。
李抒瀾像個虛無的影子,鬼魅般出現在他的營帳中。
許盡皺眉:“你……”
李抒瀾開口打斷了他:“我猜陛下如今必然十分擔憂斂兒,卻也不會在此刻趕回京中。”
許盡警惕地握着劍:“你到底是什麽人?”
“陛下可知,太醫院從藏書閣翻出的醫典,并非先皇手中那本,”李抒瀾神輕笑看他,“陛下以前常在藏書閣外看我抄書,卻連我的筆跡都未曾認出來嗎。”
許盡皺眉:“斂兒被擄走是你的手筆,你想做什麽?”
“我送陛下那本醫典,不過是想看看,若沒有幻情咒左右,陛下對斂兒又會是何态度,”李抒瀾神情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後來我便知道了。”
許盡剛想說什麽,李抒瀾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天空中雷聲轟鳴,大雨傾盆而至。
異獸巨大的黑影從軍營上方掠過,在大雨中飛向了京城。
許盡坐立不安地在營帳中徘徊。夜色已深,營中将士都睡下了。許盡走出營帳,深吸一口氣沉聲說:“備馬,朕要回宮。”
宮人們弓着身子站在院子裏,許斂在雨中坐在瓊花下拿短劍割着裸露出來的樹根,大雨打得撐傘的太監手臂顫抖,許斂卻恍若對這一切都沒有知覺,只是自顧自地用那邊柄短劍削去樹皮,把裏面白色的樹根切成片,一片一片揣在懷中。
宮人們在大雨中面面相觑,心說皇後難道是傻了。
許斂割了三寸長的樹根,才心滿意足地揣着那些木片回屋睡覺。
皇上第二天中午才回到宮裏,匆匆忙忙就來看許斂。
許斂還沒睡醒,聽到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動靜在皺着眉睜開眼。
皇上揮手讓禦醫們都下去,冷冷地看着許斂:“跑啊,你怎麽不跑了?不是要跟着李抒瀾浪跡天涯嗎?”
許斂像是沒睡醒,迷迷糊糊地把茶杯推到皇上面前:“聲音比鴨子還難聽,喝了再和我說話。”
皇上被他氣樂了,端起那杯茶一飲而盡。昨夜的冷茶難喝到想吐,皇上大手揉着許斂頭頂狠狠揉亂了他的頭發,咬牙啓齒地說:“你就會給我找麻煩。”
許斂腦袋晃了晃,往被子裏一縮蒙起頭,甕聲甕氣地說:“我要睡覺,你走吧。”
皇上惦記着邊關戰事,抱着那一大坨被子狠狠揉了兩下,抹去臉上的雨水起身離開。
許斂在被子中輕輕顫抖,短劍割破了手心,被浸泡一夜的瓊根在他懷裏,還沾着三生茗的茶香。
許斂記得少年時他割開過那裏的樹根,宮中養的小兔子在裸露的白色上舔了一口,沒過多久就七竅流血死在了樹下。
皇兄……皇兄他自幼習武……身強體壯,應該……應該會活得久一點,也許會等到他騎馬回到軍中才發作,也許死在路上。
被子外皇兄響起了皇兄的嘆息:“斂兒,你的小怪物不是我殺的,巡邏的士兵四更時就看到了他的屍體。”
不是……皇兄殺的。許斂笑着流出淚來,可那又怎麽樣呢?你們……你們都是一樣的,騙我,利用我,又……不要我。
腳步聲漸行漸遠,許斂縮在小小一方天地間,眼淚和血混在一起。
許帝被人毒死在皇城中,邊關軍心動蕩,在梁軍強攻之下很快潰不成軍。不過半月,京都淪陷。
本該有六十之壽,看上去卻如同壯年的梁帝看着許都高牆。想那神秘人以攻打邺山為條件送他的返老還童迷藥,卻未想到他居然因此打下了一國。果真是世道無常,命數難參。
“陛下,”方公公老臉上堆滿笑在梁帝馬下行禮,“聽聞陛下對前朝皇後的容貌和可孕之身頗有興趣,老奴已派人牢牢看管,梳洗好等候陛下了。”
梁帝朗聲大笑:“甚好,甚好,帶朕去看看。”
方公公笑成了花:“老奴遵旨。”
天空之中忽然傳來一陣野獸尖銳的長嘯,一道足有一丈多長的黑影沖進了後宮之中,不多時又迅速沖進了雲層中。
看守皇後的宮女哭着來報說殿下不見了。
許斂抱着那根布滿黑色鱗片的修長脖子,仍然恍若在夢中:“小,小怪物?”
小怪物尖利地長嘯一聲,帶他越飛越高。
作者有話說:寫完啦~(≧▽≦)/~
這篇文寫得我又腎虛又胃疼,你們吞下的玻璃渣都是我抱着眼含熱淚大塊玻璃啃下來的啊QAQ
【章節彩蛋:】
一個梳理劇情的蛋,李抒瀾視角。
我的屍體被纏在瓊花的樹根裏,連着魂魄一起牢牢禁锢在地底,在不知年月的漫長時光裏靜靜感受自己的魂魄被地下陰氣一點一點吞噬。
我知道這棵樹有祖先立下不得砍伐不得修剪的規矩,于是除非許國滅亡,不然我就要永遠躺在這裏。
于是那天,有個被寵壞的小混蛋一刀砍在了樹根上,我被陰氣啃剩下的半縷殘魂飄出來,吓得那個圓滾滾的團子一屁股蹲在地上開始嚎啕大哭。
小東西那麽小一團,怎麽哭起來嗓門會這麽高?
吵得我一只鬼都頭疼起來。
小團子受了驚吓,隔天就把見鬼的事忘了個幹淨。我在瓊花樹根下看着窗紙上透出的光出神。
我想,我大概是想回家了。南荒十萬山,雲河至深處,山魅一族,便居于彼方雲霧之間。
小團子的皇上爹用通靈師找到我,眼神新奇又興奮地把我困在陣法中。
這是許國最有權勢的人,我從他眼中看到了對六合之外的野心。
于是我笑問:“陛下,你想長生嗎。”
計劃進行的很順利。我向他洩露長生的秘密,他算計自己的兒子生下藥材。
他取血肉,我要魂魄,各取所需,合作愉快。
那只小團子長大後不再哭得那麽吵人,眼淚卻還是不要錢一樣往下掉,夢裏都在哭着要他的小怪物。
他總是像只小貓一樣乖巧地窩在我懷裏,笑得眉眼彎彎,聲音又甜又軟。
他說想給我生個孩子,說了很多次。
許釋問斂兒的孩子是誰的,問了很多次。
我其實并不知道斂兒會生下一只異獸還是一個孩子。我想補全魂魄,想回到故鄉。
可那一夜那個一身鮮血的少年撲到我懷裏時,我卻想,皇上待他,至少比我和許釋好一些。
當年是我親手剖開了那只異獸的肚子,把世間唯一一個真心待他的心做成了藥材。
許斂此生凄苦,身邊唯一的溫暖也毀在了我手中,我該還給他的。
以魂魄獻祭為代價的幻術,應該可以……陪他百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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