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你的情感

即使買了雨傘, 許笙還是嚴重懷疑那兩把小傘在雨中能否撐過回家的路。

好在大雨來的快, 去的也快。兩人在便利店門口逗留了一會, 等雨勢小了一些, 便回到了許笙家。

許笙本來想留林惜時下來洗個澡，換身衣服, 順便過個夜什麽的。但林爸爸聽說下大雨被淋濕了，連忙扔下工作開車過來接走了女兒。

許笙總不能攔住人家不讓走, 林惜時走後, 她有些頹唐地拿毛巾擦着頭, 把自己扔到柔軟的沙發上。

平時睡得很沉的許笙不知怎麽了，在床上翻來覆去, 卻仍舊毫無睡意。她抱着柔軟的被褥坐起來, 打開窗戶。

微涼的夜風鼓動起白色窗簾，被雨水洗刷過的夜空澄澈而透亮，漫天星光猶如愛戀着你的靈魂。

一夜未眠。

。。。

當許笙頂着兩個巨大黑眼圈來到學校時, 被安思容嘲笑了很久。不過她作為許笙為數不多的好友，還是有幸知道了一些內幕。

安思容斜靠着椅背上, 在許笙桌子上敲了敲, 表情卻是難得的嚴肅：“所以你想怎麽樣？”

許笙僵了僵, 嘟囔着：“沒想怎麽樣。”她煩惱地把頭在桌上滾來滾去：“我也是才意識到……感覺自己神經有夠粗的。”

安思容頓了頓，一字一句慢慢說道：“然後呢，我倒是覺得明白自己的感情是好事，但現在還依靠着父母的你有什麽資格去想？”

安思容的話像是一盆冷水，狠狠地澆到了許笙頭上。她前一秒好像還在紛繁絢麗夢境之中, 下一秒卻站在名為現實的空白之間，被迫審視自己單薄的影子。

剖開年少青澀的情感與虛無缥缈的雲>裳>小>築幻想，她又有什麽去支撐這段感情？

許笙斂起眉眼，她感覺自己的初戀還沒出生卻已經差不多夭折了。許笙緩緩擡起頭，說：“還真是冷酷啊，理科生。”

安思容沒有回答，只是指了指自己背包上挂着的明星“昇哲”的挂飾苦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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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之一字，與它本身一樣，莫名其妙。

逃也逃不掉，你就得受着。

。。。

林惜時期末考的異常好，當許笙作為一名準高三學生走進校園時，她遠遠的就看見林惜時站着校園門口的鐵欄杆前。

林惜時就安靜的站着那裏，身後是一大片順着欄杆向上爬的藤蔓，鮮豔的綠色是蓬勃而張揚的生命力。

林惜時注意到了許笙，向她招招手。

許笙腳步慢了一下，猶豫間卻還是向着林惜時走了過去。

“我被選入重點班了！”林惜時仰着頭，語氣中是滿溢的欣喜，眼睛亮亮，像是小孩讨要糖果作為獎勵。

“厲害诶！”許笙略有些誇張地驚嘆道，“我就說你可以的！”

林惜時小聲說：“還是你教的好。”

兩人說說笑笑，一起走進了校園之中。高三的教學樓與高一高二分了開來，據說是為了讓高三學生不被課間的吵鬧打擾到。林惜時背着書包向高二樓跑去，回過頭來與許笙招手再見。

許笙也沖她招手，但當林惜時的身影消失在教學樓之後，她的手僵在空中了一會，才緩緩放下。

臉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取而代之的是眉眼之間的憂慮。許笙嘆口氣，轉身離開。

安思容拍了下她的肩膀：“嘆氣嘆的這麽老氣橫秋？”

許笙望着臺階出神：“我的大學文書，已經全部寫完，只要到窗口一開就可以去申請了。”

安思容笑了笑：“你這金光燦燦的成績還有各種獎項，要進Ivy不是分分鐘的事？”她頓了頓，問到：“什麽時候走？”

“……三月份到四月份，AP大學預科考試也打算去國外考，就不和去年一樣擠香港考場了。”

安思容同情似的拍拍她肩膀：“那時間也不多了，好好考試，其他的……你自己斟酌吧。”

許笙再次重重地嘆口氣。

不過，不管許笙如何糾結，日子還是像水一樣平靜的流走。就在許笙決定徹底與自己還未開始的暗戀說再見前，有人往水中擲了枚石子。

陸謙告白了。

。。。

興許是看自己要畢業了在不告白就沒機會了，在被老姐教訓一頓後，沉寂已久的陸大少爺決定還是博一把。

他這次據說是西裝革履，還買了一束超大的玫瑰花束，在校外堵住了林惜時。

結果到還是意料之中，林惜時決然地拒絕了他，沒有留一絲情面。

陸謙倒也是潇灑，說不追了就不追了，完全尊重女生的想法，還勒令自己的小弟們不許去打擾林惜時。

本來算是件無足輕重的小事，兩人一次性什麽都說明白了，也不會再在對方身上浪費時間。

但事情就壞在，一個星期後，一個匿名用戶在學校論壇中将林惜時拒絕陸謙時的音頻貼了上來。那音頻沒有畫面，但那聲音卻可以明顯的聽出是林惜時：

“陸謙，我想我應該說清楚，我根本就不喜歡你。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音頻有些嘈雜，陸謙似乎問了幾句為什麽，林惜時頓了頓，才慢慢地說到，

“我……喜歡的是女生。我沒有開玩笑，也沒有用同性戀在做擋箭牌。從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喜歡女生，這是不可争的事實，我本人也覺得這沒有什麽值得羞恥的。”

她的聲音很慢，一字一句，說完後卻有種如釋重負的坦然。陸謙似乎有些詫異，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對林惜時的性取向表示尊重。

音頻到這裏就結束了。

可想而知，這段音頻把學校論壇炸開了鍋。陸謙因為居然有人錄音這件事氣的半死。盡管他迅速地拜托論壇管理員把帖子全部删完，并且花錢去除了一些痕跡。

但已經為時過晚，那段音頻已經被好幾個人下載了，就像病毒一樣在各種朋友圈，聊天群傳播了開來。

直到陸謙急急忙忙地拿着手機來找許笙，她們才發現真的事态嚴峻了——音頻終于流到了班主任與校長手中，她們約了林惜時的家長來見面會談。

許笙與陸謙兩人在教室辦公緊閉的門前焦急地等來等去，卻始終不見那門打開。倒是有老師注意到他們，把他們給哄走了。

沒有人知道那天家長見面到底讨論出了什麽，但林惜時連續缺席一個星期，倒是令人更加的惶恐不安。

許笙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她還依稀記得林惜時家的具體位置。在向老師請了個病假後，許笙翹了一天課跑到林惜時家附近，試圖圍堵到林惜時。

她在小區門口鬼鬼祟祟地蹲了一會，也是湊巧，在許笙還在猶豫時候自己是要闖進去還是另辟蹊徑的時候，她剛好看到林惜時的父母一起出來，開着他們的車走了。

此時不動更待何時，許笙當機立斷僞裝成一個生病學生的樣子，跟着一個路過的住戶混進了門。她循着記憶的路線，倒也順利找到了林惜時的家。

“叮咚——”

許笙也管不了這麽多了，她直接按響了門鈴。等了好一會才聽到慢吞吞的腳步聲，林惜時擰開門把。

她揉着哭得通紅的眼睛，聲音還有點沙啞：“你們忘帶鑰匙了——”

話還沒說完，她愣愣地望着站着自己身前的許笙，眼淚又不争氣的湧了出來。

“為什麽你來了？”

“我為什麽不能來？”許笙反問。

林惜時臉上硬擠出來的笑比哭還難看：“你聽說了吧，我是個同性戀，你不讨厭我嗎，為什麽還要找過了？”

“啊，這樣啊。我雖然不是同性戀，”

許笙定定地注視着林惜時，深吸了一口氣，說出了一直埋藏于自己心底的話。

“但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也許是游樂園，也許是林間的小屋，也許是那杯熱咖啡，也許，是最初的最初，我聽到你的名字的那一刻開始。”

許笙的眼中仿佛有着細碎的光芒，倒影出林惜時自己的身影輪廓。

“我喜歡你，無關乎性別，只是你而已。”

林惜時猛地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向許笙，嘴唇微張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許笙也沒有去看林惜時的表情，猛地将對方抱入懷中。

兩人緊緊擁抱着，許笙剛才平靜的聲音已經分崩離析，她顫抖着，聲音帶着些許哭腔：

“對不起，請等等我。”

林惜時會接受自己嗎，與她同一個性別的自己？

就算能夠接受，她真的喜歡自己嗎？

許笙閉上眼。

這段情感對許笙來說，她像是站在懸崖邊上，閉着眼，朝着大海跳下去。

耳邊是回寰起落的風聲，衣袖如同白鴿子的羽翼般揚起，她毫無留戀，卻期盼着有人能接住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不容易。

（4/6捉蟲更新）啊啊啊啊啊感謝長評小天使！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