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連雲，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問話的青年一手支着下巴，側臉被金燦燦的陽光染上一層光暈，不說話時像畫冊裏的天使。

連雲突然想到前幾日在一本書上看到的美人魚，描寫的長相與現實中的段北軒極為相似，他認為段北軒不應該叫小孔雀，應該叫小美人魚才對。

連雲說：“喜歡一個人，就是想時時刻刻見到他。”

段北軒眼神黯淡。

劉老師不喜歡他，因為劉老師從來沒有主動找過他。

連雲繼續說：“當然，每個人的想法不一樣，比如我，心裏期待與喜歡的人見面，可同時又害怕見到對方，總之很糾結。”

“害怕？”段北軒來了興致，“你剛剛的意思，有的人害怕見到喜歡的人對嗎？所以不會主動去找喜歡的人。”

連雲聽了個模糊，若有所思的點頭：“嗯，有的人會怕，是因為自卑，怕給喜歡的人留下壞印象。”

段北軒咬着下唇，腦海裏浮現劉賀的身影。

劉老師會怕他嗎？

劉老師會自卑嗎？

段北軒覺得不會，劉賀那樣的人，怎麽會自卑害怕呢？完全不符合冰冷冷的性格。

段北軒漫不經心的用小勺攪動咖啡，擡頭瞄了一眼對面的男人，問：“連雲，你在喜歡的人面前會自卑嗎？”

連雲想了想，回道：“我會。”

段北軒詫異：“你可是創作型歌手，擁有千萬粉絲的偶像，為什麽會自卑？”

連雲苦笑：“因為我給他的第一印象，是我最糟糕的時候，我希望他記得我，又希望不記得。”

段北軒撇嘴：“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原來連雲這樣的人也會自卑，那劉老師是不是也有可能？

段北軒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他心裏堅信，劉老師是喜歡他的，只是因為自卑不敢表白。

段北軒驅車來到“珈皇”總部，直接敲響了段志源辦公室的門。

段老板是已過四十的中年男，外表保養的很得體，再加上天生帥氣的臉以及鍛煉結實的身材，也不怪圈裏的男男女女前仆後繼。

段北軒問好：“舅舅。”

段志源忙從辦公椅站起身，走到他身邊打量：“小軒，最近在忙什麽？感覺很久沒見到你了。”

段北軒說：“我在學習。”

段志源饒有興趣的問：“在學什麽？”

“畫畫。”段北軒栽倒在沙發上，解釋說，“為了下一部戲做準備。”

段志源呵呵笑，坐到他旁邊，一臉溺寵：“小軒，心情不好？”

段北軒從小到大都不會掩飾情緒，他也不屑于掩飾，不管開心也好難過也罷，全部寫在臉上。

他垂下眼眸，低聲說：“沒有，挺好的。”

段志源眼神變暗：“小軒，誰要是敢欺負你，舅舅絕對不會放過他。”

段志源猜想是圈裏的藝人，立刻拿出手機撥通電話：“秀玲，來我辦公室。”

簡單利落，說完就撂。

段北軒眨眨眼：“舅舅，不關秀玲姐的事。”

段志源摸摸他的頭，安慰道：“別想太多，舅舅是想跟她聊一聊工作。”

接到大老板電話，項秀玲放下手頭工作，十萬火急趕到現場，與她猜的不錯，果然是因為小祖宗段北軒。

“段總。”項秀玲站在門口，畢恭畢敬的打招呼。

段志源勾起唇角，拍了拍一旁的沙發椅，“秀玲，坐下來聊一聊。”

段北軒看着坐下來的項秀玲，笑說：“秀玲姐，幾天不見，瘦了一點。”

項秀玲緊張的看一眼段老板，強迫自己盡量放松：“嗯，是瘦了一點。”

段志源喝着茶，眼皮都沒擡，淡淡的問：“秀玲，小軒最近的檔期，都是你負責吧？”

“當然！”項秀玲連連點頭，“北軒工作的一切事務都由我來安排。”

段志源放下茶杯，直視她：“辛苦你了秀玲，小軒是半路出家，多虧有你照顧。”

項秀玲咽了咽口水：“段總，您說話太見外了。”

段志源看了一眼外甥，笑了笑：“我聽小軒說，你最近安排他學習？”

項秀玲猶豫幾秒，只能點頭：“是的，為下一部戲做準備，北軒很有天賦，一定可以。”

“學畫畫？”段志源又問。

項秀玲心頭一跳，不由猜測，難道段北軒又跟劉賀幹起來了？然後受委屈來找舅舅告狀？

項秀玲暗自後悔，早知道這兩人磁場不合，當初就不麻煩劉賀了。

現在可好，兩邊不讨好。

“是，跟一位很有名的藝術家。”項秀玲說。

段志源追問：“是誰？”

“他叫劉賀。”說話的人是段北軒。

項秀玲倏地擡頭，猛的使眼色，希望他不要口無遮攔。

段北軒笑了笑，心裏一暖：“劉老師很厲害的。”

聞言，項秀玲松了一口氣，但馬上又繃緊了，因為段北軒又說了一句：

“劉老師喜歡我，他還是我的相親對象。”

項秀玲：“......”

誰來救救她！

段志源的臉色從詫異轉變成古怪：“相親對象？”

段北軒點頭：“對啊，秀玲姐說，讓我跟劉老師學習，順便......相親。”

“等一下！”段志源坐正了身子，認認真真的問，“你剛剛說的那位老師，叫什麽名字？”

段北軒說：“劉賀。”

段志源擡手比劃了兩下，眸中滿是不可思議：“十六歲成名的那位劉賀？”

段北軒一臉驚奇：“劉老師十六歲就有名了嗎？他好厲害！”

段志源表情變幻莫測，随後看向低着頭一言不發的項秀玲，聲音漸冷：“秀玲，到底怎麽回事？”

項秀玲尴尬的咳一聲：“段總，是我的疏忽，我是想讓北軒到劉老師身邊學習，怕北軒不同意，所以......”

段志源順着她的話往下說：“所以你就騙他，說是相親？”

“......”項秀玲眨眨眼，不說話當是默認。

段志源咬了咬牙：“我記得那位劉大神，今年有三十幾了吧？”

段北軒接過話：“劉老師三十五了。”

段志源閉了閉眼：“我記得他，一個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天才畫家，我博物館裏還有他一幅複制的真品。”

段北軒不解道：“複制品也能被稱為真品嗎？”

“當然了！”段志源獻寶一樣說，“有多少人，想要複制品都沒有。”

“為什麽要複制品？”段北軒表情很無所謂，“劉老師家裏的畫快堆成山了，後院的庫房裏都塞的滿滿，白露還說總有小偷惦記，等我再見到劉老師，問他要幾幅送給你們。”

段志源：“......”

項秀玲：“......”

項秀玲感概，相處一個月了，段北軒對劉賀的事情一無所知。

還敢大言不慚的說劉老師喜歡他！

項秀玲真想捏住他的臉問：哪裏來的自信？

段志源收起崇拜的心思，開始為外甥考慮：“小軒，先說說相親這個事兒，你剛剛也聽到了，秀玲說這是一場誤會，劉賀不是你的相親對象，他只是你需要學習的對象。”

“什麽意思？”段北軒慢慢攥緊手，後知後覺的想明白了一些事。

項秀玲帶有歉意的解釋：“北軒，當初你問我的時候，我是随口答應了一句，其實不是那樣的，劉老師只是同意你每周末去學習，至于相親......抱歉！是秀玲姐瞎編的，劉老師他不知道。”

“什麽？你為什麽要騙我！”

段北軒突然站起身，只覺自己的驕傲被人踩在腳底。

原來他以為的相親，只是他自己認為。搞明白這個事實，他有些無地自容。

“小軒，沒關系的。”段志源見不得外甥難過，急忙安慰，“以後不去就是了，劉賀我雖然沒見過，但是他的性格我有聽說過，絕對不會多想，你不用覺得難堪！”

“太過分了！他為什麽不辯解！”

這個“他”指的是劉賀，段北軒覺得自己被人耍了，“我要去找他問個清楚！”

段北軒擡腳往外走，完全無視身後人的好言相勸。

“哎？北軒！你去問誰啊？”

“小軒，你先回來！”

“北軒！跟人家劉老師沒啥關系啊！要發洩找我啊！”

“帽子和眼鏡！”

“......”

段北軒氣的毫無理智，将這件事怪罪到劉賀頭上。

就這樣，帶着怒氣來到一個星期沒有踏入的瀚林小院。

白露正在院子裏澆花，聽到車鳴聲，急忙走出來看一眼。

“段先生？”白露眼中帶有詫異。

“白露，我找劉賀。”說着，段北軒不請自進。

白露态度依舊好：“劉先生在二樓畫室。”

段北軒點點頭，開始換鞋，那雙為他準備的鞋子依然擺在門口，正當怒氣稍稍減退時，又發現門口多了一雙陌生的男鞋。

他确定，這不是劉賀的鞋子。

也就是說，瀚林小院還有另外一位客人。

段北軒心頭猛跳，來不及換鞋，光着腳丫幾步上樓。

畫室門前，他将耳朵貼近門板，卻什麽悄悄話也沒聽見，裏面意外的安靜。

“劉老師！”段北軒叫了一聲，算是敲門。緊接着推開畫室的門，裏面果然坐着讓他十分讨厭的人！

劉賀和婁宇同時擡頭，見到來人，一個驚愣，一個面無表情。

段北軒捏緊拳頭，用質問的目光看向劉賀，但是對方的眼神很冷漠，還透着一絲怒氣。

他明白，一時沖動又做了讓人讨厭的舉動，明知道這是劉賀的忌諱。

段北軒站在原地，從怒氣沖沖漸漸變成楚楚可憐，又露出那種讓人心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