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餘溫（三）

溫陵的風光只是一時，喻先生的《歲月》拿了一個最佳男主，《九錫》拿了兩個最佳男配，他把兩個人的獎杯放在一起，小金魚最小也最輕。

不過溫陵已經很滿足了。

媒體大肆宣揚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愛恨情仇，有人寫成悱恻纏綿的情人，有人寫成相見眼紅的對手，溫陵看得津津有味。他一直鐘情于欣賞自己和影帝的衍生故事，想象裏有無數個以他為名的平行時空……交織成浪漫而奇妙的多重宇宙。

回公司的時候遇上了何郁，溫陵一看見便直接過去抱了個滿懷，“新歌超棒！堵車路上聽到了好幾次……真給我長臉！”

何郁用手捏他的左臉頰，“小金魚啊……你也長臉！”

日常商業互吹已經成了真，九年前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兩個同樣青澀的少年從來也沒有想到，他們一起走了這麽久，這麽遠。

那時候進公司也是很奇妙的一個緣分，他和溫陵找不到大門，是一起從後門進來的，這件事情在公司裏當成笑話流傳了很久。

被帶到練習室裏的時候，一個十八九歲的男孩面無表情靠着牆壁，聽說他将是以後組合出道的隊長。早他們一屆的練習生哥哥，和什麽都還不是的何郁溫陵不一樣，在網上已經有了自己的粉絲。

對方的個子高了他們半個頭，何郁看他的時候還需要微微仰着臉，模糊于男人與男孩之間的荷爾蒙，讓眼前的少年格外英氣。

……要努力成為那個樣子才可以啊。

溫陵那時候軍訓結束不久，整個人曬得像顆烤焦的土豆，趴在他的肩上愁眉苦臉，“小何，我剛剛想起我的作業還沒做完……”

“沒事兒，”他拍着對方的背安慰道，“……我也沒做。”

新來的練習生上聲樂課時，老師問了每個人一個問題：“會什麽樂器，練過舞嗎？”

這是個很嚴峻的問題，別人報出的樂器名字一成串，有些何郁都沒有聽說過，溫陵好歹還會彈鋼琴，他可真的什麽特長都沒有。

“我只會畫畫，”溫陵的回答讓他心裏松了一大口氣，充滿溫暖而滋潤的心情，後來他才知道那應該稱為感動，“……可能，可能唱歌還可以。”

“我……練過聲樂，也只會唱歌。”

Advertisement

——沒心沒肺的友情，從頭到尾有跡可循。

整間練習室裏的人都把目光聚集在他們兩個人身上，何郁有些局促，溫陵也紅着臉……雖然不太明顯，還是怪難為情的。

聲樂老師也沒多說什麽，只是溫柔地笑了笑：“沒事，你們還小，未來的路還很長，不會的可以慢慢學。”

年長些的老練習生被安排一個人帶一個師弟，溫陵被一個叫做肖禾的師兄領了號，何郁還沒有被人看中，剩下的人像市場上水靈靈的大白菜，排成一排任人挑選。

終于到了準隊長挑人，大家都清楚他在公司裏的地位，眼裏既是崇拜又是渴望。對方的目光逡巡過一遍，竟然堪堪落到了他的身上，“……我帶你吧。”

·

車上的音樂正好切到了《時差》，溫陵唱的電影主題曲，一曲聽罷何郁感慨不已，“唱得真好。”

曲季卿打了個方向盤，眼睛正視着前方，“還行吧，有幾個地方氣息不夠穩……”

“你別挑溫陵的刺。”

“……實事求是。”

何郁清楚對方較真的個性也沒多說什麽，車窗外燈光流爍，一時間氣氛有些微涼，忍不住開口道，“你好幼稚，‘餘溫’的CP熱度都比‘曲何’高了還吃溫陵的醋。”

“……”隊長放不下面子去反駁，半分鐘以後幹脆直接換了個話題，“去不去吃上次那家海鮮？”

魚肉的火候把控得分毫不差，表層煎得金黃溢出誘人的香味，往裏一層全熟的魚肉露出精致的泛白紋路，過渡到中心漸次夾着生，還帶着一絲海水味道。何郁總是特別容易收買，優雅內斂的白葡萄酒和氣氛很搭，他的心情舒适又蕩漾。

回了家他有些醺然，曲季卿去洗澡的時候趴在沙發上好久都沒有動彈，等到對方出來了還在原地裝死，“早點洗完早點休息，明天還要去拍新的廣告。”

何郁掙紮了片刻，終于聽話地動了動。

浴室裏的水汽蒸得他清醒了不少，一身的骨頭卻越洗越懶，上了床在曲季卿身上爬了一半就停下來，對方拿他沒辦法，只好起身将他撈了上來，“以前怎麽總能裝得人模人樣的，現在本性全都露餡了。”

“因為以前我喜歡你……”

這話聽起來可不妙，曲季卿剛要說點什麽，何郁又繼續喃喃道：“現在你也喜歡我。”

他笑了笑，伸手關燈然後翻身欺了上去，身下的人用手抵住他的胸口，“你說早點睡覺的。”

“不會花多長時間，”曲季卿拿開他的手，舌頭在他嘴裏勾了一圈，“……你配合一下就很快。”

身上的人已經開始解他的睡衣，何郁竭力伸長了手，從床邊的抽屜裏拿出套子，“請自覺一點……也不要故意拖延時間。”

曲季卿沒有食言，不到半個小時就把兩個人都弄出來了一次。溫存結束後兩個人的腿還交纏在一起，枕邊的人閉着眼睛呼吸緩慢而平穩，倒是何郁被弄得精神了許多，困倦一時被情.欲取代，出走以後要好久才肯回來。

早知道不如多做幾次，做累了睡得也快些。他戳了戳曲季卿的臉，然後親了親對方的酒窩，伴着秒針滴答滴答的聲響慢慢睡下。

夢裏好像又回到了很久以前的場景，只有兩個人的練習室裏，他仰起頭大着膽子卻還是一臉腼腆，向看起來很厲害的哥哥自我介紹，“我是何郁……你叫什麽名字？”

“……曲季卿。”

“師兄……你為什麽要選我啊，我什麽都不會……”

對方漫不經心地揉亂了他乖順的頭毛，依舊面無表情，“因為你看起來就很聽話。”

……所以他便一直聽對方的話，亦步亦趨地走進了曲季卿的心裏。

·

公司二團正在籌措，讓曲季卿抽空回去一趟，經紀人接他去拍攝現場，他好奇多問了一句，“是大家輪流帶練習生還是老曲一個人帶？二團的事情他一個人吃不消吧。”

“這是他的合約內容，”陳捷語氣平淡，一臉見慣大風大浪，“……隊長用帶二團換你們個個戀愛自由，很劃算了。”

聞言他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各家粉絲成日裏吵得不可開交，被罵得最狠的還是隊長，曲季卿一貫的做事風格近乎薄情，提出各自活動讓組合貌合神離的是他……為每個成員争取利益也是他。

一騎絕塵到衆星拱月，隊長拿的都是招罵的劇本，唯飯眼裏尚且如此，更不用說被利用、玩弄感情的CP飯了。

“能算上我嗎。”

陳捷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季卿是組合裏短板最少的，由他帶二團最合适，何況你們都還有自己的通告，不一定能安排得過來。”

“我會盡力的，”何郁握緊了拳頭又松開，“組合不只是隊長一個人的事情。”

當初曲季卿也是這樣一個人拖着七個人前進，現在他們可以一起努力，不用那麽辛苦了，以前不理解不清楚的事情，現在他看得很明白。

何郁出現在練習室裏的時候曲季卿有些驚訝，他們早上說好晚上見，現在跑過來也不知有什麽事，“你怎麽來了。”

“來陪你，”他帶了晚飯過來，“以前師兄也是這麽陪我訓練的，不是嗎。”

這一聲“師兄”有些遙遠，大約出道以後何郁就沒這麽喊過他，曲季卿竟然聽出了幾分別樣的意味，“今天這麽積極。”

何郁和他相視一笑，左臉頰上陷下的單個酒窩和他右臉頰上的正好對稱，“現在難得能一起待在這裏，以前沒日沒夜訓練，和你待在一起的時間比和我媽還長。”

“這是好事，”他接過飯盒放在原先常坐的椅子上，“沒有資源沒有通告，天天等待好運降臨……機遇是一時的，錯過很難再有第二次，年輕的資本揮霍完就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作為隊長，曲季卿必須時刻保持清醒。他需要權衡的利弊太多，需要平均照顧到每個人的情緒，也需要維持隊長的絕對威勢。

窗外的陽光慢慢退去了熱度，八.九月的空氣到了晚上仍然不算涼爽，城市如同一座溫島，裏面的人過得水深火熱，外面的人看來燦爛輝煌。

公司已經沒有屬于他們兩個人的櫃子了，組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室，回來也只是訓練錄歌交接工作。以前放置他們東西的房間已經拆成了表演教室，偌大公司找不到“溫陵專用”“何郁專用”這幾個字了。

他們再也不用特意寫上自己的名字，便會有無數擁趸把禮物前赴後繼地送到面前。

……國民組合，頂級流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