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虞正家
虞父在北區頗有威望, 在社中也是個能說上話的人, 社裏有什麽糾紛, 時常會喊虞父去調解。今夜便是兩家人因積怨打了起來,虞父去勸解。兩家都在氣頭上,好不容易才将他們勸走, 已經是夜深了。
回家路上,虞父想這麽晚,家人肯定都睡着了, 不想走到家門口, 發現屋中通明。
虞父伸手剛要推門,虞蘇先開了門。虞父說:“蘇兒, 你這麽晚還沒……”他看到站在虞蘇身後的姒昊,他很驚訝。
姒昊住在姚屯, 離虞城遠,不知道他因何事過來。
虞父進屋, 入座,和姒昊交談,才知道他今日陪同虞君嗣子去打獵, 跟随回虞城的事情。虞父問打獵的收獲怎樣, 姒昊說打了八九頭鹿,一頭野豬,還有許多山雞和野兔。虞父又問獵物如何分放,姒昊分到了哪些?姒昊說一條野豬腿,一只山雞。
“看來, 那頭野豬被你殺死。”虞父啧啧稱奇,他曾經也是個獵人,他知道在集體狩獵裏,野豬腿只有獵殺者才有份。姒昊的言語平實,沒有任何炫耀和張揚,難以想象他竟如此英勇。
“它受重傷,正好死在我刺的一矛上。”姒昊把這歸結為運氣。
狩獵野豬需要極大的勇氣,雖然姒昊說得相當平淡,虞父卻清楚,刺死一頭野豬,絕不容易。
這個少年沉穩,內斂,很不一般。
虞父想他應該有豐富的閱歷,才能養成這樣的性子。虞父欣賞有才能的後生,會讓他看到自己年輕時的影子,他對于姒昊有一份贊許。
父親和姒昊交談,虞蘇在旁看顧柴火,他聽他們就着打獵的事,談了好一會兒,相談甚歡。
火塘上的水沸騰,虞蘇将陶鬶提起,熱水倒入木盆,這是給姒昊準備的洗澡水。虞父起身,對姒昊說:“不早了,你也早點歇下。”。
姒昊站起,向虞父行了下禮,點頭應答,他待虞父頗敬重。虞父颔首,他看向忙碌的兒子,他說:“蘇兒,別纏人說太晚。”
“阿父,不會。”虞蘇笑道。
虞父回屋,将房門關上,房間裏的虞母已在沉睡。
堂上再次只有虞蘇和姒昊兩人,兩人低聲交談。虞蘇的洗澡水已經準備好,全倒在一口大木盆裏,大木盆就放在給姒昊睡的房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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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之前姒昊睡過的那間房,就在虞蘇隔壁。
“多謝蘇,辛苦了。”姒昊走進房中,看到滿滿一盆冒着熱氣的洗澡水。“給,巾布。”虞蘇微笑,遞給姒昊一條擦洗用的巾布。
姒昊将巾布搭在木盆邊沿上,他當虞蘇面解發帶,脫衣服。虞蘇看着姒昊,看到他解腰帶時,自覺退出房間,把門關上。
在家裏,虞蘇更容易感到不好意思,因為父母在,那感覺跟在姒昊家裏不一樣。
虞蘇隔着木門,能聽到裏邊傳出的水聲,姒昊已入盆洗澡。虞蘇離開,回到自己的房中。
姒昊脫得精光,身子泡在熱水裏,他感到十分舒坦,仿佛渾身的乏倦,都在熱水裏化解。他想,家中也得有這樣的一個大木盆,冬日洗澡才方便。大木盆的制造不容易,需要熟練的木匠,可以跟姚叟請教一下。他會造船,制作木盆理應也會。
用葫瓢勺水,從頭上澆淋,姒昊搓洗頭發。他的頭發不長,只到肩膀,來到虞地後,他不再披頭散發,而是會用一條麻繩束發。有時直接将頭發抓起,紮在腦後,有時,姒昊會弄一個最簡單的發髻,他不擅長編發。
姒昊在熱水裏洗去一身的疲憊,渾身清爽,他擰幹頭發,擦拭身體,跨出水盆。
房間昏暗,只有一盞油燈,有限的光照在他赤裸的身體上,他體格壯實,看不出一絲少年的影子。姒昊走到草泥臺前,将放在上面的衣服拿起,穿上。
準備入睡,姒昊只穿上最貼身的衣物,沒穿厚襖衣。此時已是深夜,但姒昊知道虞蘇必然還沒睡。
姒昊打開房門,木門被啓開,虞蘇的身影出現。他抱着一條被子,站在姒昊門口。姒昊知道,這是給他的被子,看着很厚實。
此時火塘的火微小,四周昏暗,唯一的照明,是姒昊房中那盞油燈,提供十分有限的光。姒昊接過被子,将虞蘇拉進房中,還順手把房門輕輕關上。他這一系列動作,真是一氣呵成。
被子被抛在草泥臺上,姒昊一把将虞蘇抱在懷裏,他剛洗過熱水澡,渾身溫暖。懷裏的人,他的的身體有些涼,姒昊抓住他的雙手,揣進自己的衣襟,将它捂住。
他猜測虞蘇恐怕是在門外等候多時,這麽冷的天,他就這麽傻傻地站在門外等候。
兩人在黑暗中相伴,偎依在一起,他們沒有言語,沒有其他舉止。姒昊用身體溫暖虞蘇,像一個暖爐。虞蘇在他懷裏,身體感到暖意,相當舒服,不舍分開。
“不冷了。”虞蘇細語,他将雙手從姒昊溫暖的衣襟裏拿出,他張臂去抱姒昊。
姒昊一手摟住虞蘇的腰,一手撐在門板上。他的臉輕輕蹭過虞蘇的臉龐,兩人耳鬓厮磨。虞蘇的背不知不覺,抵在門板上,姒昊的身體已經壓制在他身上。
兩人用力擁抱,深情地親吻,在這靜寂的黑夜裏,無聲無息……
清早,虞蘇醒來,走出房間,看見母親在堂上炖雞,姒昊人在院中。昨夜,他們各睡各的房間,沒在一起躺卧。
虞蘇出院子,見姒昊站在棠梨樹下。葉子落盡的禿禿樹枝下,站着他勁拔的身影,他擡頭眺望前方,若有所思。虞蘇來到姒昊身旁,姒昊沒回頭,已知道是他,問他:“小蘇,虞正家在哪個位置?”
“他家在東北區,要從那裏一直過去。”虞蘇擡手,指向東北角落,所指之處,是無數的屋舍。
“阿昊,我帶你去。”虞蘇想虞正邀請過他們去他家,正好姒昊難得來一趟虞城。
“好,正好去探看他,他昨日手臂受傷,傷得不輕。”被野獸的獠牙紮傷,可大可小,姒昊想過了一夜,不知道他人怎樣。
“他是個老獵人,還受傷了,你們……”虞蘇聽得後怕,到底是參與了怎樣冒險的狩獵。如果受傷的是姒昊,自己該多心疼。
姒昊回想遭遇野豬的情景,虞正勇猛不凡,挺身而出,令人佩服。不知他回去,會不會挨他妻子訓,他有一位妻子,虞正偶爾提起過,兩人似乎很恩愛。
早飯,虞母在姒昊的要求下,炖下他帶來的山雞。山雞蘑菇湯,很香,還有厚實的面餅,美味暖胃又耐饑。
吃飯時,虞蘇說他想和姒昊去姚屯住幾天,姒昊說,他會親送虞蘇回虞城。
“他天天念着要去姚屯,及谷野獸多,我不讓他獨自去。”虞母瞥眼兒子,又看向姒昊,“跟你過去,我放心些。”
“大陶坊裏的活呢?”虞父怕兒子貪玩,荒廢事情。雖然虞蘇明年要去宮城任職,可現在還是個陶坊的學徒,做事得有始有終。
“阿父,陶坊裏新來好幾位學徒,我過去也沒什麽事做。”現在學徒多,事情都搶着幹,虞蘇近來去陶坊,也就看看工匠們燒制陶器,很清閑。
虞父點點頭,他對姒昊說:“阿蒿,你打獵的時候把他帶上,教他使矛的方法。”虞父看向虞蘇,“多學點東西,總有用處。”
“不行,要是受傷了呢?”虞母聽得心慌。
“不會,有阿蒿在。”
“獵鹿很危險,上次誰家的孩子,還被頭鹿頂傷了。”
聽着父母的讨論,虞蘇平靜喝雞湯,往時常有這樣的事,父親說可以,母親說不行。姒昊的嘴角微微勾起,他看到虞蘇一臉的無奈。無父無母的姒昊,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覺得挺感慨。
虞父吃過早飯,前去宮城。
虞蘇和姒昊離開,虞母将他們送出院門,叮囑:“阿蒿,你不要帶他去打獵。”
“虞母放心,不會讓他涉險,我會照顧他周全。”姒昊言語誠懇,他的話令人安心。
“阿母,我們走了。”虞蘇說。
“去吧。”虞母颔首。
虞母目送兒子和友人有說有笑離去的身影,她心裏隐隐有些不安,但又說不出具體是什麽。姒昊是個可靠,沉穩的人,品格不錯,虞母看得出來。她要在很久之後,才明白自己擔心的是什麽。
虞蘇帶姒昊從北區離開,特意避開熱鬧的人群。路上,還是有幾位鄰居,看到虞蘇和一位陌生的男子并肩而行。他們跟虞蘇打招呼,問姒昊是誰,虞蘇說是林裏的友人。姒昊待虞蘇這些左鄰右舍,态度親和,給他們留下一個好印象。
兩人出北區的木橋,進入林地,姒昊問虞蘇:“白林子獵人是指我?”他們出城時,遇到三個聚在一起的女孩,其中一個女孩說姒昊是“白林子獵人”。
“嗯,女孩們去及谷采集見過你,還給你取了稱號。”虞蘇握住姒昊的手,想他被女孩喜歡,因他是個英俊年輕的獵人。
姒昊沒說什麽,他有時出白林子,會遇到虞城女孩,他自然覺察得到別人的注意。因是采集的女孩,他放松警戒,倒是沒想到,自己還被她們取了一個外號。
兩人沿着環壕行走,往東北方向而去。姒昊發現鮮有居民将屋舍建在環壕之外,而虞蘇帶他的路,前面是一片荒地和林叢。
虞正住在環壕外,而且還很偏僻,這在姒昊看來,比較反常。
穿過齊膝的雜草,進入林間,一棟不起眼的小房子出現在眼前。木屋建在林間的空地上,木屋一側有條小溪流淌,溪畔似乎還有莊稼。
“阿昊,這裏就是虞正的家。”虞蘇也只來過一次,上次過來是跟着風川來竄門。
兩人站在院前,院子不大,用竹籬笆圍起,顯得很簡陋。院子裏晾着一套衣服,姒昊認出是虞正的衣服,衣服剛挂上去,還濕淋淋。衣服後面,有一個人影在忙碌,随即一條蔽膝挂在了上面。
那是一位眉眼溫柔的男子,個子不高,看起來十七八歲的模樣。
虞蘇認識他,他是風羽。姒昊見到他,一時有些詫異,既而恍然。虞蘇小聲跟姒昊說:“他是風羽,和虞正一起住。”姒昊“嗯”地一聲。
風羽擡頭,見到兩位站在院外的“不速之客”,起先是不安,認出是虞蘇後,他才露出笑容,朝虞蘇招手:“小蘇。”
虞蘇和姒昊上前,風羽打量姒昊,說道:“你是不是跟阿正一起打獵的朋友?”
姒昊應道:“是我,他傷怎樣了?”
“羽,是誰來了?”屋內傳來虞正的聲音。
“阿正,是小蘇和你的一位朋友。”風羽朝屋內喊叫。他匆匆擦拭雙手,将虞蘇和姒昊邀請進屋,他很熱情,卻不知道虞正是如何跟他介紹姒昊的。
虞正坐在火塘邊,他穿着一件半袖的衣服,厚厚的皮衣圍在他腰間。他傷臂上纏着布條,布條很幹淨,看來才換過藥。誰給他換藥,想也知道。這棟屋子只住兩個人,虞正和他的“妻子”——一位溫柔的男子。
也難怪他家如此偏僻,住在環壕之外。
“小蘇,姚蒿,坐吧。”虞正招呼兩人,他臉色有點蒼白,精神看着還不錯。
“傷口怎樣?”姒昊問他。
“昨夜讓他幫我縫合,現在沒事了。”虞正沒留神,動了下傷臂,疼得皺眉頭。昨夜他借着酒意歸家,沒覺得多疼,今早起來,才感到疼痛無時不在。
風羽安靜坐在虞正身旁,他的手輕輕握着虞正的手,一臉的擔慮。虞正回頭看他,眼神溫柔,像似在安撫他,雖然他們沒有言語,只有眼神交流。
“你的藥粉不錯,往時用草藥,效果沒這麽好。”虞正看向姒昊,他很感謝他。虞正是個獵人,經常會受傷,所以知道姒昊的藥粉有奇效。
“姚蒿,謝謝你。”風羽跟姒昊道謝。
“不必。”姒昊淡然回道。
風羽起身,為客人準備羹湯,虞蘇前去幫忙。兩人在一旁忙碌,低聲交談,看得出他們相處地不錯。虞正目光從風羽身上挪開,回到火塘邊的友人身上,他看到姒昊神情平靜。
兩人心知肚明,沒有就各自的“屋裏頭人”說點什麽。
姒昊打量屋子,發現這間屋子營建不久,很新,看來他們兩人搬到林子裏住的時間并不長。
“這裏不錯。”姒昊贊道。
“是不錯。”虞正笑語。言語裏有自豪也有幸福。
屋外的院子裏,種着不少花,只是冬日凋零,顯得荒涼,春天一定很漂亮。這裏寂靜,安靜地能聽到火塘柴火燃燒的聲響,他們兩人在這裏可以自在地生活,鄰裏只有樹木鳥獸。
火塘上,羹湯已經煮上,是魚湯,聞着味道特別香,應該是加了什麽調料。
虞正和姒昊坐在火塘邊等待,他們不再交談,兩人不約而同,看向屋角的心上人。風羽打開一個陶罐,在跟虞蘇講解怎麽制作鹿肉醬,還讓虞蘇償一口試下味道。
虞正起身,朝風羽走去,姒昊人已來到虞蘇身旁。四人湊在一起,就着鹿肉菇醬交談起來。
屋外,幾只不懼寒的鳥兒,在樹枝上喳喳叫喚,林風拂過院中的衣服,将它們擺動。
作者有話要說: 導演:恭賀新春!祝大家狗年富貴互相旺哦。
老前輩風羽:聽阿正說,姚蒿也經常打鹿,小蘇,我教你做鹿肉醬。
虞蘇(臉紅):好。
老前輩虞正:最重要的是先得到他的心,然後把他推倒在花草坡。不過老弟,小蘇父兄武力值很高,你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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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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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