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冬日生活

冬日的衣服洗淨後, 挂在戶外, 很快就結冰, 晾幹的過程十分緩慢。姒昊把衣服拿到屋中,披在火塘旁的木架上烘烤。他洗了虞蘇的衣物,一件貼身的上衣, 一條下裳。兩件衣服拉得筆直,撐開搭在木架上。

洗虞蘇這套衣服,姒昊先用溫水浸泡髒衣物, 搓洗幹淨, 再到冰水裏幾遍洗滌。很難想象,他會如此的耐心和細心。

柴草噼噼啪啪地響, 火焰往上舔,木架上衣物的水分在逐漸蒸發。火塘上還煎着藥, 藥湯在大火中沸騰,将陶蓋頂起。姒昊不着急去倒藥, 他坐在土炕上,用手捂了下虞蘇的額頭,已經退燒了。他心裏沒有因退燒而欣喜, 虞蘇的燒反反複複, 尤其到夜間又會燒得燙手。

兩天前,姒昊背着虞蘇去求見土城的巫醫,巫醫給了些草藥,正是炊器中在煎的藥。姒昊不只去求問巫醫,還去請教過昆烏戈, 這人見多識廣。昆烏戈說大抵是不服水土,河洛之人到戎地來,容易生病,病一場後,也就适應當地水土了。

姒昊不懂醫藥,卻覺得多半是路途勞累還有天寒所致。

他守在虞蘇身旁照顧,不分日夜,他讓土屋裏總是暖和舒适,生怕他再着一次寒。

兩人所居住的土屋,來自昆戎首領昆吉金的賞賜,土屋整潔,設有土炕。禦寒的被褥,使用的器物,果腹的食物,在這裏應有盡有。這位昆戎的首領非常厚待姒昊,不只是因他進獻了貴重的缗方絲帛,還因為他是帝子。

姒昊很感激昆吉金提供住所和衣物,在虞蘇生病的情況下,對這些東西需求太迫切了。在昆戎,他和虞蘇能過一段安定的日子,這裏晉夷的勢力無法滲透。戎地漫無邊際,戎首數十成百,各自為營,不聽外族號令。

姒昊敢來昆戎,不只是賭一個運氣,他知道昆戎和帝邦一度有着親密的聯系。當年帝邦遺民逃亡規方,規方收留,晉夷軍隊壓向規方,最後卻吃了大敗仗,正是有昆戎的功勞。

當年正是昆戎鼎盛時期,穹人還沒侵入昆湖,昆戎和老鄰居狄人的關系也還不錯。晉夷軍隊進入戎地,攻打規方,昆吉金派戰車在後方沖擊晉夷軍隊,使得晉夷大軍混亂。

湯藥仍在沸騰,姒昊弄小柴火,讓湯汁收一收。他沒照顧過病人,有當病人的豐富經驗,知道怎麽煎藥。土炕上,虞蘇緩緩醒來,他聞到濃濃的草藥味。他睜開眼睛,看見在火塘邊忙碌的姒昊,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外頭天還亮着。該是很久吧,阿昊洗了他的衣服,并且在煎藥。

除去時不時發燒,胸口難受,渾身困乏無力外,虞蘇覺得自己沒大礙。看着姒昊緊張的樣子,他乖乖養病,不敢下炕亂走動。好好休息幾天,總會好起來,現在回想走過的路途,真是覺得艱苦無比,也難怪會生病。不說別的,鞋都磨破好幾雙,終日翻山越嶺,又得負重,腰腿實在難受。

虞蘇從土炕上坐起,裹着羊皮,只露出一個頭在外,他穿着貼身的衣物,渾身暖呼呼。姒昊聽得身側聲響,擡起頭來,見虞蘇醒來,對上他眉眼的笑意。

姒昊走到虞蘇身邊,摸着他的臉龐,溫語問他好些了嗎?虞蘇點點頭,靠着姒昊,他拉起姒昊的手端詳,手指關節被凍得紅腫。窗外雪花飄舞,戎地的冬日比虞任嚴寒許多,想到他這麽冷的天,還去洗衣服,就覺心疼。

虞蘇把姒昊的手拉到自己懷裏捂住,這幾天自己卧病不起,姒昊一人提水砍柴,洗衣做飯。在虞蘇看來,這人對自己而言,從來就不是什麽帝子,他是他相許一生,相濡以沫的人。哪個大貴族過得如此艱難,千裏迢迢到戎地來,天寒地凍的,還得慶幸無性命之憂,能有個自由身。

看他緊緊捂住自己的雙手,姒昊笑着把手拉出來,說道:“無事。”小小的凍瘡,手指有點發癢而已,到春來會自己康複。

Advertisement

琢磨着湯藥已煎好,姒昊離開土炕,拿碗倒藥,他仔細過濾藥渣。将濾好的湯藥端到虞蘇跟前,吩咐燙手,別急着喝。虞蘇“嗯”地一聲,對着他傻笑,眸子黑亮黑亮。姒昊見他笑,又去摸他臉龐,兩人凝視,笑意消失在虞蘇唇角,他眸中染上淡淡憂傷。姒昊用拇指蹭了蹭虞蘇唇角,眸子深邃不見底,他低頭輕輕吻他。

若不是跟着他到戎地來,也用不着吃這些苦,也不會生病。虞蘇卻從來無任何怨言,臉上總是帶着笑意,他很清楚兩人日後将面臨的危險,心裏不惆悵也不畏懼。

喝下藥,虞蘇躺回炕上,捂着被子,繼續歇息。他睡不下,側着身子,看姒昊在屋裏屋外忙碌。外頭仍在飄雪,觸目所及,都是白茫茫,等天晴了,太陽出來了,病肯定就好啦。

他們的房子座落在土城的東面,這裏是一片廣闊的平原,他們背靠着雀兒山,一條急湍的不凍河在山腳流淌。雀兒山是一座銅礦資源豐富的銅山,附近有不少冶煉作坊,也由此昆戎的土城營建在此。

昆戎因銅而富有,規方有漁鹽之利,在穹人未阻斷兩邊道路時,兩地貿易頻繁,商隊絡繹不絕。

昆吉金不只是賜予姒昊一座土屋,而是一大塊土地,足夠姒昊和虞蘇在這裏牧馬。有土屋,有馬欄,有草地。冬日裏,草料缺少,又無準備,姒昊沒有放牧打算,到春日再說。

數日前,姒昊和昆吉金交談,曾問他子山晉的消息,昆吉金說子山晉大概是被囚在夷城。五年前,子山晉攜帶幾名洛姒族試圖前往規方,為穹人劫獲。

姒昊清楚得在昆戎裏邊,另尋以往的商隊詢問,探得一條從穹人眼皮子底下前往規方的道路。凡事急不得,視機而動,必須保障安全。

午後,虞蘇睡下,姒昊冒着風雪,外出砍柴,冬日木柴消耗得多。他離去前,将房門關好,還叮囑大黑務必看好門戶,大黑汪汪叫兩聲以示明白。

黃昏,姒昊背柴回來,見火塘上已經煮上食物,虞蘇坐在炕上正在縫東西。虞蘇縫制的是一雙皮手套,用一塊舊皮子裁剪,并湊,細細縫合。

姒昊放下柴,過去用手捂虞蘇額頭,沒有發燒。虞蘇沖他笑,眸子明亮,他說道:“我病好了。”姒昊欣喜想,今夜要是再沒發燒,那便是好了吧。

一只手套初具模樣,虞蘇拉姒昊的手去套,剛剛好。他手很巧,他給姒昊制作的任何物品,總是合适。

夜裏,虞蘇沒再發燒,顯然是巫醫的藥起了效果。這夜,姒昊燒水,幫虞蘇擦洗身子。

溫熱的巾布,輕輕擦過虞蘇的背,手臂,脖子,胸膛。往日總是裹着厚厚衣物的虞蘇,脫去最貼身的衣服,這才仔細看清他委實消瘦許多。若是讓虞母看到了,只怕是要落淚。姒昊心中很不是滋味,他低着頭,悶不吭聲,手中的動作時而停下。虞蘇不知原由,他沒覺察自己那裏不好,他覺得姒昊将他照顧得很好。見姒昊粗實的大手在他肩上摩挲,神色沉重,虞蘇才意識到,他這是心疼了。病着這些日子,藥喝得多,又沒什麽胃口,雙頰凹陷,身上自然也不好看。

虞蘇握住姒昊的手,他想安撫他,看他的模樣,竟像似要落淚般。虞蘇從未見過姒昊的淚水,他很恐慌,他張臂将姒昊抱住,喃語:“阿昊,你別難過……”

你別難過,我病好了,吃兩頓烤羊肉就又會胖回來啦。

姒昊輕輕推開虞蘇,他拉來羊皮,将虞蘇裹住,他臉上沉痛的神情已匿去。他摸了一把虞蘇披肩的長發,烏黑而柔軟,嘴角稍微揚起,啞聲道:“頭發長了。”

很快又會像兩人初遇時那麽長了,時光在他們身上留下了蹤跡。

姒昊繼續幫虞蘇擦拭身子,從腰身,擦洗至雙腳,他耐心,細致。仿佛擦拭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樣人世間最貴重之物。虞蘇被他深摯的眼神看得把頭低下,也為他體貼至極的動作,弄得不好意思。

終于擦洗完,虞蘇紅着臉,鑽進被窩中。他把被子拉到脖子上,側身去看姒昊,看他端水出去倒掉,看他在昏暗角落裏,脫去衣物,搓洗身體。

虞蘇止不住的微笑,在被窩裏顯得很開心。他們安然來到了昆戎,兩人身上沒有少一塊肉,安安全全。他們還住在一起,從沒分開。

這段出行的日子,虞蘇并不覺得苦。他此時覺得很幸福,他和所愛的人相依相伴,他的病也好了。

外頭的夜仍是冰寒,屬于他們的小屋,明亮而暖和。

雪止天晴,幾條冬日的肥魚在河水裏慵懶游動,有腳步聲挨近,它們也不逃匿。寒冷使得它們不愛動彈,乖乖束手就擒。虞蘇執着木柄網兜往水裏一撈,撈起三尾肥魚,他把網翻動,将魚兒倒在草地裏。

這些魚被放上岸後,興奮地跳動,沒多久,就都凍僵了。大黑看它們跳動,還跟着興奮地吠叫。新的生活環境,大黑适應得很好,天天跟在外頭跑,也不怕冷。

虞蘇将三尾魚撿進竹籃,他喝喝手指,提着籃子爬上半個山坡,返回家中。這幾條魚,就是他們的晚飯。自從虞蘇病好後,姒昊時常往家裏帶羊肉,牛肉。炙着吃,烤着吃,炖羹吃。偶爾,兩人改改菜譜,吃點野菜魚羹。

在家裏清閑,虞蘇每日就是準備食物,等姒昊從冶煉作坊裏回來,一起吃晚飯。

雀兒山的冶煉工坊不少,姒昊懂得冶煉和鑄造,人壯實有氣力,在工坊裏幫忙。他也不要其它酬勞,隔些天,帶牛排羊腿回來就行。

工坊離他們的家有段距離,天蒙蒙亮,虞蘇會起來做早飯,讓姒昊吃得飽飽才出去。每每姒昊去工坊,虞蘇還讓他把大白也牽去。大白身上馱着禦寒的毯子,食物和水,怕他遇雪天晚歸給凍着了,在半道耽誤了。

昆戎多是牧民,相互間住得遠,牧場不交集,免得争鬥。土城這裏算是極熱鬧的地方,但土城東的林地,也沒幾戶人家。當地沒人知道姒昊和虞蘇是什麽來歷,只知他們是昆吉金的客人,不敢招惹他們,昆吉金偶爾會派人過來探看。

虞蘇炖上魚湯,裹緊鬥篷,出屋門等候一人一馬的身影。他可以在寒風中等待許久,雖然姒昊總不讓他夜晚出戶。冬日天黑得早,朦朦胧胧見到一個白色的影子,虞蘇追了出去,欣喜在風雪中喊着:“阿昊,阿昊!”他的身後跟着一條大黑犬,大黑犬也興奮地汪汪直叫。

雪花不大,像飛絮般,一位高大的男子,牽着一匹白馬,快步走來。男子身上的鬥篷蒙着一層雪,天氣寒冷,他的聲音卻是清亮,他切切說:“快回屋去!”

他拉開鬥篷,将虞蘇身子連頭裹住,他擁着他走進燈火昏黃的土屋。土屋外的一塊石頭上,擱放着一個彩陶盆,彩陶盆裏長着株綠色的植物。瘦高瘦高,枝葉上壓着白雪,卻青翠依舊。

作者有話要說: 昊總捏捏虞蘇腰間的小贅肉:好不容易才把你養胖

魚酥(惆悵再也沒有小蠻腰):不要,我要減肥

——————

昆吉金:我仿佛聽到了有人說要發我熱心戎王獎。

——————

系統音提示:為老婆洗衣服成就達成!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