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只哭一次(捉蟲)

太皇太後攏着帝玺往延壽宮走,不許任何人代勞。

承恩侯緊跟其後,“恭喜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眼睛半眯着,由紅酥扶着向前走,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極為得意。

承恩侯便在她耳邊低問,“太皇太後為何不直接除去女帝,借機另立新君?”

太皇太後眼皮稍稍一頓,“急什麽?武帝旨意清清楚楚,哀家也不能做得太過。”

承恩侯有些不快,但聖旨的事,他也不知情,拿不準太皇太後這話是真心還是假意。

又聽得太皇太後道:“也用不了多久了。只要哀家尋着了機會,便能将她換成旁人。先把那些護着她的人除盡了再說。你對哀家的忠心,哀家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少不得你們楚家的好處。”

不過是一個傀儡皇帝,她自然得選一個聽話的。

聽得這話,承恩侯才複又高興起來。

而紫德宮裏,則是愁雲慘淡。

司馬驚雷如同木頭人一般呆呆地坐在寝殿的軟榻上,屋裏的男子都被霜玉清到了外間。

大家都在殿內聽到了事情的整個經過,至于心中作何想,只有他們自己心中清楚。

霜玉看着心憂,推了推剛蘇醒的霜霜,“你去,安慰安慰陛下。”

霜霜一臉懵,“發生了何事?”

聽得霜玉将事情原委說了一遍後,一個頭兩個大,撇嘴,“你為何不去?”

這樣的情況下,她也想不出什麽話來安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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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玉道:“你比我會說話,會讨陛下歡心。難道你沒注意到,陛下一看到你,逗一逗你,就會開心起來?”

“好像是這樣……”霜霜想了想,還是硬着頭皮到了司馬驚雷面前,“陛下,太皇太後憑什麽攔着您把這些人送回去?她分明就是想要給您惹一堆麻煩,壞您的名聲。”

司馬驚雷緩緩搖頭,“她有一句話是對的。”

“哪句?”好歹司馬驚雷是說話了,霜霜好奇得緊。

司馬驚雷的目光盯着前方虛空處,“她說,朕是大燕的帝王,臣民們都在看着朕,臨國的人也都在看着朕……”

不僅僅是他們,便是她的父母,也不知在大燕的哪個角落看着她。讓她意識到,皇太女與帝王區別之大,所要承受的壓力之不同。

“那又如何?”霜霜不明白。

“帝王品性可以看出國之未來。皇權更疊時最易露出弱點。”她笑了一下沒有再說下去。

此時大燕內憂重重,若是叫臨國看出端倪,興兵侵來。後果不堪設想。

她不想起戰事,不想才安定三年的大燕再次興兵。

“去打聽打聽,大赦天下的诏書如今可發出去了?”

“發出去了。”霜玉在一邊悶聲道,“奴婢方才聽到太皇太後已經叫丞相去辦事兒了。召男寵的旨意也止了。”

司馬驚雷笑了,“你們瞧。如今,這好人,都是她在做。朕 ,倒是要和朕的父皇一樣背上罵名了。”

如今,她倒生出一點與自己的暴君父皇同病相憐的感覺來。也不知當初自己的父皇面對自己親娘是何種心境。

見着衆人一臉以憂色,她笑容更盛,“都苦拉拉着臉做甚。朕年紀尚輕,便讓太皇太後管事又能如何?她總歸是朕的親祖母,不至于對朕趕盡殺絕的。朕在一日,也必護你們一日。”

她這般說着,可是便是傻呼呼的霜玉也不信,難展笑顏。

“只是你們記着,從今日起,你們都要小心些行事,莫叫人抓着了把柄。”她着重看了看霜玉,她不如霜霜機敏,又性情沖動,容易惹禍,得了她們的保證,這才岔開話題,“去看看,南笙可回來了?”

她将屋裏的人都趕了出去,“若是他回來了,便叫他來見朕。若是沒旁的事,便休要來打擾,待朕先好好歇上一歇。”

霜霜還想再說什麽,想到司馬驚雷從昨日一直到現在,未吃未睡,頓時把話頭都咽了回去,只道:“奴婢去給陛下準備些綿軟的吃食,陛下想用了,便喚一聲。”

司馬驚雷笑着答應,但在門閉上的那一刻,一整張臉上的笑倏然消失,整個人都頹喪了起來。

歪在軟榻上一動不動。

外面是冰天雪地,殿裏因為燒着地龍,溫暖如春,她卻覺着整個人都被困在比外間更冷的冰雪之中,沒有半點溫度。

她想睡,很困,卻怎麽也睡不着。

輕閉着眼,繃着神經,一直在聽着外間的動靜。

聽到南笙回來的消息,立馬睜開眼,站起身來。

擡眼間,便見霜霜推開門,問她,“陛下,南統領回來了。”

司馬驚雷颔首,揚起淡淡笑,“讓他進來回話。”

她盯着南笙的面龐,努力想從他的面上看出些什麽。可南笙素來是個木頭臉,少見情緒,什麽也看不出來。

直到他走得近了些,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氣。立時感到不好,“你們都出去,留南統領一人回話便好。”

随着關門聲響起,她幾步走過去,想問,又害怕自己擔心過了頭,轉瞬思忖千百遍,“一切可還順利?”

南笙垂着眸,看着墨色龍袍的曳地衮邊,沒去看她的神色,“太傅遇襲。”

見入目的衣擺被猛地拖動,他猛地擡頭,扶住女帝,急急道:“陛下放心,太傅只是傷了腿,一時間上不得朝,那兩名化妝被他帶出的男子,吓破了膽。屬下已将他們都送到家中。身不辱命。”

“多虧了你。總算不是太壞的消息。”她嘆了一口氣,抓着他問,“南笙,你跟了我父皇多少年?”

南笙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問這個,憋着氣不去聞她身上散發出來軟香,悶着聲答:“大概,快三十年了吧。”

偏轉頭喚了口氣,“具體的多少年,屬下也記不清楚了。”

司馬驚雷又問他,“你可曾見父皇難受過?他遇到這樣的情況時,是怎麽做的?”

南笙沉默了一會兒,“只要看到太後,太上皇心情便好了。”

司馬驚雷無奈地扯了一下唇,自知自己用不上自己父皇的法子,可心情實在郁卒,便又問他,“是不是當了皇帝之後,便是連哭也不成了?”

便是哭一場,也會因為被人盯着,少了自由,不如當皇太女時自在。

“屬下不知。”沉默了片刻,南笙又道,“屬下也不說。”

司馬驚雷努力笑了一下,便将額貼上了他的肩頭,“就一會兒,假裝你是我父皇……就讓我哭這一次……父皇……”

她悶着聲,終究不敢叫人聽出殿裏的聲響,也不知壓抑的低悶哭聲,讓南笙面上的表情皲裂。

他擡了擡空閑的手,看到上面沾染的一點血跡,又放下背到身後,僵站着。

直到她哭得迷迷糊糊似不會再睜眼說話,才單手将她抱起,放到龍榻上,無聲退出。

霜霜和霜玉還在外頭等着消息,尖着耳朵聽裏面的動靜,只聽到一點細碎的聲響,猛然間看到南笙開門出來。

霜霜有些尴尬地站直了,霜玉愣頭問道:“陛下可有旨意?”

南笙搖頭,“陛下睡了,莫去擾她。”

南笙向前行,霜霜緊步跟了過去。

行到人少處,他停下步子,轉身看她,“何事?”

霜霜擡眼看着南笙肩頭濕的那一塊,“陛下……好些了嗎?”

南笙順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肩頭,微微側身,避開她的視線,“陛下無事。也不會有事。”

他不欲與旁人多言,剛才片刻,只是屬于他的。

微微蹙眉,覺着在這裏多站一瞬都是煎熬。禁衛軍裏的那群叛徒還未清除,他卻在這裏耽誤時間,索性直接閃身出紫德宮。

司馬驚雷醒來時,便覺整個世界都是安靜的。安靜到她覺得有些心慌,仿佛世界只餘她一人了一般。

猛然坐起身,喚了一聲:“霜霜!霜玉!”

手卻不知拍到了何處,連人帶床都翻了過去。

守在殿外的霜霜疑惑地問霜玉,“可有聽到陛下喚我們?”

霜玉正細細地聞着空中若有若無的香味,驀然回神,側耳細聽了一番,“沒有啊,莫不是聽錯了?”

霜霜也不知到底是不是自己聽錯,想要進去一看究竟,想到南笙肩頭的一片濕,神思散動,又遲疑着不敢進去。

霜玉見不得人愁着眼的樣子,“沒事。咱們陛下心大着呢!你看她先前還笑得那麽好看,就知道這點小事難不倒她。”

霜霜看她好似還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想要斥她又斥不出聲來。

霜玉渾然不覺,拉着她往柱子那邊站了站,“你來和我說說,這次和陛下出宮,可有吃着什麽好吃的?都說給我聽聽,叫我解解饞……”

霜霜無奈于她此時還有別的心思,不過注意力還是被她拉去了幾分,當真和她說起在宮外的吃食來:還是宮裏的好吃,但宮外的輕松自在。

作者有話要說:  女帝終于完全跌到谷底鳥,想爹娘了……

哎喲喂!我哭遼,趕緊走上坡路去!

司馬驚雷:瞧我發現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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