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捉弄太傅
白雲景能猜到這次選的太傅與以往的有所不同, 卻沒想到是這般不同,讓他的世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餘下的那些人并沒有被遣送出宮, 只是因着他成了太傅而讓他們成了少傅。
見着女帝之前, 便是知道這個身份的尴尬,心裏也是平靜淡然的,只想快些完成自己使命之後風輕雲淡地拂衣而去, 深藏功與名, 再去尋找心頭念念不忘的那個人。可一切的平靜都在女帝出現的那一瞬被打破。
難怪他會在看到她們背影的時候認錯,難怪她們會有這麽相似的一雙眼睛,難怪雷錦總是會為女帝說話, 難怪她會那般生氣……
歸根到底,她們原本就是同一個人。
而他們之間的賭約, 只要女帝想贏,他就沒有贏的機會。
過往的一切在腦中快速回放。
既又終于再見的喜, 又有被騙的怒。
最可恨的是, 她話裏話外的浮浪,他規勸她時她的回駁,讓他感覺到自己頭上已經綠雲層層。可他能怪誰?他早在女帝登基的時候便該随着太傅進宮來, 是他自己左推右避,遲遲不願進宮。
先是因為聽到了一些關于她的傳言,後是因為見着了雷錦……
他發現了一些東西,卻不曾細想。若他沒有對女帝的偏見,必不會錯失那些細節不去探究。
若他按時進了宮,哪裏還會有太皇太後鬧出的這一件件事來。
越想越自責, 覺得心裏堵得慌,原本看與自己同時進宮的十二人,不過是看着與自己毫無關聯的陌生人一般,此時再看,便覺得他們個個都是心懷叵測之人,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愣是将他們一個個仔細盯着看了又看,不得不準備去紫德宮了,視線才從他們身上移開。
一股濃濃的硝煙味起得莫名其妙,散得悄無聲息。
可白雲景的心情伴随着浴水的聲音難以平靜,一直到被送到紫德宮中,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聞着殿裏淡淡的軟香,僵硬地立在門邊,緩緩閉緊了眼。
自己從未如此生氣失态過,可若是自己不能平複下來,接下來便不能做出最準确的判斷。只怕才開口,兩個人又要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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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讓自己的心情恢複了平和,聽到伴随着水聲的機擴聲,又全然崩塌。
他擡眼看過去,女帝發間帶着濕氣,穿着一身大紅色窄腰廣袖立領留仙裙,赤着腳緩緩朝他走來。
她面上端着淺淺的笑意,似乎心中沒有不快。
他略微恍惚,眼裏的驚豔自然流露。
聽到輕輕的笑聲,才回過神來,面色鐵青地別過臉去,有如受辱,“陛下,如今太皇太後執政,隐有外戚專權的趨勢,若不及時制止,屆時百姓受苦,國祚受損,還請陛下莫要事事如了太皇太後的意。”
那十二個少傅,可不能再被送到這裏來了。
“噓……”司馬驚雷一把把人攬了過去,語氣豪放随意,“國事有太皇太後即可,你我只管抵足談心。”
“陛下……”白雲景氣得胸膛起伏,按住女帝的胳膊,紅紗下的溫度讓他覺得灼燙。
“怎麽,你不是早就知道這宮裏的事了嗎?到了這會兒,又裝什麽無知?”
她說得随意,倒正巧刺到了他的痛處。
“我知道的……不多。”白雲景語氣帶顫,“你不應當是這樣的……”
司馬驚雷腳步一頓,回頭詫異地看他一眼,“那應當是怎樣的?”
目光在他面上轉了又轉,恍然地笑了一下,踮起腳尖離他更近些,在他耳邊輕啓紅~唇,聲音低如呢喃,“小師兄,你也不應當是這樣沉不住氣的。”
她幽幽嘆了一聲。
仿佛若是白雲景這般沉不住氣,接下來的事情便只能作罷了。
她放開他,正要轉身,卻被他加大了力道又帶了回去,擡首看他,見他盯着自己的雙眼問道:“你打算怎麽做?”
司馬驚雷看着那黝黑的眼中自己的倒影,仿佛影後有隐忍的火焰在跳躍一般。
看了幾息,才回過神來。
“你呢?”她問他,“你想出宮還是留在宮裏?”
她的聲音不大,卻仿佛很有力度,“如果想出宮,朕讓你出去。只是從此你便要隐姓埋名,離開京城。不要再被太皇太後的人發現帶進來。”
她的目光轉到被他按住的手臂上,示意他放手。
卻感覺到手臂上的力道緊了緊,疑惑地擡眼看他。
白雲景緩緩吸了一口長氣,又緩緩吐出,似夾帶着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起伏不定的胸膛開始變得平穩,語氣變得平穩起來,夾雜着她不懂的無奈,“若是我要出宮,又何必費盡心思進宮來。”
若她們是兩個人,他或許會決然地出宮,另尋法子。可她們不是。
不知的時候,他能做到仿若不知。如今知道了,又如何能做不到置之不理?
他的目光落到司馬驚雷腰上挂着的半塊玉瑗上,複雜中染上了幾許柔和,“你明知道的……你應當知道的……”
他猜想,她大抵早就知道了他,所以才會對他沒有維護她而去相信別人故意放出的錯誤信息生出惱意,一再地與他置氣。
他說着,聲音卻小了下去。
他見着那雙桃花眼裏閃着疑惑,似乎在問她知道什麽。
頓時清醒過來,想到顏執曾經與他說過女帝并不知玉瑗之約的事。
她不會知道!那她還總是将這玉瑗帶在身邊做什麽?她時不時地撫摸的樣子,似是極為喜愛。
司馬驚雷倒是轉瞬間露出恍然的神色,笑着推開他的手,“朕自是知道的,便是小師兄再不願意進宮幫朕,也要顧全先生臨行的囑托。不過,只怕小師兄都沒有想到,這個太傅是做什麽用的吧。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要入仕,改頭換面,堂堂正正地入朝為官便好。春闱馬上就要開始了,小師兄可曾準備好了?”
她不曾問先前的幾試,因着白雲景是顏執的得意門生,自動認為他已然過了那幾試。
可是不得意門生嗎?
顏執學生衆多,卻獨獨只把這一人單獨薦給了她。
白雲景的神色裏有一瞬間古怪,想要問她關于玉瑗的事,卻因着她的話而不得不暫且作罷。
而後又有些松動,“若是我走了,你當如何?這太傅,總要人來當的。”
“那不是還是十來人,自有人補上。人都沒了,也自會有人再想法子。”太皇太後總會給她尋些事頭來做的。
第一次把那些人運出宮的時候,她還有些心慌,擔心被發現亦或是自己平日裏露出馬腳來。如今倒是膽兒大得沒了邊,什麽也不怕了。總歸是兵來将擋。
可她不知自己到底是哪句話說得不對,惹得了她這個師兄又變了臉,“既是總要人來當的,便只有我來了。”
此時司馬驚雷還沒有聽明白他這話裏的深意,只是聽出了他放下自己念想的利落和堅定。
“科考是為什麽?還不是為陛下分憂,直接到了這裏,總比科考要來得快些。臣……”他微微頓了一下,“不走。”
聽得他突然換了自稱,司馬驚雷盯着他看了半晌,笑了起來,“這可是你說的,今日不走,往後,可就再沒有反悔的機會了。明日,你只要與朕一起從這裏走出去,便會與朕一起承擔那些不知所謂的罵名。”
白雲景心頭微微一緊,面上凝重了幾分,“無畏。”
司馬驚雷瞧着他,似乎從他的眸光裏捕捉到了一點心疼,細看之下,又覺得他的眸子複雜得讓她看不懂。
好吧。看不懂就看不懂,她并不在乎這個。不過他已經明白了往後要背負些什麽都不在乎,她也沒必要拒人于千裏之外了。
她拉了他的袖擺,眼眸含媚,“跟朕來吧。”
“去哪兒?”剛問出來,他便見着了他們走的方向,剛緩和下來的神色頓時又青了起來。
司馬驚雷輕笑着,暗自覺得這小師兄有趣,不似雷際舟說的那般深沉得讓人不敢不敬,有意逗弄,“看太傅的臉色,似乎不知道該教朕什麽。可是太皇太後不曾與你說得明白?不若朕再去尋太皇太後問上一問?”
“你……”白雲景被她無所謂的态度氣得一口氣沒吐出來,緩緩吐出後連道幾聲“罷了罷了”,雙眼閉上,竟有幾分壯士赴死的悲壯感。
因着他閉了眼,便沒見着司馬驚雷見他誤會得徹底後的尴尬神色,收了逗弄之心,用力把他推到了龍榻上,自己也翻身上去,用力拍下機關。
霜霜聽着裏面沒了動靜,推門進來,詫異了一瞬,對着空中道:“陛下這回怎麽沒叫你幫忙?”
沒有聽到回應,她又問了一聲,“南大人?”
還是沒聽到回應,她吐了一口氣,自顧自地道:“莫不是已經辦了事,我不知道?”
又思忖着自己一直守在門外,不至于什麽都不知道才是,難不成是這些日子心思重了,走了神?
她又悄悄地出去了,仿佛從來不曾出現過。
屋梁上閉眼躺着的人睜了睜眼,看着天花板微微出神,過了好一會兒,便又閉上眼,只一瞬,猛地睜開眼,眼裏閃過冷凝,閃身出去了。
機擴聲響起的時候,白雲景頓時睜開眼,因着不曾防備微微一踉,便站穩身形回頭去看司馬驚雷。見後者穩穩落地,看着他,笑着笑着緩緩歪了身子靠到牆上,心裏便突然什麽都開朗了。
司馬驚雷故意捉弄了他,長明燈的光下,看到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黝黑的眸子裏透着她看不透的深沉。頓時心虛起來。
“你當朕是什麽人?真會如了太皇太後的意,由着她牽着鼻子走?”她直起身子強撐面皮,一扭腰,打開機關,先一步走到秘室裏去,“你是先生舉薦過來的人,所以朕信你,讓你來了這裏。若有朝一日~你負了朕的信任,朕會比處罰旁人處罰得更狠。”
她非得要處置楚家,便是因着自己感覺受到了背叛。
在知道出事的時候,她在二選一的避難場所裏選擇了她最信任的楚家,卻發現她的好外祖父正準備帶着人滿城追殺她。
因此,她不敢再去安國公府求救。幸而雷家不曾負了她的信任。
說完又覺得,自己是皇帝,也不曾真的做錯什麽,為什麽要心虛?
便又板起了臉,故意不理她。
白雲景跟着她走進來,已經沒了先前的心緒不定,見着她帶着惱意的模樣,發現與在宮外生氣時無異。語氣平和起來,“那由民間召來的……那些人,當真是被你處死了?”
司馬驚雷瞧了他一眼,在自己的桌案後坐下,翻了翻桌上新換的折子,片刻之後,才道:“朕的父皇定人死罪,怕是無人敢問的。”
可她終究不是她的父皇,她眼瞅着她的父皇治理國家不過是上嘴皮碰碰下嘴皮便無人敢應,而她卻還要學着如何去權衡如何去禦下,才能于絕境之中掙紮出一片天地來。
有時,她自己也會不自覺地去想着,是不是多殺些人震懾住那些有異心的人,自己便也能這般輕松了。
可她終究做不到輕而易舉的定人生死。便是那李華君,她逼迫他簽下生死狀,在想要他性命的時候,她也猶豫過。
到底是一條人命。
她跟着父母學了很多,卻從來在人命一事上與他們無法達到一致。曾無意間聽得自己父皇對母後埋怨過,她的性子太溫軟了些。
那個時候,她聽到了便生氣地跑了,也不知她的母後是怎麽接話的,可她總覺得自己的父皇對人命太冷硬殘忍了些,她不想變成這樣。
然而,現實給了她沉悶的一擊。
她性子的溫軟,讓她在離了父母之後成了別人眼中羊羔,深刻地感受到了被狼盯着的感覺。
“陛下。”見她神色不對,白雲景坐到她對面,将她從思緒裏拉了出來。
司馬驚雷擡眼看過去,“我很無能,不配坐在這個位置上,對不對?”
“并非如此……”
“我知道的,你不必安慰我。若不是我無能,護不住先生周全,也不會讓他辭官離去。也不會叫太皇太後把帝玺拿走。”說到這裏,她頓了一下,“先生都和你說過嗎?”
這一刻,兩個人之間的偏見和隔閡好似不複存在了一般,只是師兄師妹就着師父話題的閑談。
白雲景有點喜歡這樣不針鋒相對的氛圍,道:“先生曾說過,他思慮不周,若是早早兒地弄一個假帝玺給你備着,你也不必把真的交出去了。”
“你又安慰我。”她瞋了他一眼,帶着一點不自知的笑意,“私造帝玺,可是要誅九族的事情。便是有這想法也人得馬上掐了去。”
“先生他,無九族可誅。”白雲景淡淡地說這一句,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他們不曾經歷當年的那場腥風血雨,卻也零碎地聽到過一點。
當初裘易之位列三公,深得如今的太皇太後信任,是以太皇太後為首的舊勳貴們馬首是瞻之人。他欺上瞞下,為了謀朝篡位做了不少惡事,其中一件便是滅了顏執的滿門。
顏執幸運地活了下來,從此孤身一人改名換姓悄悄入仕,便是想要尋着機會為家人報仇。可入了仕之後,才知事情遠沒有他以為的那般簡單。所幸他被武帝發現了,将他挖了出來,正巧武帝一心想要擺脫掣肘,清除陳疴骨疽,君臣兩個一拍即合,相見恨晚,從此顏執便成了武帝用得順手的武器。
裘易之一倒,朝堂制度大改,再無三公,始立丞相,主管中書省,行三省六部制,設科舉,允貧民入仕。而顏執便成了大燕史上的第一個丞相。
一大番的變革,才有了她這些年看到的康平盛世。
女帝曾聽顏執風輕雲淡地提過,當實聽他說完之後,覺得不過是再簡單不過的事,現下,看到一個個自己批閱了卻不能施行的奏折,突然明白顏執曾經與她所說的政令不通的感覺。君有政,下不行……
“沒用的。”良久之後,她道,“太皇太後那邊有一個梁上君子,取用帝玺如同私物。無甚區別。”
與其讓聖旨真假難辨,倒不如索性告訴大家,現在的旨意,都是從延壽宮裏發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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