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兄弟相見
司馬驚雷不知他們見面頓起的心思和瞬間的交鋒, 只聽到溫即樓喚了人,有些遺憾溫即樓太過實誠, 也不知借着白雲景沒認出他來先逗弄一番。
她哪裏知道, 白雲景對溫即樓之熟悉。便是由他換成什麽面孔都能認出來。
不過時間也不早了,她還有旁的事情要做。
一面往裏間走,一面道:“你們兩個是相熟識的, 當有些話要說。朕去更衣, 你們長話短說。”
她停了一下,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朕還要出宮, 用那張臉。”
她不用明說,溫即樓也知道是要哪張臉了, 輕笑着搖了搖頭。
最初不過是他因着點惡趣味故意給她扮醜,捏出了那樣的一張臉來, 卻沒想到她不怒反喜, 在扮醜的路上越行越遠。
如今出門的時候,十有八~九都是要用那張臉的。
眼瞅着大紅的裙擺消失,他轉臉打量着白雲景産, 對他道:“你總叫人小心,結果自己倒進了宮。”
白雲景微一挑眉,道:“你呢?南下尋藥?卻是在這。”
溫即樓輕咳了一聲,“尋藥是真,南下也是真。不曾騙你們。”
宮裏的禦醫能治他的病,便尋藥尋到宮裏來了, 南屬火,為朱雀,屬鳳凰。他覺得,他表達得已經很清楚了。別人想不明白,白雲景應當不會想不到。
白雲景掃了他一眼,自是想到了他诹的歪理,有幾分可取之處,“倒是沒想明白你是如何進的宮。莫不是你與她在宮外便熟識了,便開始為她易容,但依我看,必不是她主動請你入宮的。”
他猜了個七七八八,語氣一沉,“你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卻連我都瞞。”
溫即樓早就明白他若是知道了,必然不快,“事發突然。那日~你與她剛鬧不快,再加上,一直以來,你身邊的星落對她似乎有一種刻入骨髓的偏見,便瞞了你。原想着等我好了再去與你說個明白,卻沒想到你會進宮來。”
腦中靈光一閃,“可是進宮來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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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景不置可否,擡眼向裏間看了一眼,坐到桌邊,“給我也換一張臉。”
見他未動,又道:“我與她一同出去。”
“所以……”白雲景不是為自己進宮的。
溫即樓突然明白了,笑了一下,“你我是兄弟。”
“你的身體可好了?你的性子不适合住在宮中,我送你出宮,可好?我有個好去處給你。”
白雲景垂着眸子狀似随意地說着。
溫即樓卻是一愣。
縱是他覺得自己是被女帝給诓進來的,卻從來就沒想過要出宮。
“如今這樣,挺好。”他看向白雲景,“當初你不也勸我尋法子進宮來?”
“那不一樣。”白雲景皺了眉,“你我是兄弟。”
便是他剛剛才說的話,又還給了他。
他們是兄弟,不是親兄弟,卻比許多人家的親兄弟的感情還要深上幾分。不希望壞了兄弟情義。
當初他勸溫即樓入宮,一是為了溫即樓的身體,二也是因着不知女帝便是雷錦之事。
當然,若是溫即樓當真只是為了診病而留在宮中,他倒是無所謂。可他知道不是。
四目相對間,都讀懂了對方眼中的堅持。
溫即樓吐出一口氣,開始調制面膏,“我現在不過是養着,禦醫們沒研究出根治的法子。也不知到底還有多少時間。”
這樣一來,白雲景倒不好說什麽了。
溫即樓又道:“第一次與你們在茶寮見着她時,我便知道她是女兒身了。”
“嗯。”白雲景輕輕應了一聲。
溫即樓精通易容,那些尋常的喬裝法子根本瞞不過他的眼睛。
可是他當時也知道她是女兒身了,只是不知道她與他的旁的糾葛。也不知是該說天意弄人還是自作自受了。
聽到腳步聲,兩人默契地沉默了下來。
司馬驚雷出來瞧見溫即樓給白雲景易容,愣了一下,“你也要去?”
“伴駕。”他說得理直氣壯。
心裏憋着一點氣,讓他覺得若是不多看着點就不舒服。
溫即樓的眸子閃了一閃,“我們都去。”
白雲景掃了他一眼,沒說話。
司馬驚雷笑了,“去可以,得換身衣裳。”
她的目光在白雲景身上停了一停,如願地看到自己的小師兄微微變了臉。
溫即樓的衣裳是常服,白雲景的,卻是太皇太後安排的薄紗似的衣物,為了方便侍寝而準備的。
先前白雲景情緒波動太大,後來的注意力又被折子和司馬驚雷吸引,全然不曾顧及到這個,此時被提出來,尴尬得整個屋裏的空氣都凝滞了。
溫即樓尴尬地輕咳了一聲,“雲景與我身形相仿,不必另去準備。”
女帝微蹙了一下眉,“先前也聽你咳了一聲,現在又咳,可是禦醫們開的藥無效?”
溫即樓笑道,“陳年舊疾,哪裏是這麽容易就全好的?”
司馬驚雷想想也是,回頭再與雷雲哲說上一說,讓他對溫即樓的病多上些心才好。
“小師兄與我去便好了。你身子弱,還是留在宮裏養着吧。”
小師兄?
溫即樓詫異地看了白雲景一眼,手一抖,在他的眉尾點了一顆濃厚的痣。原本就捏得平凡的臉倏然間又平凡了幾分。
見後者垂着眸繃着臉并沒有要接話的意思,“成日裏在宮裏待着,悶得慌,沒病也能給悶出病來。如今稍稍好了一些,出去走走才好。我也不是沒随你出去過。際舟的事還是我辦妥的。”
他說着,眼風不動聲色地瞧了白雲景一眼。見後者神色不動,也不知是早就料到了還是一點也不在意,頓時就沒了再說下去的興頭。
既是他都這般說了,司馬驚雷自不好再拒絕。只是上一次讓他單獨去尋雷際舟,她去了城外,回來的時便發現他因着在雪地裏等了太久而生了一場病,卧榻大半月,引得她心生愧疚。
如今又相處了幾個月,多多少少有了些感情,多了些關心。
“你既是要去,便再多穿些,讓小辰子給你備個手爐或是湯婆子。”
小辰子是霜霜從能信得過的人裏挑出來的小內侍,自溫即樓換成“孟舒”的身份之後,便被派到溫即樓的身邊負責照顧他。
聽得司馬驚雷這般關心自己,溫即樓含笑着答應。
白雲景依舊無甚表情,可正在給他易容的溫即樓感覺到了他的一點不快。心下也黯了黯。
三人從秘道出去,司馬驚雷走在最前面,白雲景與溫即樓不遠不近地跟着,剛好兩人低聲說話的聲音不至于被前面的人聽到。
其實,主要是溫即樓在說,白雲景以沉默為主,偶爾接一兩句。
“你竟然是她的師兄?那你為何不認得她,還鬧出那些事來?”
這是他在宮裏就想問的,一直憋到現在才問出來。
白雲景未答。
溫即樓又問了一些問題,見白雲景心不在焉,索性不問了,“其實,我覺得皇宮也不錯。她需要我,便是病好之後,我也不打算離開了。”
白雲景瞧了他一眼,“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什麽本事?”溫即樓面露詫異之色,随後又笑道,“她是帝王,後宮裏不嫌多。”
白雲景頓一下步子,又瞧了他一眼,這一回,眼裏染讓了一點笑意。
這笑意落到溫即樓的眼裏,頓時覺得毛骨悚然,他尴尬地咳了一聲,“她與旁人不一樣。”
他第一次在茶寮裏見着她時,雷際舟動怒,一拳打過去,旁人早就吓得腿軟,她卻是一點也不怕。竟還靈活地躲開了攻擊。
這回,白雲景應了,“嗯。是不一樣。”
溫即樓又道:“你許是想不到,兩宮之間的秘道,是雷際舟打通的。”
白雲景輕笑了一聲,“他去工部是極好的。一身蠻力不不懂控制。工部尚書本是武将出身,因為在戰場上受了傷,他家又只他一根獨苗,便被武帝調到了工部。”
溫即樓愣了一下,“還有這回事?”
白雲景瞧着前邊,笑了一聲,不知是在笑誰,“想不到的事情還多着呢。便是此時此刻,我也想不到她會帶我們來這裏。”
溫即樓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頓時把狹長的眼睛瞪得老圓,“這……這是……”
“紅袖舫”三個大字還沒入眼便先瞧見一個個花紅柳綠的脂粉娘子,紅袖舫的頂部很獨特,呈船形。這在京城裏是獨一份兒。
司馬驚雷在門口停着盯住那屋頂看了一會兒,擡腿邁了進去。
白雲景道:“你受不得那些脂粉氣,還是在外邊兒等着吧。抱着手爐總不會病着你。”
溫即樓噎了噎,“手暖,心冷,足冷……”還是跟進去的好。
司馬驚雷易容後的模樣實在讓人不敢恭維,那些本欲上前來勾搭她的脂粉娘子們遲疑了一下,便眼睜睜地瞧着她走了進去。
所幸溫即樓瞅着連女帝都要用那麽感人的容顏,給自己和白雲景的臉也不算出衆。兩人一前一後也跟着走了進去。
溫即樓捂鼻皺眉,靠近白雲景,問他,“你知道她來這做什麽?”
白雲景意味深長地瞧了他一眼,“找人。”
“找誰?”溫即樓沒想到他真的會知道,轉而又問道,“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和她關系不同。”白雲景自信地笑了,微蹙的眉頭也展開,先他一步跟上了司馬驚雷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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