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阿谀奉承
延壽宮主殿的門被打開, 又阖上。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響起,有些急, 在裏間入口處驟然停住。
卓錢站在那瞧了一會兒, 緩和了呼吸,悄無聲息地走過去。
太皇太後猛然睜眼,見是他, 神色裏的冷然退去, 無力地開口,“是你來了。你說,這次會是她嗎?”
卓錢知道這個“她”指的是女帝, 很想說是。但想到就算說是,太皇太後也不可能現在就把女帝除去, 還是不在這個不恰當的時候上不恰當的眼藥吧。
他輕輕地給太皇太後捏肩,“奴才不知。方才奴才不在……”
太皇太後緩緩阖上眼, “哀家知道不是。那丫頭, 沒她父皇那麽心狠手辣。”
紅酥說的那些,她都懂。司馬驚雷的性子,她也摸得差不多了。可是, 人心多變,哪裏比得上至高無上的權力在手裏更讓人心安?
卓錢眸子一緊,暗自慶幸自己沒在太皇太後心中已有定論的時候說出相反的話來,附和着:“太皇太後說的是。說到底,主要太皇太後身邊要有得力的人,不管誰要謀害太皇太後, 都不能真的動太皇太後分毫。”
太皇太後瞅他一眼,看出他意猶未盡,“說下去。”
卓錢痛快地答應了一聲,“是。依奴才看,今日讓太皇太後受驚,是禁衛軍實力太弱的緣故,那林泮受了傷,說到底是因他技不如人。若是南大統領還在……”
他幹笑了一聲,瞧着太皇太後的神色,就此止住。
他對南笙并無好感,小半個時辰前,甚至還被南笙追得滿宮逃竄,險些被捉。可也就是因為這樣,他得想辦法把南笙給絆在太皇太後的身邊。
太皇太後口味刁鑽,禦膳房裏換了不少廚子都不能滿足她的口味,只有被女帝帶走的那幾個。是以,在找到新的滿意的廚子之前,他只能去紫德宮冒險。
他一直以為那條惡犬是他去紫德宮偷盜的最大危險,小心避讓。卻發現它總是離膳房遠遠的,于是放下心來。
這幾個月都安然無恙,倒是今日被南笙逮了個正着,憋了一肚子氣無處發洩。又不好明說自己去紫德宮做那樣的事,只能暗暗撺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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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後眼皮動了一動,不得不承認被他的話觸動了。
想當初,想要司馬琰命的人那麽多,大小暗殺無數,他卻能一直安妥無事。再到後來……
南笙聽從他的命令帶着禁衛軍将她“請”進了佛堂。
一出來,她就想要把南笙也收歸己用,故意提拔林泮,如果南笙想要拿回自己的位置,就會來求她,然後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了。
只是她沒想到,南笙竟然全然不在意權勢和地位。
她喜歡操控人,一旦有人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就會讓她警鈴大作。好在南笙也只是離開了皇宮,沒有與她為敵的意思,她也就可惜了一番作罷,也算是成全了一回自己的惜才與大度。
“他早就離開了皇宮,不知去向。”
太皇太後眉峰微擡,便是想将他召回,也不知從何處去尋了。
卓錢覺得有戲,再添一把火:“離開了皇宮也必然走不遠。太上皇為什麽會把對自己來說這麽重要的一個人留下來?既然留下來了,又如何能說走就走?不動聲色地出入皇宮,對于別人來說難于登天,對于南大統領來說,輕而易舉。”
在南笙的字典裏,對于主子的命令只有“服從”二字。便是會沒了命,也不能放棄任務。
可是太皇太後遲遲沒有睜眼,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卓錢便也沉默下來,暗下思量接下來要如何做才能讓太皇太後順了他的意。
思來想去,心裏頭生出一點點不滿來。若不是她嘴刁,若不是為了滿足她,他又何苦去承受這樣危險?
她不是說什麽都會滿足他嗎?怎麽這麽小小的一點要求都不能一口就應下呢?
就在他越想越不舒坦的時候,太皇太後緩緩睜開眼,“你之前,去了哪裏?”
“……”卓錢有意避開這個問題,沒想到還是被太皇太後給問上了,瞬間顧不得氣惱那些,先想辦法圓過眼下才是正經。靈機一動,“奴才去紫德宮盯着了,這回兒,太皇太後可是讓陛下自己挑的,總不應當再出事了。”
太皇太後長長地“唔”了一聲,又阖上了眼。
卓錢眼睛轉了一轉,又道:“太皇太後英明睿智,只要是太皇太後想要拉攏的人,有哪個會不識時務的?便是眼下不識,太皇太後教教他(她),便不服也得服。”
顯然,他的話取悅了太皇太後,聽得她嗤笑了一聲:“就你嘴甜。”
卓錢嘿嘿一笑,“奴才不過是實話實說,便是倔強的女帝陛下,如今也不是被太皇太後收服得服服帖帖的。連紫德宮都不敢輕易出。”
太皇太後瞪了他一眼,顯然心情比起先前來說更好了。
兩人說笑着,便聽到女帝到了的消息。
太皇太後微微一怔,卓錢的神色稍一僵,馬上就着自己的話圓了過來,“瞧瞧,陛下被太皇太後之前的那招敲山震虎給吓到了,聽到太皇太後受了傷,便是連讓她待在紫德宮的命令都顧不得了,也要過來瞧一瞧太皇太後是否安好。”
太皇太後的發沉的心情因為他這句話又好了起來,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哀家知道你是個機靈的,會說話。”
卓錢一臉認真地強調道:“奴才真就是這麽想的,才會這麽說。”
太皇太後笑出聲來。
女帝一進殿便看到這般場景,眸光一閃,不動聲色地在卓錢面上停了一停,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大步朝太皇太後走去,“聽說又有膽大包天的人來冒充朕的人刺殺朕的祖母。祖母可曾受傷?”
不待太皇太後回答,又肅聲呵問:“林泮何在?怎麽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這樣的事情?朕要重重地罰他!如此不堪重任,一再地引得太皇太後對朕誤會!”
說着說着,她語氣一轉,聽起來似是受盡了委屈。
她停在太皇太後面前三尺之處,一腳頓在半空中,猶豫了片刻,似要避嫌一般又退了回去。一雙桃花眼裏沾染着水氣。
太皇太後擡眼瞧着她,輕斥道:“停在那裏做什麽?離那麽遠,如何能知道哀家有沒有受傷,過來些。”
司馬驚雷猶豫着,“太皇太後不疑心孫女圖謀不軌?要太皇太後的性命?”
她擡眼瞧過去,疑惑不定。
“過來。”太皇太後示意卓錢去一邊候着,招呼着司馬驚雷走過去,“你瞧瞧你,一來便把事情都怪到了林泮的頭上,哀家有說過什麽?哀家還不曾老糊塗。”
司馬驚雷越發驚疑。
太皇太後竟然對自己态度這麽緩和,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面上不顯。
噘着嘴兒朝太皇太後走過去,撒嬌一般地道:“朕本就沒有說錯。雖然朕從來都不曾做過害人的事,可耐不住總有些刁民想害朕,往朕的名聲上抹黑。如今京城裏的人,一提到女帝,誰不是張嘴就罵?祖母也不心疼朕……怎麽說,太皇太後也是朕的親祖母啊!”
偏是那個帶着往她頭上抹黑的人。
太皇太後盯着她看了片刻,“都是那林泮的錯,哀家只當他是個好的,忠心為主。不曾想到竟是個花架子,竟被刺客打成重傷。便是哀家想要罰他,也不好在他以命相護之後再加問責。”
司馬驚雷聽得這話,心裏越發遲疑,甚至懷疑這太皇太後是不是換了個人兒。
被太皇太後拉着坐到其身邊,不由得開口問道:“那依太皇太後的意思是?總不能就此作罷的。林泮重傷,那那些刺客呢?可有拿下?”
“哀家正想要與你說此事。”
司馬驚雷心頭一突,疑心太皇太後是不是發現了她藏了刺客的事,又覺得以南笙的實力,應當不至于才是……
轉瞬間便讓自己心情平複下來,用迷茫不解的神色看着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拍了拍她的手,“這林泮重傷,哀家便想到了南笙,他身為禁衛軍統領這麽多年,宮中平安無事。”
司馬驚雷懂了,這阿婆受了兩回驚吓之後,變得格外惜命起來,都不打算計較南笙是不是她的人了。
司馬驚雷故作沒聽懂的模樣,“太皇太後說得是。偏生太皇太後不喜他,早早兒地把他逐了去,如今也只能哀之嘆之惜之了。”
太皇太後一噎,盯着她好一會兒沒說話。
卓錢暗暗地給太皇太後使了個眼色,提議道:“陛下心疼太皇太後,何不叫人将南大統領召回來護在太皇太後身側?”
太皇太後也颔首,“若是能将他召回來自是極好的。”
因着先前卓錢對她的一番吹捧,她覺得自己當初把人調走沖動了些,自信只要能将人調回來,不論是利誘還是色惑,亦若是許以重諾,總能将人收歸她的麾下。
不過,她倒是沒想到……
司馬驚雷在聽到他們一唱一呵的提議之後,一臉的迷茫:“你們在說什麽呢?想召就召,只顧着感慨做什麽?帝玺不是就在太皇太後的手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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