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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紹從将吉他拿到手裏的時候心情郁悶,雖然夏謙他們都覺得他是在生吵架的氣,但實際上,簡紹從根本就沒有半點要怪到姜慕知的頭上——姜慕知說的又有什麽錯呢?紫杉樹的發展正如同她所說,要不然就要有質的飛升,要不然就只能放棄職業樂隊的道路。

現在卡在中間不尴不尬,且不說鼓手缺人,哪怕是有了鼓手,仍舊難以維持下去。

所以,簡紹從只是在生他自己的氣,除了不能夠将紫杉樹帶好之外,他還生氣自己跟姜慕知說了那樣的話——很沖動、很情緒化的話語。

明明知道姜慕知是為了他好,還非得要提起什麽前男友的事情,如果有時光機,簡紹從恨不得穿越回去一巴掌扇在亂說話那個人的嘴上。

“紹從,好久不見。”

簡紹從将目光從面前吉他弦挪開,迎面過來的是經常在這間live house表演的歌手,同時也是場地的股東之一,于山。

簡紹從之前和他有過幾次接觸,站起身來,跟他打了個招呼。

于山是來北漂的南方漢子,皮膚黝黑,肌肉結實,喜歡穿着寬松的花襯衫配人字拖。雖然他本人唱歌的實力只能算一般,但他對音樂的鑒賞卻很有一番獨到的見解。

夏謙經常在這裏做兼職貝斯手,有時候簡紹從會來幫忙做做準備工作,一來二去,于山就跟他們兩個聊成了“音友”。

“我之前聽了你們新發布的歌,真的很不錯,我很喜歡中間間奏的吉他solo,感覺這次的編排比起之前又有進步啊。”于山年齡大,看着兩個年輕人目光總是帶着笑,他點起了一支電子煙,“要我說,你們樂隊什麽時候做不下去了,就都留我這裏吧,反正最近伴奏一直挺缺,我看挺好。”

“謝謝于哥,只是我們暫時還沒這想法。”

“哈哈哈,我開玩笑的。”于山拍了拍簡紹從的肩膀,“你這小子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候太認真,給自己活得這麽壓抑幹嘛。”

簡紹從擰了擰手裏的吉他弦,又再次試了幾個音,确認音準沒有問題之後,将吉他放到了旁邊。

于山坐在棚子裏,佝偻後背抽煙,一只腳落在地上,另一只腳翹着,人字拖挂在腳面上搖搖欲墜。以于山的性格,玩音樂純屬興趣使然,他在樂壇衆多音樂當中,最欣賞的還是“新鮮感”,于是就放下原先的買賣,盤下個場地,拿出來給各路地下樂隊、歌手使用。

這裏只聽音樂,沒有別的,于是也就彙聚了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

正在他和簡紹從聊天的時候,旁邊有其他人來搭話,于山大笑給對面介紹簡紹從,說這是他認識的好弟弟之類……

簡紹從插不太進去話,目光看向遠處,忽然發現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站了起來,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Devin,他來這裏幹什麽?

要知道這裏可不是大明星會來的地方,這裏大多數都是玩地下音樂的,而在地下音樂和流行樂中又有着微妙的雙向鄙視鏈,一個看不起對方做得音樂沒特色沒難度,另一個看不起對方窮還假清高。

所以,同樣是的做音樂的,平時也幾乎算是泾渭分明。

正在簡紹從看到Devin的一刻,那個戴着鴨舌帽的“大明星”也看見了他,Devin沖着簡紹從的方向走過來。

“好久不見。”Devin咧着嘴笑了一下,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

簡紹從皺了皺眉頭:“這邊是後臺,都是電線和設備,看演出要在外面等。”

“我是來找人的。”Devin笑意不減,“能在這裏遇到熟人,我也是沒有想到,怎麽,你之前就是在這邊演出的?我看環境挺好啊,觀衆也不算少,難怪讓慕知姐看上了。”

“喲,這不是那誰嗎?”旁邊的于山從剛才開始就停止了對話,他手指夾着自己的眼,晃悠着拖鞋看向Devin,手托在額頭上一副思索的樣子,“那個……那個誰,就G開頭那個樂隊。”

Devin臉上的笑意逐漸淡下來,他面向于山:“Glowing D樂隊,我是主唱Devin。”

“喲呵,瞧我這記性。”于山站起來,主動抓住Devin的手,“幸會幸會。”

“你是和我們紹從認識?”那黑黝黝的漢子臉上一直挂着笑,根本讓人看不出态度,“紹從,你還認識大明星呢,怎麽也沒跟我們說過。”

“只是見過,不認識。”簡紹從非常不給面子。

Devin從剛才開始,一口氣就沒有捋順過,不過,他到底也還不算個“傻白甜”,發現簡紹從和面前人對自己沒有好感之後,還是忍着沒有露出被惹惱的表情。

他再次綻開标準的露虎牙笑臉:“哪裏的話,我都聽慕知姐說了,她不是想把你簽進公司嗎?上回我問你,你還不直接回答我,啧,以後都是同事,咱們得互相照應才是。”Devin明顯是将簡紹從當成了姜慕知準備給鱷夢樂隊替換的新鮮血液,于是将崔啓的話張冠李戴按到姜慕知頭上。

只是,沒想到還碰巧說對了。

簡紹從皺起眉:“她跟你說的?”

“是啊,上次我去公司交差的時候,慕知姐跟我聊了會天。”Devin見簡紹從臉色不好看,心中愈發高興,他假模假樣想要伸手拍簡紹從的肩膀,“這有什麽可藏着掖着的,反正每年夏天都會簽很多新人,放心,只要你好好學……”

“哎喲,怎麽大明星說着說着話,還要上手呢。”于山四兩撥千斤将兩個人隔開,“小從剛才在幹活身上有汗,別到時候還得勞煩您洗手。”

Devin怎麽聽不出來這陰陽怪氣的強調,他收回了手,不打算在這裏繼續磨叽下去,于是問起了正經事:“嗐,我哪有那麽嬌氣……對了,我來這邊是想找個人,你知道Abel現在在哪裏嗎?”

“Abel?”簡紹從聽過這個名字,那是一個自由音樂制作人,興趣愛好是打碟,所以經常會在這裏出沒。因為這個Abel脾氣比較古怪,和live house裏面其他人都不太親近,簡紹從對他了解不是很多。

Glowing D要換新的制作人這事,簡紹從也知道,當時姜慕知的原話好像就是讓Devin這回挑個自己心怡的,別換來換去。原本簡紹從以為這只是臨時的話術,現在這麽一看,好像還真是讓Devin自己來挑?

他哪來這麽大面子。

不知道為什麽,簡紹從的心情變得很差,他恨不得現在就跑到姜慕知面前狠狠告上一狀——告狀?簡紹從不知道這個詞是怎麽從自己腦海裏蹦出來的,他神色一淩。

于山拍了拍簡紹從的胳膊,站出來給Devin指路把人支棱走,這才又坐回剛才抽煙的位置,沉默了好一會。

“你跟那個嚣張的大明星是,情敵?”于山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伴随着觀衆們如浪潮一般的歡呼聲,以及吉他最後一聲掃弦落下,這場live才算是落下帷幕,而這個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無論是樂迷還是來湊熱鬧的聽衆都還處在亢奮之中。

從萬衆矚目的舞臺走到臺下,那種突如其來的沉靜,經常會讓人産生劇烈的情緒。對于有些歌手來說,在這短暫的幾分鐘內,他們會感覺到分外的落寞,而對于像夏謙這種神經大條的樂天派,他的興奮會從舞臺一直延續到臺下。

他太喜歡舞臺了,而且天生就适合舞臺。

簡紹從看着夏謙抱着手裏的貝斯一躍而下,脖頸上有汗珠在燈光下發亮,而他的眼睛也是亮着的,抓住旁邊的礦泉水往嘴巴裏倒,然後發出模糊不清的音節:“簡哥,你看我今天帥不帥。”

“夏謙,你小子!”于山樂呵呵道,“讓你去給人家做個伴奏,你弄得跟個人演唱會似的,中間那段撥弦可是爽死你了。”他呼嚕了一把夏謙的腦袋。

趁着夏謙收拾東西的時候,大小兩個“冤家”打趣了好一會,直到夏謙和簡紹從踏上回家的路時,那個正處在亢奮期的貝斯手還是叨叨個不停。

簡紹從沉默地聽着,實際上,他的話比來的時候更少,這讓原本就微妙的局面變得更加詭異。

“簡哥?”夏謙終于後知後覺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剛才你們在臺下發生了什麽嗎?”

“沒什麽。”簡紹從搖了搖頭,他覺得這種事情就算是告訴了夏謙,對方也給不出什麽建設性意見,尤其還是關于Devin的,再怎麽說也是個公衆人物,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簡紹從不太想給姜慕知惹麻煩。

夏謙神色恹恹:“噢。”

正當夏謙以為兩個人就打算這麽一路沉默回去時,簡紹從忽然開了口。

“夏謙,你是不是特別渴望舞臺?”

“啊?!”夏謙在聽到這個問題的第一反應就是慌亂,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簡紹從文出過這種問題,“不是,簡哥,你怎麽忽然想起來問這個,還這麽嚴肅,跟那個選秀節目裏的那個導師一樣,我……”

“你就直接回答我,是不是特別希望紫杉樹能登臺?”簡紹從将他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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