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你們的願望，由我實現

37003DS遇到莉莉的時候, 莉莉還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兒。

并不是說她那時候年紀還小，成為審神者時外形便停留在了生前最後時刻的模樣。不過, 莉莉做了許多年的審神者, 見到37003DS時, 仍是十歲小女孩兒的樣子，心智也沒有成熟多少。

這與審神者世界永遠停滞的時間有關，死過一次的莉莉即使還能“活着”, 身體和靈魂都再也長不大了。

“你是誰？為什麽要幫我實現心願？你在哪裏呀, 能出來讓我看看你嗎？”

這一連串問題，把當時的37003DS吓到了。

37003DS已經歷過三任宿主, 那三任宿主在第一次見面時對它的态度要麽冷漠要麽不屑, 後來也從沒有熱情過。莉莉的态度讓37003DS猝不及防, 用人類的詞彙來形容, 大約是“受寵若驚”。

“我是幫助人類實現心願的系統，編號37003DS，誕生便擁有的使命就是幫助人類實現心願, 我在你看不見的地方, 能不能出來……”

它糾結了半晌，把在上一個世界學着安倍日曜的樣子制造出的人類身體搬了出來，放在了莉莉面前。

十歲小女孩兒艱難地仰着頭：“你好高，我的脖子好疼。”

37003DS又糾結了半晌, 把人類身體揉了揉，從170cm揉成了118cm，身形小了好幾圈, 剛剛好，個頭跟莉莉一樣高。

視線可以平行了，莉莉開心地跳上前，接着好奇地打量這具身體擁有的綠色眸子。

“唔，你和我的一個師兄長得好像呀……”

37003DS一哆嗦：？！！！

“……啊，不管啦。”莉莉又說。小姑娘一下子撈過了這具身體的兩只手，認認真真：“你的名字太長了，我記不住，可以就叫你三七嗎？”

37003DS喜歡這個被人叫做“三七”，因為前一個宿主就是這樣叫它的，讓它漸漸覺得37003DS确實很長，以至于不能讓人類記住。于是，它這次回得很快：“可以。”

“好的，三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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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問題又繞回來了。

“你為什麽要幫我實現心願呀？”

37003DS：“……”

這也是37003DS第一次和幼年時期的人類交流，耗費的時間之多，幸好系統不會累也不會不耐煩，不然很有可能打道回府或者再換一個宿主了。

經過多番解釋，莉莉總算表示理解了。

“可是我沒有什麽心願呀，要不然，我幫你實現願望好不好？”

37003DS頓時被噎得夠嗆。

這個體驗就更新奇了，幫人實現心願的系統居然會被人要求幫它實現心願——繞得頭暈，不過，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能被它感應到、選擇為宿主的人類，不可能沒有“心願”。

可是，莉莉一直堅持說，她沒有心願，并且，比起自己，她更想和三七做朋友，幫它實現願望。

“決定啦，我的願望就是幫你實現願望~我們現在要去哪裏呀，好期待！”

37003DS：“……”

事實證明，它對這種類型的人類毫無應對辦法，只得先把莉莉帶回了她生前的世界。

回來的時間點一如既往的巧妙，卡在了莉莉上輩子失足從八樓的陽臺墜落而死的前一刻。

莉莉的生前沒有什麽特殊，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

死前剛滿十歲，從小學上完課回來之後，和爸爸媽媽開開心心地慶祝了生日，閉着眼吹了蠟燭，抱着作為生日禮物的熊抱枕甜蜜地進入夢鄉，可夜裏不知怎麽回事，本來是起來上廁所，卻迷迷糊糊地走到了陽臺。

她依稀聽見樓底下傳來了什麽奇奇怪怪的聲音，像是女人的尖叫，便搬來了椅子，踩上去看。結果，還沒看清下面怎麽回事，她站得太高，竟是一不小心從陽臺栽了下去……

這次回到這個時間，莉莉小姑娘的身邊有37003DS，便不可能再重蹈覆轍了。

當時她迷糊着聽到的尖叫聲來自于一名下夜班回家、恰巧路過這裏的女白領，莉莉家所在的小區門口正在施工，路燈出了些故障，導致那麽長的一條路上漆黑一片，有兩個男人起了歹心，已經把那個女白領拉到了更加黑暗的小巷子裏。

37003DS先借用莉莉的身體把那兩個男人揍了一頓，敲暈，然後用巷子裏丢棄的塑料管子把他們捆成了粽子，最後再模拟出了一個成年女性的聲音打了報警電話。

誰也不知道做出這一系列英勇舉動的“英雄”是一個對此毫無感覺的系統，只有那名旁觀了小女孩暴打成年男子全程的女白領目瞪口呆，被警察解救之後，對着要做筆錄的警察和聞訊而來的記者結結巴巴地敘述了她的經歷，在鏡頭裏對那個不留名的小女孩萬般感激。

第二天，這件事就上了新聞。

重生回來的莉莉和爸爸媽媽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剛好就看到了這個采訪。

“新聞裏描述的這個小姑娘挺像我們家莉莉呀。”莉莉的媽媽說。

“莉莉以後要是也能這麽厲害，我們就不用擔心她會遇到危險了。”莉莉的爸爸感慨。

莉莉很想告訴好久不見的爸爸媽媽，新聞裏的這個小女孩其實就是她——至少身體是她的啦。

她的心裏隐約被觸動了一下，好像找到了一點點人生的目标。

“三七——好厲害！”

第一次被誇的37003DS又吓了一跳。

莉莉握拳：“我也想像你這樣厲害！”

37003DS稍稍振奮精神：“這就是宿主的願望？”

“啊，不對，應該先幫三七實現心願才行……”

“我——我的願望，還沒有找到，所以，先幫助宿主。”

“可以嗎？”

“可以。”

“好耶！”

從此，莉莉的目标就定下了——她想要成為大人物！

至于要多大，暫時還沒有想好。她希望自己能做到許多原本的自己無法完成的事情，能夠成功，不要再像做審神者的時候那樣，好不容易鍛出了刀，她的刀就因為她的失誤，在一次任務中折斷了。

總算讓宿主确定了心願的37003DS很是松了一口氣，立即兢兢業業地為第四任宿主制定任務表。

莉莉性格很好，也很聽37003DS的話，她非常相信37003DS告訴她的“只要努力就能獲得成功”的話，堅定地按照它列的任務努力。

許是年紀小的原因，莉莉的心一點兒也沒有被死亡污染，格外地單純善良，并不把37003DS當做瑕疵品。有時候，37003DS都要産生“自己是不是能被人類接受”的錯覺了。

錯覺畢竟是錯覺。

它總是會在恰當的時候想起之前的那三任宿主，将不恰當的苗頭平靜地掐掉。

在這裏的時間過得很快。

重生的莉莉恢複了生長，已從百餘年未變的小女孩，成長為一個亭亭玉立的青春少女。

37003DS結合她的個人意願、檢測到的天賦值制定的方向是美術，莉莉最容易成為“大人物”的領域便是繪畫。在37003DS的幫助下，莉莉說服了父母，從初中開始學習畫畫，到了高中，已經能夠拿下全國性繪畫比賽的一等獎。

光明的未來指日可待。

成功仿佛就在眼前。

可是——

可是，就在37003DS以為自己這次終于可以完成任務的時候。

十八歲的莉莉忐忑地找到了它。

“對不起，三七……”

少女哭着說。

——我沒辦法再堅持下去了。

她到現在才發現，再熱情，再善良，也改變不了她就是一個普通人的事實。

“堅持”和“努力”并沒有嘴上說的那麽簡單，不斷遇到挫折時會産生懈怠和絕望的情緒，越是向前越能發現，自己和真正算是天才的人相差得太遠，看似只差一步，可再怎麽伸手也抓不到他們的背影，熱情和信心也逐漸冷卻。

艱難地，掙紮着，憑借倔強和與三七之間的承諾走到了現在這一步，她疲憊不堪。

“爸爸媽媽的工資只能勉強支持我在國內上大學，畫畫用的材料也是一筆巨大的開支，如果選擇國內的大學，負擔也會——”

37003DS給出的計劃是讓莉莉出國，在它的推動下，她能夠成為國外一個知名大師的關門弟子。

然而，這個計劃，不能再實施下去了。

莉莉的聲音越來越輕，似乎難以将後面的話說下去。

可最後她還是說完了。

“三七……對不起。”

“我好像，不能再堅持下去了……”

——不能再堅持下去了。

——也就是說，這就是結局了。

37003DS有些詫異，但它并不像莉莉所想的那般失望。

它其實已經習慣了失敗，并且，莉莉的結局，又讓它想起了安倍日曜。

安倍日曜說，人都是自私的，不自私的那是聖人！聖人都死得又早又慘，我吃多了要做聖人？所以說啊三七，你別奇怪，也別意難平，為了自己的利益放棄別人的利益，這是人之常情，區別只在于放棄的時候，那人是有意還是無意。

之所以說莉莉的內心比系統還要空白，那是因為它在之後才意識到，她當初所說的“沒有心願”，其實并不是真的。

她想要重生，希望改變自己，卻沒有這個勇氣，以至于就算三七來到她的身邊，本質也不會有什麽改變。

所以37003DS不會責怪莉莉，也不會責怪後面再将它抛棄的所有宿主。

因為，到了最後，連不是人類的它，都下意識地自私了一回。

……

……

回憶結束。

三七睜開了眼睛。

最先映入眼中的是就在旁邊聽他講故事的螢丸和爺爺，他們的臉上挂着幾分明顯的擔憂。

他卻面色如常，甚至忍不住将嘴角勾起。

“我想到了。”他宣布。

“什麽？”兩刀齊聲問。

他卻不答，反過來問：“螢丸，爺爺，你們有什麽心願嗎？”

這個問題在聖杯世界的時候也曾問過，那時是問着玩，大家都沒認真。可這個時候再聽到這個問題，倒有些真情實感的意味了。

螢丸愣了愣：“……能一直和三七大人在一起就很好了。”

三日月宗近也道：“啊啊，我也是這麽想的，希望大家都能一直聚在一起。”

三七：“好的。”

過了一陣。

室內的牌局未散，大王擡眼一看，門被拉開了一條縫，白色的腦袋探了進來。

“大家，有什麽心願嗎？”

大王：“……”

殿下：“……”

花花：“……”

“又來問本王這麽無聊的問題。”

“難道你們在外面玩什麽游戲？”

“小三七，你今天怎麽了。”

大家反應都好一致啊。

可三七這回的詢問是認真的呀。

“我正在嘗試假公濟私。”

翻譯一下，他又想試着“自私”第二回 了。

不再是幫助宿主達成心願的廢柴系統，身邊只有契約者和刀劍夥伴的他，希望再幹幾回過去的老本行。

——如果是你們的願望，現在的我，一定能夠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