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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姆收回了手,面無表情,不發一言。

“求求你……”小姑娘還在哀求,被後頭的奧斯克魯人拿長長的指甲戳了一下。

“不要說話。”

“嗚……”

她哭了起來,歐姆覺得心煩,眉頭微微蹙起。

到了二樓走廊上,歐姆注意到前後方的攝像頭。除了這個,沒有攻擊性AI,沒有自動武器,沒有電網。

最近的一扇窗戶離自己只有幾米距離,她微微側身,仿佛是體弱沒站穩,朝窗戶邊踉跄了一下。

後頭的一個奧斯克魯人扶住了她:“喂,小心點。”

她低着頭,旁邊的小姑娘突然反應過來什麽,尖叫道:“她想跑——!”

歐姆“啧”了一聲,迅速從褲腰裏摸出一把精巧的匕首,輕而易舉劃破了前來阻止的奧斯克魯人的手掌。

那匕首是特質的,削斷了奧斯克魯人鋒利又長的指甲。

小姑娘捂臉尖叫起來,拼命往後躲,歐姆想抓她的手只得縮了回來——她躲得太遠了,夠不到她。

她張了張嘴,終是沒發出聲音,只看了對方一眼,轉身躍向窗臺。

走廊裏一片混亂,血的氣息引發了探測器的警報。

整棟大樓的探測器都響了起來,尖銳聲刺得人耳膜發疼。

森峤沖上樓時,就看見歐姆光着腳躍出了窗臺,站在二樓窗臺外窄窄的平臺上,只能側身緊貼在牆上。他膽戰心驚,就見對方鹞子一般輕盈地轉身,以貼在牆壁的姿态往前幾步,躲過了從窗戶探出來抓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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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隊員甩出了巨大的尾巴,卻被匕首紮了個對穿,疼得嗷嗷叫。

森峤下颚繃緊了,從窗戶躍出去,尾巴靈活地卷在屋檐下,将自己吊在半空。

“風!”

“……”

森峤喊她:“這裏沒人會傷害你!你是證人,你不能走!”

“……”

“我保證,沒人會傷害你,也不會把你送去特殊管理局。”森峤道,“我可以幫你找一個培育基地,你可以選擇适合收養你的人家。選擇權在你,好嗎?”

“……”

“別跑了!再有下次,我不一定還能趕得及救你!”

不管森峤怎麽說,歐姆只是跑得更快。

她幾下越過狹窄的平臺,跳過空調外機,又翻過一個外挂的電源儲備器,來到了二樓盡頭寬闊的斜屋檐上。

光滑的屋檐讓她沒有站立的位置,她左右打量,打算直接滑下去。

“風!”森峤追過來,長長的尾巴試圖卷住她,“你有幾條命可以這麽揮霍?”

“愛惜一下你自己好嗎?!”

“你要是從這裏摔下去!不死也殘!”

森峤話音未落,就看見那個安靜的、固執的,渾身透着不屈氣息的雌性歐姆轉頭看了他一眼。他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那一眼裏包含了許多意思,他無法精準識別,但卻讀懂了其中一條:別小看我。

森峤失語地看着歐姆跳到平滑反光的屋檐上,一路滑了下去,速度太快,她幾乎是飛了出去,眼看要以腦袋着地,她卻探手一抓,在不高不矮的樹枝上借了下力——唰地一聲,她翻了個身,微微屈膝,穩穩地落在了草地上。

雖然動作非常利落帥氣,但還是踉跄了一下。

森峤知道,她崴了腳。

這一刻,森峤不知道自己內心湧出的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

沮喪的、佩服的、詫異的、懊惱的、欣賞的、贊嘆的……

總之酸甜苦辣,亂七八糟混在一起,無法言明。

那麽脆弱的,那麽弱小的,輕易就能被毀壞的歐姆——同他喜歡的安哥拉兔子沒有兩樣,可愛的,柔弱的,易碎的。

但卻擁有如此強韌的生命力,如此的不屈服,如此的讓人惱火卻又佩服。

唰——

巨大的影子當空投下,歐姆沒能跑出多遠,就被長着翅膀的類龍人柯爾塔抓了回來。

開玩笑,歐姆能在奧斯克魯的巡邏隊就這麽逃走?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柯爾塔扇動翅膀,單手提着歐姆的衣領。他飛到森峤面前,無語道:“你幹什麽呢?為什麽不抓住她?”

森峤只是看着奮力掙紮的歐姆,沒回答。

“你想抓她輕而易舉。”柯爾塔生出懷疑,“除非你想放她走。”

歐姆的掙紮微微輕了些,烏黑的眸子瞟了森峤一眼。

森峤收回視線,沿路返回。

“把她帶進來。”

“喂,我問你話呢。”柯爾塔不滿,“你想放她走?真的?”

“沒有。”

“那你在幹什麽?為什麽抓不住她?”

森峤随便找了個理由:“她有武器。”

“你會怕?”

“嗯。”

“……”

回到辦公室,另一個雌性歐姆哭得不成樣子,看見同伴被抓回來,以為死定了,捂着臉道:“我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

“不是我讓她跑的!”

“不要吃我!”

森峤坐進椅子裏,高大的身子遮擋了窗外的日光。

他青金色的眼睛看了眼哭泣的歐姆,又看不發一言的歐姆,道:“先做筆錄,別哭了……”

說着,他從衣兜裏摸出糖來,遞給了小姑娘。

歐姆看了一眼,不等旁邊的同伴接過,她伸手打掉了糖果。

森峤:“……”

歐姆:“……”

這熟悉的畫面。

小姑娘又哇地哭了起來,哭得更慘了。

森峤讓其他人出去,科塔爾指了指他:“你注意點啊,再讓人跑了,你小子難辭其咎。咱們是有規定的,你別不當回事。”

他又壓低聲音:“一隊的奇斯特一直等着舉報你呢,你知道的,上回他在非法食用歐姆現場被你逮了個正着,隊長位置沒了,還被停職三個月。他跟你是有大仇的。”

森峤随意點了下頭,柯爾塔出去後,他才看向死盯着地上的糖果,仿佛看着仇人似的歐姆:“風。”

歐姆別開了頭。

“是你自己不要的,我給別人為什麽不行?這是我買的。”

“……”

“看着我,風。”

旁邊的小姑娘抽抽噎噎插話道:“我記得您!”

森峤看向她。

“在管理局,我見過您。”小姑娘道,“您當時帶着她去注冊。”

“啊。”森峤有些意外,“你也在?為什麽會去了那家餐館?”

小姑娘将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祈求道:“您能聯系上我的主人嗎?”

森峤點頭:“我會幫你聯系,不過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這種案子我們見過很多,被販賣過的‘寵物’,有些有潔癖的主人會選擇放棄。”

小姑娘本就白得不似活人,此時看着更像要原地去世了。

歐姆一臉無聊,晃着兩條腿,左右觀察森峤的辦公室。

森峤打開光腦:“好了,我們先把筆錄做完。名字,住址……”

小姑娘抽噎着回答完,四下安靜了,歐姆摳着手指頭,并不答話。

小姑娘叫作‘莉塔’,主動道:“她是不會說話吧。”

森峤遞過去一塊平板:“會寫字嗎?寫下來也行。”

“……”

森峤耐心地等了會兒,果不其然地嘆氣:“好吧,不會寫,我可以默認你也不識字嗎?”

“……”

“我幫你寫,我說,你點頭搖頭。”

“……”

森峤道:“風,13歲,住址無。”

他擡頭看看歐姆,對方沒有明顯的排斥情緒,他便半開玩笑地道:“看來你不讨厭這個名字?”

歐姆猛地擡頭,雙耳紅了,憤怒地踹了桌腿一腳。

然後她猛地倒抽了口氣,沒有叫出聲,臉色卻憋得發紫,手背上鼓起了青筋。

她用了受傷的那只腳。

森峤舉起雙手:“好好,我不說了。別自虐。”

“……”

“最開始你是在深港的垃圾場附近,對嗎?我把你放在那兒的。我有說過讓你不要離開深港吧?你沒有通行證,很容易出事。”

“……”

森峤打開地圖,放在歐姆面前:“後來你去哪兒了?指給我看就行。”

“……”

森峤放慢了語調:“這是為了不讓相同的事再次發生,你也不想自己的同伴被抓到這種地下黑市去吧?”

這話不知道哪裏刺激了歐姆,對方臉上出現了嘲弄的神情,別開頭,并不去看遞到面前的地圖。

氣氛再次僵持住了。

森峤有些無奈,感覺每次想和對方緩和一下關系總是如此艱難。先前生出的再次收養對方的念頭動搖起來——他沒有自信能令對方信賴、依賴自己。

用歐姆的老話說,這可能就是有緣無分吧。

旁邊的莉塔舉起手,乖乖道:“我知道!”

森峤看向她。

“我有聽到其他人談論起她,呃,我是說,風。”莉塔回憶道,“他們說她比我小兩歲,因為太髒了,又是個啞巴,應該賣不了多少錢。雖然血統很純正,是難得的東方貨,但這次來的客人有些迷信,東方貨不太賣得起價。”

森峤皺眉:“迷信?”

“他們是這麽說的。”莉塔也不太明白,“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森峤比了個手勢,示意莉塔繼續說。

“我想想……他們說是老板在回來的路上撿到的,當時風正在和幾只野狗打架。”莉塔顯然覺得這事匪夷所思,“她被三只野狗圍住了,就在遠冬城的東邊,呃,應該是在商業區附近。”

商業區顧名思義,主要是奧斯克魯人做生意的地方。

商業區和集市區不一樣,集市聚集了很多有通行證的歐姆,且消費環境低一些,魚龍混雜。商業區則很繁華,歐姆是沒有資格在那裏工作的,大部分的銀行、醫院等也都集中在商業區。

這個小家夥去那裏做什麽?

迷路了?

森峤問風:“她說的對嗎?”

“……”

“你不回答,我就這麽記錄了。如果以後出了什麽問題,你是要為今天的筆錄負責的,知道嗎?”

“……”

“那家店的老板在商業區遇到了你,抓走了你,是這樣嗎?你只需要點頭或者搖頭。”森峤道,“讓我們速戰速決吧,你也不想一直待在這裏吧?”

“……”歐姆總算點了下頭。

森峤松了口氣:“為什麽去那裏?是迷路了嗎?”

歐姆閉上眼,敷衍地點了下頭。

森峤直覺到對方沒有說真話,但他明白,再繼續追問也不會有答案,反而會浪費彼此的時間。

之後再調取商業區的監控看看吧。

“就這樣吧。”森峤溫和道,“感謝兩位的配合。”

莉塔急急道:“我的主人……”

“我們已經通知他了,還沒有收到回複。”森峤臉上寫着抱歉,“兩位先在這裏住兩天吧,放心,不用付錢,到時間會有人給你們送飯來。”

他看了眼表:“兩天後如果你的主人沒有聯系我們,你就得去培育基地進行再次分配。我想你知道培育基地的規矩。”

莉塔臉灰白灰白的,之後的話都沒聽進去,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恍惚。

“還有你。”森峤看着風,“兩天後如果沒有可以去的地方,你也得去培育基地。如果你還想逃跑,可能就得被送去特殊管理局了。希望你明白,那不是歐姆們會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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