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特殊管理局。

這地方對于歐姆們來說就是個地獄。據說沒有歐姆可以從裏頭活着出來。

特殊管理局說得好聽些，是幫助矯正歐姆們的不良行為，裏頭部門很多，有的也涉及到關押犯罪的歐姆以及上課所用的教室等等。

可用歐姆的話來說，那些東西只是僞裝，其真正的用意是虐待、玩弄歐姆，在歐姆死後用以解剖、研究等。

歐姆想起來之前販賣她的類魚人老板，他用心險惡地對森峤說：應該把她送去特殊管理局。如果不是森峤攔了下來，她現在可能已經死了。

“我不能次次都包庇你。”森峤壓低了聲音，對執拗、頑劣的小家夥道，“再有下一次，按照規定，我就只能以‘危害公共安全’将你送去特殊管理局了。”

歐姆抿住唇，低下頭，亂糟糟的頭發遮擋了眼睛，讓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莉塔捂住嘴，顫抖着聲音道：“是、是那個特殊管理局嗎？他們說、說，進去的歐姆沒有能活着出來的，會、會被打開腦袋，保持清醒的被研究。”

森峤皺起眉：“你聽誰說的？”

“都、都這麽說。”

“如果沒有歐姆能從裏面活着出來，又怎麽可能傳出這種謠言？”森峤搖頭，“那只是一個管理稍微嚴格了一些的地方，主要是矯正你們的不良言行……簡單來說就是洗腦。”

“洗腦！”莉塔做了個打開腦袋的動作。

森峤：“……”

“不是那個‘洗腦’！”

森峤無奈地揉了揉額頭：“算了，你們走吧。記住，不要惹事。”

莉塔點頭，想伸手去拉旁邊的同伴，卻被對方躲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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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塔有些失落，尴尬地蜷縮起手指：“抱、抱歉……”

兩人離開辦公室，被等在外頭的柯爾塔帶去了三樓。

最左邊有幾間空置的關押室，柯爾塔打開鎖，将二人讓了進去。

“三餐會有專人送來，有過敏的食物可以提前說。”柯爾塔從門上的小窗往裏看，目光警惕地瞟過低頭不言語的歐姆，“喂，別再給森添麻煩了。如果他再包庇你，他會遇上大麻煩的，知道了嗎？”

“……”

等人走了，莉塔在屋裏轉了一圈，坐在了唯一的小床上：“那個，我可以叫你風嗎？”

“……”

“你不拒絕的話，我就當你默認了。”莉塔不好意思道，“之前我……對不起啊，我是太害怕了，怕他們遷怒我，會吃掉我。”

“……”

“你不是森隊長的寵物嗎？為什麽會淪落到那種地方去？你是做錯事了嗎？森隊長不要你了？”

“……”

莉塔見對方不理自己，只好自顧自道：“不知道我的主人會不會來帶我走。我真的太倒黴了。”

“我的主人買了新寵物，是個四歲的雄性歐姆，有點東方混種。”莉塔嘆氣道，“家裏所有的東西都換過了，就是為了迎接他的到來。連我喜歡的玩具也都丢掉了。因為他容易過敏，有哮喘，對環境要求很嚴格。”

“主人其實很怕麻煩的，但他很喜歡那個歐姆，為此甚至願意花大價錢重新裝修房子。還裝了那個什麽……淨化器之類的東西。我也不太懂。”

“那天我是陪他們去做注冊登記的，體檢的時候我太無聊了，一個人在外面散步。”莉塔後悔道，“我不該離開主人的，警報響的時候，他只顧着新來的，完全忘記了我也在。我追出去的時候，他們已經走了。每次來做體檢，我都是坐車來的，所以不認識路。沒有主人的允許，我是不能随意出門的，我……”

說起這件事，莉塔也很是不好意思。

“你不要笑話我，我已經十五歲了，該認識路了。可我……我不太出門，外面太陽太大了，主人說對我的皮膚不好。你也看到了，我太白了，很容易被曬傷，還容易患上皮膚癌。我不想死。”

“……”歐姆擡頭看了她一眼。

“我想盡快回家，坐上了一個陌生人的車。”莉塔道，“結果被他賣去了地下交易市場。真倒黴。”

“如果我被送回培育基地，我就完蛋了。”莉塔耷拉着肩膀，手指不停地摳着自己的裙擺，那雪白的連衣裙已經被弄得很髒了，“我是從培育基地出來的。想要購買寵物的奧斯克魯人都會買年紀較小的歐姆。三歲、四歲是最好賣的，七、八歲也勉強可以，我就是四歲的時候被主人買走的。”

“但我已經十五歲了。”莉塔說着說着，對未來的懼怕讓她再次流起了眼淚，“沒有人會要一個十五歲的歐姆。在培育基地，一旦超過三個月沒有人購買，就會被送去特殊管理局。”

“……”

“你也知道那是什麽地方。”莉塔恐懼地倒抽氣，“我們都會死。”

咔噠——

莉塔被突然響起的門鎖聲吓了一跳，“啊——”地驚叫起來。

歐姆也被吓了一跳，轉頭時眼底還帶着幾分驚懼、警惕和攻擊性。

森峤頓了一下，舉起手裏的托盤：“我來送點吃的。”

歐姆的目光在托盤上掃了一圈，速度飛快地先拿了牛奶、火腿和兩片面包。

森峤抓住她的手，往她手心裏悄悄塞了一顆水果糖。

“風。”森峤裂開嘴，尖利的牙齒露了出來，“你喜歡這個名字？”

“……”

“風。”

“……”

森峤将托盤遞給莉塔，歐姆緊緊盯着，發現森峤沒有給對方水果糖，神情才有一絲緩和。

“承認這個名字嗎？”類蛇人堅持不懈地問她，“如果你承認，明天我也會帶糖來。”

歐姆，或者說“風”，終于緩慢地點了下頭。

她将糖果握在手心裏，捏得緊緊的，等森峤轉身離開時，又一瘸一拐地追了兩步。

森峤回頭：“？”

風似只是發洩，上去踩了森峤一腳，然後将人推出去，把門關上了。

森峤：“……”

森峤靠在窗口往裏看，見小家夥盤腿坐在角落裏吃東西。比起莉塔的細嚼慢咽，她吃得滿地都是面包屑，牛奶也濺到了衣服上。

臨時關押室設備簡陋，地上很涼，房間裏唯一的床讓莉塔坐了——莉塔并不嫌棄風和自己一起坐，但風顯然很嫌棄。

森峤看了會兒，給家裏的AI發了消息——送一套風換洗的衣服來，拿兩雙新鞋，再拿兩個軟墊和薄毯來。

安哥拉：“？”

安哥拉：“好的。”

安哥拉來得很快，它拖了個行李箱，被森峤帶到了關押室門前。

“你送進去吧。”森峤道，“臨時關押室是允許探望的，這不算違規。”

安哥拉：“……”

安哥拉看到了裏頭的小家夥，擺出了語重心長的語氣：“森，我寧願您養了十只兔子。”

“少廢話。”

“您為她陷得太深了。還是您的自尊心不允許您有養不好的寵物？”

安哥拉開始回憶起來：“在您五歲時，您養了第一只兔子，才三天它就死掉了，您傷心了很久。”

“安哥拉……”

“很快傑拉夫人又為您買了一只小貓，這次您養了它很多年，直到它因為發，情跟其他母貓跑了。再也沒有回來。”

“……”

“還記得嗎？森，那時候您太過傷心，嘗到了背叛的滋味，曾發誓再也不養任何寵物。”

“夠了。”

“十三歲您養了第二只兔子，還有一只蜥蜴。”

“十五歲您養了人生裏第一條狗。”安哥拉語調波瀾不驚，“都說狗是人類最忠誠的朋友，對于奧斯克魯人也一樣。只要有吃的，狗始終是狗。”

“……”

“二十一歲您的兔子和蜥蜴都死了，至今您再沒有養過任何一只寵物。您是寂寞了嗎？”

森峤一手撐在門板上，語氣沉重：“安哥拉。”

“有什麽吩咐？”

“AI最大的優點你知道是什麽嗎？”

“那就太多了……”

“我是說。”森峤打斷了安哥拉的自賣自誇，“我可以一鍵清除你的所有數據，這些事情你永遠都不會再記得。你希望我這樣做嗎？”

安哥拉遲疑了三秒鐘：“森，您是在開玩笑，對嗎？”

“我不喜歡開玩笑。”

安哥拉的眼睛亮了起來，整臺機器發出了運轉時的“嗡嗡”聲，一分鐘後它道：“我已經将所有有關寵物的詞條進行了加密，我将不再有權限訪問這部分數據。這樣您滿意了嗎？”

森峤拍了下安哥拉冰涼的肩膀：“做得好。”

“竭誠為您服務。”

安哥拉将行李箱拖進房間。

風擡頭看來，認出了安哥拉。

每臺AI雖然都長得差不多，但因為主人的喜好不同，又有細微的差別。

譬如柯爾塔家的AI，就總穿着黑絲镂空小圍裙。

森峤家的AI非常樸素，出廠什麽樣就是什麽樣，沒有另外噴漆，沒有加裝奇怪的設置，也沒有Cosplay的愛好。

安哥拉只在脖頸上系着一條細長的領帶，它的腦袋方方正正的，顯得很正經嚴肅。

根據心情不同——如果它有心情的話。它還會更換領帶的款式和顏色。

這仿佛是它唯一的興趣。

“風。好久不見。”安哥拉打開行李箱，将東西一一往外拿，“雖然你只在這裏逗留兩天，不過主人還是為你精心準備了一些東西，希望你喜歡。”

森峤在外面偷看，聞言幾乎想翻白眼——這家夥什麽時候才不會自說自話的丢人現眼？

風依然盤腿坐在地上，似乎并不感興趣，但身體卻微微朝AI的方向傾斜了一點。

“這是藥品。”安哥拉将一個小藥箱拿了出來，“你的腳需要治療。”

風看了眼自己紅腫起來的腳踝，默默地将盤腿換了個姿勢。

“這是換洗的衣服，森峤猜你不喜歡花裏胡哨的款式，所以都是白T恤。”

風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鞋也備了兩雙。”安哥拉拿出了兩雙運動鞋，都是芭比粉。

風：“……”

風一言難盡地看向AI，感覺到古怪的視線，它擡起頭來，那雙沒有感情的眼睛同風對視一分鐘，自以為明了的放起了“叮咚”的BGM。

“我明白了。”它道，“下次衣服也都換成粉色。”

“……”

莉塔羨慕地看着行李箱裏的東西，直到她懷裏也被塞了一張小薄毯和一只軟墊才驚喜道：“這是給我的？”

“是的。”

“替我謝謝森隊長！”

“明白。”

風有點不高興，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軟墊和薄毯，懷裏還堆着零食、飲料以及一只安撫哄睡的玩偶——一只穿着背帶褲的小兔子。

“那麽，後會有期。”安哥拉提着空行李箱出去，“二位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