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向來活躍的柯爾塔也救不了場了,只悶頭吃飯。他對那碗歐姆肉沒什麽興趣,反而覺得碗太大太高有些擋了他挑蟲子的路線。
達達倒是想吃,口水嘩嘩的,只是礙于上司森峤在,實在不敢下手。
好幾次視線瞄過去,又收回來,來來回回幾次,總隊長道:“想吃就吃嘛。”于是幫他撈了一勺放在碗裏。
達達忙道謝,喉嚨動了一下,又去看客廳裏的二人。
森峤和風在客廳架起的小桌上吃飯,氛圍還挺融洽。風慢慢咬着水果披薩,森峤喝着湯,手邊放着夾了許多幹果的面包。
森峤對奶油、芝士這些東西不感興趣,唯一能入口的歐姆食物也就是這種幹果類的面包了。還得是雜糧做的,要粗糙、幹硬的口感他才喜歡。
森峤邊吃邊道:“知道你不喜歡我喝那些臭烘烘的東西,我特地沒端過來。”
風看了他一眼。
森峤拿勺子另一頭挑起風的下巴:“不感動嗎?”
風從椅子上跳下來,端了個空盤子,走到柯爾塔身邊,拿勺子戳了戳對方的腰。
柯爾塔:“……”
柯爾塔想當做沒察覺,風就繼續戳他的腰。
“……”臭小鬼!
柯爾塔幫她拿了幾個蛋,又舀了一些湯。她端着回來,面無表情的遞給森峤。
森峤感動道:“給我的?你知道我喜歡這個是嗎?好乖好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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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沒說完,那只遞過來的手就收回去了。
“?”
風靜靜地看着他,森峤反應過來:“啊,不是好乖,是好棒。這總行了?”
風這才将盤子遞了過去。
餐廳裏的人:“……”
柯爾塔小聲道:“這到底是誰在馴誰?”
達達将骨頭咬得嘎嘎響,搖頭。
柯爾塔看着他帶了血絲的唇,皺眉:“這玩意好吃嗎?”
達達點頭,幾口吞了,吐出大塊的骨頭道:“比其他肉好吃多了,要不你試試?”
“不試。”柯爾塔別開頭,“其他玩意也就算了,這東西能說話,能哭能笑。吃不下。”
類貓人妻子端着酒杯,一臉“不要大驚小怪”的神情,道:“都是肉,有什麽吃不下的。歐姆要生存,我們也要生存,大家都是大自然的食物鏈。”
“您說得對。”柯爾塔不打算争辯,端起酒杯敬了一下。
“有些人就是沒用的仁慈太多了。”類貓人妻子道,“仁慈是好事,但要用在對的地方。成天為該吃什麽,不該吃什麽也能争半天,只能說還是太閑了。”
達達也舉起酒杯:“您說得對。”
他又對總隊長道:“今天的飯菜真是太美味了。”
“你有什麽覺得是不美味的嗎?”柯爾塔道,“你就知道吃。”
一衆人都笑起來,氣氛這才緩和過來。
總隊長看了客廳裏的二人一眼,決定不跟森峤這個固執的人一般見識——陛下和玫瑰公爵都很重視這個人,他還不能做得太過。
森峤仿佛沒聽見餐廳那邊的讨論,他鎮定的和風吃完飯,兩人都沒吃多少。又有人給他們送來了飯後甜品。
歐姆的是一小杯水果酸奶,森峤的是一杯凍啤酒加鹵蛋。
風不是很懂奧斯克魯為什麽那麽喜歡吃蛋,不過比起其他奇奇怪怪的蛋,這個鹌鹑蛋看着起碼正常多了。
風一口一口吃着酸奶,觀察着周圍的家裝擺設——比森峤家看起來豪華多了。但她不喜歡。
總隊長家有很多擺設,精致華麗,軟裝配色也顯然花了心思,還有許多虛拟投影,在牆上、屋頂上,投射出大片的星空和海洋,看着讓人十分心曠神怡。
相較之下,森峤的家就簡單太多了。沒有什麽精致的擺設——最精致的大概就是樓梯轉角的花瓶,還被她給打碎了。
也許這就是有女主人和沒有女主人的不同之處?
風不太懂,畢竟集中區也沒有人會花心思在居住環境上。能活着就不錯了。
只是森峤家雖簡單樸素,卻處處透着溫馨和舒适,是一個“用起來”很順手的家。有生活的痕跡,讓人感覺舒服。
奧斯克魯也會在乎家居嗎?風不了解,只是觀察下來,起碼這個總隊長家裏挺在意的。但她還是更喜歡森峤家。
察覺到自己在拿森峤和別人做比較,風停下了吃酸奶的手。
細想想,她的比較好像還挺多。
從“主人”來說,他更細心,願意尊重個體生物間的不同,有耐心,脾氣好。
從奧斯克魯來說,他有原則,品行好,重感情,對不同的生靈也有起碼的尊重和包容。
雖說不是絕對的某某主義,甚至偶爾也會出現虛僞的雙标。但已經比大部分奧斯克魯好太多了。
那麽,能給這位“主人”打多少分呢?
“又在想什麽?”森峤嘆氣,将風滴落到新衣服上的酸奶擦掉,“你要是不說出來,別人不會知道。”
風不吭聲,繼續吃。
森峤喝着啤酒,青金色的眸子看着她:“為什麽就是不願意說話?”
“……”
“太久不說話了,所以不會說了?”
“……”
“我可以慢慢教你,但你得給我一個表示。”森峤尖利的指甲在啤酒罐上敲了敲,“你得讓我知道,你是不想說,還是不會說。”
風晃着腿,搖了搖頭,小辮子從肩頭滑落,自然垂在胸前,模樣很乖。
但她越顯得老實、乖巧,森峤就越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風搖頭,又比了個大大的叉,表示是自己不想說。
“為什麽?”森峤皺眉。
風搖頭,那意思——沒有為什麽。
“不然這樣。”森峤想了想,“你要是願意說話,我就滿足你一個願望。”
風詫異地看他。
“不能超過我的能力,不能做傷害別人的事。”森峤擺手,“只要我做得到,我都會滿足你。”
風不理解森峤為什麽這麽執着要讓自己說話。
現在這樣也很好,他們不需要太多交流——主人和寵物而已,沒必要交流。
但森峤提出的建議很讓她心動。
她雀躍地比劃:放我走也行?
森峤:“……”
森峤往後看了眼,發現餐廳的人沒注意自己,這讓他不至于太過丢臉。
自己養的寵物随時想跑,這讓他很沒面子。
“我哪裏對你不好了?為什麽總想離開?”森峤話說一半,自己都煩了,擺手,“行,只要你說話,我讓你走。”
他抱起手臂,模樣是一副“看好戲”的神情,擺明了不相信風能說話。
得到确定的答案,風欣慰地點了點頭——她相信以森峤的品行,還不至于說話不算話。
這樣她就省去逃跑的環節了。完美。
風喉嚨動了動,兩手撐在桌面上,有種立刻就要說話給森峤看的氣勢,但好幾秒後,她依然什麽也沒說出來。
風:“?”
森峤一臉“我就知道”的勝券在握。
風摸了摸自己的喉嚨,張開口,卻沒發出聲音。
她認為自己是可以說話的,但那只是她認為。她上一次說話是什麽時候?想不起來了,好像是鄰居奶奶還在世的時候。
她沒有啞,說話明明該是本能,但她嘗試了幾次,嘴唇只是無聲的張合,仿佛小嬰兒牙牙學語,輕微的氣流從嘴裏不規則的流瀉而出,卻沒法發出完整的聲音。
“嘶……”她深吸口氣,臉色第一次有些慌。
森峤拉過她的手,拍了拍:“好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了??
“你太久沒說話,得去醫院看看。”森峤道,“如果沒有器質性的病變,咱們再慢慢訓練。不要急。”
森峤伸手,輕輕在風的喉嚨兩側捏了捏:“本能這種東西,其實都是需要練習的。明白嗎?我聽說歐姆幼崽連生氣和笑,也是要後天才能學會的。”
風:“……”
“森。”總隊長走過來,拿餐帕壓了壓嘴角,“吃好了嗎?我們來談正事吧?”
森峤站起來,一手還按在風的喉嚨附近,指尖微彎,像是個撫摸下巴的動作。
總隊長看了眼,道:“你還真是喜歡她。”
森峤收回手:“我在幫她看喉嚨。”
“喉嚨?”
森峤沒多提:“走吧,要談什麽?”
類貓人妻子也走了過來,伸手挽住丈夫的胳膊:“對了,森,你每天上班,風一個人要怎麽辦?不會很無聊嗎?”
“我最近休假在家,可以陪着她。”森峤道,“上班之後……再說吧。我在看歐姆學校。”
風:“!!”
風倒不知道,森峤還有這種打算。她一臉驚恐,才不想去什麽學校!
寵物去什麽學校?你們奧斯克魯有病吧?!
類貓人妻子道:“我就是想說這個,我朋友的朋友推薦了一所很不錯的歐姆學校,好多貴族養的歐姆也在那邊,你要是願意送她去,我幫你去說說。大家都是一個部門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類貓人想賣個好,其中必然有所求。
不過森峤本來就打算給風找學校——說是學校,其實更類似“訓練所”。
森峤沒想那麽多,只希望能讓風交上朋友,自然而然的學會說話就行。
森峤點頭:“那麻煩夫人了,謝謝。”
“都是同事!客氣什麽?”類貓人高興起來,輕推了下丈夫,又主動過來牽了風的手,“我帶風玩吧,你們聊你們的。”
森峤揉了揉風的腦袋:“去吧,有事叫我。”
類貓人哎喲了一聲:“在我這兒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總隊長笑了笑,領着幾人去了書房,門一關上他就開門見山道:“森,我先說好,學校不是白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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