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一百收加更）

端午被颠得話都說不清，好幾次張口都差點咬到舌頭，只好皺着眉閉口不言。

風背着個人也跑得極快，和風追不上，跑得氣喘籲籲，兩條長辮子在肩頭甩來甩去。

“左邊，左邊！”她在後頭指揮，平日說話輕聲細語的，這時候喊都喊不出聲來，聽着格外柔弱。

風聽不清，正準備回頭看和風，眼前就伸出一只手來，給她指方向：“左邊。”

風往上托了下端午，跑過拐角，在入口處看見了“醫務室”三個字。

學校的醫務室還算大，裏頭放着幾個床位，拉着床簾。

穿着白大褂的類鹿人看過來，頭上圓潤的角在日光下像是隐隐泛着白光，有種莫名聖神的味道。

風将端午放在椅子上，類鹿人過來看了看：“這是怎麽了？端午，頭有哪裏暈嗎？能看清我嗎？”

端午點頭，其實只是輕微磕碰了一下，他并不覺得有多嚴重。

是其他人太誇張了。

不過他也習慣了這種誇張。

他理所當然的靠進椅子裏，讓類鹿人醫生幫他處理額頭的傷。

他斜眼看向站在一旁，呼吸都沒怎麽亂的女孩兒，有些意外，也有些不滿：“誰讓你背我的？”

“？”

“那麽多人，誰讓你背我的？”端午道，“這種事輪不到女孩子來做。”

“……”

Advertisement

端午義正言辭的：“如果我壓壞了你怎麽辦？這是得不償失。”

“我比你高，比你重，你這樣做是不負責任的。很可能我還得摔一跤，你也會摔。”

風攤手，示意——我摔了嗎？你摔了嗎？

端午不以為然：“這次只是運氣好。”

“……”

和風這時候才到醫務室門口，扶着門喘氣，眼淚都跑出來了，她一進門就聽到端午的話，忙拉了拉風的衣袖，道：“風只是太着急了，端午哥哥別生氣。”

“是風不對，下次就知道了。”

風：“？”

這是做什麽？還有替人道歉上瘾的？對上重陽也道歉，幫了端午也道歉？

這些小家夥都被洗腦成傻子了。

風甩開和風的手，将帽子摘下來拿在手裏作風扇，她環顧了醫務室一圈，發現這裏是唯一沒有監控的地方。

又看了眼旁邊的床位，大概知道為什麽了。

畢竟這裏有錢有權人的寵物太多，一旦出了什麽事，掰扯起來哪方都不好看。幹脆在醫務室不設監控，真要争辯起來，也不容易拿出證據。

這倒是方便了她做事。

大概是風的不以為然讓端午愈發不滿，他坐得端正，一手在膝蓋上敲了敲：“喂，你，叫風是吧？聽見我說話了嗎？”

“你連起碼的禮貌都沒有嗎？自我介紹呢？問候呢？”

“你是小班的吧？年紀應該比我小，為什麽不叫人？”

和風又忙要解釋，風拿帽子打了一下她的腦袋。

和風：“！”

類鹿人并不參與小家夥們之間的争執，她只管做她的，處理完額頭的傷，又檢查了一下其他地方沒有明顯傷痕，便到一邊去錄入資料了。

光腦嗡嗡地運轉，風一腳踩在椅子邊緣，端午一愣，還未回神，風拿帽檐挑起了端午的下巴。

端午：“！”

和風：“！”

和風臉一下紅了，擡手捂住了臉，又慌又覺得刺激，小心翼翼地從指縫裏看人。

端午結巴了一下：“你你……”

風覺得莫名其妙：一群養尊處優的小東西，還治不了你們了？

她正要給端午一點好看，就聽門口傳來喊聲。

“風！果然是你！”

風皺眉轉頭，端午還愣愣地看着風的側臉。他見慣了皮膚白皙，長相精致，行為優雅的家養歐姆，第一次見到這麽無禮嚣張的，一時有些不知所措。風因為瘦弱，臉部輪廓顯得立體，下颚線很優美，脖頸一側的皮膚随着轉頭的動作繃緊了，能看見下方凸顯的鎖骨。

她皮膚不白，近距離看甚至有些粗糙，可意外的顯得真實。

比培育基地一個模子似的歐姆們真實許多。

小時候端午總分不清培育基地裏的歐姆和玩具娃娃究竟有什麽區別——一樣的美麗漂亮，一樣的沒什麽表情，一樣的乖巧安靜。

但風卻活靈活現的，跟任何他見過的家養歐姆都不一樣。

張揚的、跋扈的、随性的。不太客氣，但也沒到令人反感的地步，反而好奇她接下來會做什麽。

風看見來人，挑起了眉。

她倒是該想到的，既然是玫瑰公爵家的寵物，肯定也會在這所學校。

果不其然，門口站的是許久不見的莉塔。

莉塔穿着大班的校服，走動時裙擺掀起好看的弧度——她又回到了精致的生活裏，渾身幹幹淨淨的，再不見當初狼狽了。

莉塔匆匆走來，卻不是第一時間看風，而是對着端午道：“端午你沒事吧？傷到哪裏了？是被風傷的？”

端午：“？”

端午看看風，看看莉塔：“你們認識？”

“算認識吧。”莉塔沒看風，手指摳着裙擺，“你沒事吧？傷得嚴重嗎？”

“不嚴重。”端午站起來，摸了摸腦袋的紗布，“怎麽回事，她到底是誰？我從未聽過一個叫‘風’的歐姆。是哪家新收養的？”

“……她是森隊長家收養的，之前是野生歐姆。”

風聽着他們正兒八經的讨論，突然覺得有些想笑。

端午注意到她勾起的嘴角，帶了幾分顯而易見的嘲諷，頓時又生氣起來：“你笑什麽？”

風聳肩，背着手溜溜達達往外走。

很明顯，莉塔不太想和自己相認，隔了這麽久，她們之間甚至有很重的隔閡感。

不過這是當然的，她本來也沒打算和莉塔産生什麽聯系。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莉塔對自己是什麽态度，一點都不重要。

“你站住！”端午在後頭喊。

風沒理他，只揮了揮手，和風忙跟了出去。

待人離開了，端午沉默許久才看向莉塔：“森隊長……是深港巡邏隊的那個森隊長？”

“是。”

“他收養了個野生歐姆？”

“嗯。”

“你怎麽知道的？”端午好看的眼睛眯起來，“前段時間聽說你失蹤了，難不成……”

“不要問了。”莉塔将裙擺揪得發皺，道，“總之她跟我們不一樣，你以後也不要理她。”

“你跟她關系不好？”

“……說不上好不好。”

端午不再問了，他本也不是多好奇的人。

他跟類鹿人醫生打了個招呼往外走，雙手插兜，下巴高傲地揚起：“你來找我做什麽？還是找她？”

“找你。”莉塔道，“她下手沒個輕重，我怕你出事。”

“我會怕她？”

“……”莉塔想說不一樣，但也沒法解釋個清楚，她轉移話題道，“那件事，怎麽樣了？”

端午皺眉：“不是你我說了算。”

“我知道，但是……”莉塔抿唇，“如果要配種，我和你最适合不是嗎？如果能争取一下……”

端午有些煩：“你家主人和我家主人不對付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想得可真美。你別靠我這麽近，要是讓主人知道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莉塔又不說話了，眼眶紅紅的，很是委屈。

端午走出很遠才發現人沒跟上，轉過頭，就見莉塔拿袖子擦着臉，顯然是在哭。

端午抿了抿唇，到底是不忍心，又走了回去：“喂，好好的，哭什麽？”

莉塔低聲哽咽：“我不想跟別人配種，我和你起碼認識，我不想……”

“……”端午靠在牆上，靜靜聽了會兒莉塔的嗚咽聲，問，“你大概什麽時候？”

“主人已經在聯系了。”莉塔道，“他不太想要我了，想把我送去培育基地。進了那裏，我就……”

她捏緊了拳頭，急促地呼吸了幾次才有勇氣開口：“進了那裏，我就只能一直生育。你知道的，培育基地只留有繁育價值的雌性，其他就是幼崽。”

雄性歐姆也沒好到哪裏去，除非主人一直疼愛，有幸能一輩子活在主人身邊。但那是少部分，長大的歐姆多半都會被嫌棄——因為沒有幼崽時期的可愛和天真感了。

他們要麽是被送去特殊管理局處理掉，要麽是進歐姆食用專門店，有繁殖價值的，一年會被拉進培育基地配種幾次。

無憂無慮的時代只在幼時，到了十六歲，他們的生命就進入了倒計時。

端午沒說話。

莉塔道：“白沙公爵很疼你，也許你真的能活到最後。我希望你能……能幫幫我，如果你開口，也許白沙公爵……”

“莉塔。”端午沉下臉，眼神裏有冷漠一閃而過，“主人不喜歡你家主人，我如果幫你，就是在斷我自己的生路。你是明白這一點，還要我去說情嗎？”

“……”

“各人有各命。”

端午轉頭離開，剛走過拐角，就發現風在光明正大的偷聽。

風靠在牆上，笑眯眯的，一手轉着帽子。

端午臉一陣青一陣白：“你——”

風比了個“噓”的手勢，又招了招手，溜溜達達地往遠處去了。拐角那頭，還能聽到莉塔的哭泣聲。

--------------------

加更！喜歡請多多評論！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