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森峤沒料到自己随口開的玩笑居然成了真。
風還真打架了。
他一時不知該擺出什麽表情,但靈機一動,計上心頭,順水推舟道:“是我管教不嚴,你能帶個路,讓我去公爵家親自道歉嗎?”
重陽很滿意森峤的态度,感覺自己總算扳回一城——他很怕自己沒保護好端午,沒能給端午出氣,回家之後會被責罰。
他和端午不一樣,他沒有可以犯錯的資本。
重陽揚起下巴,哼道:“你以為公爵家是你想去就去的?沒門兒!”
森峤佯作無奈:“那要我如何呢?”
重陽卡殼了一下,他只顧着要風好看,倒也沒想過之後要怎麽辦。他皺着眉思索了片刻,磕磕巴巴道:“你、你等消息吧,等我回去把這件事報告給公爵。你最好小心些,說不定因為她,你連工作都丢了。”
森峤嘆氣,道:“只要公爵願意,我随時可以帶着風登門向端午道歉。”
奧斯克魯給歐姆道歉?重陽有些意外,他以為森峤說的“道歉”是給公爵道歉。
重陽睨了風一眼,見她還縮在森峤身後,突然就生出幾絲不甘——同樣是歐姆,自己還是培育基地出來的,而這家夥怎麽看怎麽是個野生歐姆,居然能遇到如此溫柔的奧斯克魯。憑什麽?
別說是奧斯克魯給歐姆道歉,發生這種事,奧斯克魯本應當場揍歐姆一頓表明态度才是。但眼前這個類蛇人顯然沒有這個打算,他甚至還牽着風的手,看起來十分溫和有禮。
雖然長得挺吓人就是了。
“重陽?”端午沒找到重陽,一路尋了過來,見了森峤和風,眉頭微微一皺。
他見風的時候沒認出來,但看見森峤的時候倒是認出來了。
這不就是那天在游樂園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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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端午站住了,“你就是森隊長?”
“是我。”森峤笑了笑,“你是叫端午?”
“是。”
“風第一天上學,可能有些緊張,她不會說話容易造成誤解,今天的事我幫她向你道歉。”森峤道,“以後要是有什麽沖突,希望你們都能先冷靜下來,在外面随意打架總歸是不好看,尤其白沙公爵是個重視禮儀的人,這一點你一定比我更清楚。”
端午認真聽完了森峤的話,客氣地點了下頭:“森隊長說得有道理,我會注意的。今天這事重陽也有不對,我替他向風道歉。”
森峤挑了下眉,沒料到端午還挺懂事。相比之下重陽仗着白沙公爵的地位,就要嚣張不少。
“轉告公爵,我會帶風上門賠禮。”
端午點頭:“公爵應該也不會太計較,你不用有負擔。”
重陽還打算說什麽,被端午拉着走了。重陽回頭,就見森峤抱着風上了飛行器,親手給她系上安全帶,還拿了袋零食塞進她懷裏。
重陽抿唇,直到飛行器離開,他才道:“那個什麽隊長,很疼那家夥。”
端午嗯了聲。
重陽低低道:“一個野生的歐姆,比我們好嗎?”
端午看了他一眼,擡手揉了下少年棕紅色的頭發——重陽發質硬硬的,摸起來紮手。端午收回手随意在重陽背上擦了一下,重陽翻了個白眼:“嫌棄就不要摸。”
端午道:“培育的還是野生的,都在奧斯克魯的一念之間。你期望什麽?期望他們無條件的愛你?怎麽可能?”
“就算他現在疼風,以後膩了,說扔也就扔了。”
“歐姆在他們眼裏只是個玩物,喜歡不喜歡的,不是我們能左右的。”
重陽道:“……但是我覺得那個隊長人還可以。對我們還挺客氣的。”
“表面而已。”端午看得很透徹,“骨子裏并不在意我們,他說是道歉,從頭到尾只拿風做借口,只是幫風道歉,不是他對管教的事道歉。讓我轉告公爵,也下意識用了命令的語氣。”
奧斯克魯就是奧斯克魯,不可能對歐姆有發自內心的尊重。
如果一個奧斯克魯居然願意向歐姆低頭,那一定有問題。
端午回頭,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已飛遠的飛行器。
小路前頭公爵家的飛行器等在那裏,端午和重陽剛坐上去,公爵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主人。”端午的語氣比在學校裏時弱了許多,很柔和,“我們馬上回來了。”
“我都聽說了。”白沙公爵聲音磁性低沉,仿佛扛了個低音炮,一字一句道,“重陽去別院,你一個人回來。”
重陽不敢吭聲,臉色發白,手指揪住褲子抑制不住地發抖。
端午神色沉了沉:“主人,重陽不是故意……”
話音未落,通訊已被挂斷了。
公爵很不高興。端午轉頭,看見了重陽欲哭無淚的臉。
“怎麽辦啊……”重陽緊張道,“我、我會被送走嗎?”
“只是去別院住幾天。”端午安慰,“找到機會,我會讓你回來的。”
“……別院什麽也沒有。”重陽道,“我吃什麽?會不會被賣掉?”
“先別想那麽多。”端午道,“我回去探探口風,你等我消息。”
端午從飛行器的小冰箱裏翻出一些喝的和餅幹,塞進重陽書包裏:“省着點吃,保護好自己。”
風在座位上晃着腿,心情似乎不錯,手指在口袋裏揉捏着莉塔給她的紙條。
森峤看了她一眼:“打了架還挺高興?”
風給了他一個笑臉。
森峤無奈:“你啊……”他想了想,形容道,“每當出現這種笑容,就像要做壞事的貓。表面看着似乎什麽也沒發生,實則盡打壞主意。”
“我讓你去交朋友,你倒好,上來就結仇了?嗯?”
哪裏結仇了?
明明都在我的計劃中。
那種人你以為能輕而易舉跟他交朋友?從小在公爵府長大,不知道藏了多少心眼兒呢。端午又不像莉塔,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自家主人到底是做什麽的都不清楚,端午明顯什麽都知道,對自己身份也掂量得明白,在學校也是非常有威望的人。
這種人跟莉塔不一樣,可不好糊弄。
虧你在巡邏隊做了這麽久,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哦,應該不是不明白,只是瞧不起我們歐姆吧?
肚子裏有一堆話,可惜說不出來。
森峤道:“別又在心裏罵我。”
風翻了個白眼。
“我不管你打算做什麽。”森峤道,“我可是很信任你的,別坑我。”
他又想了想,補充道:“這也是你立功洗脫嫌疑的機會,你是幫你自己,不是幫我。”
風:“……”
風臉色沉下來,什麽好心情都沒了。
她窩在椅子裏,盤着腿看着窗外飛逝而過的風景,突然覺得自己挺滑稽——明明是雙贏的局面,各有各的利益,她卻好像還在等着別的什麽。
她懶洋洋的比了個手勢。
森峤轉頭看了她一眼:“嗯?”
風比了顆心。
森峤看着她對自己比出愛心,覺得還挺萌,于是将飛行器切換成自動駕駛,自己摸了通訊器出來拍照。
“再來一個。”
“……”
“快點。”森峤揚了揚下巴。
今天陽光很好,從窗外投射進來的日光仿佛碎鑽一樣灑了滿地,刺眼奪目,因此森峤的鱗片在亮晶晶的碎芒下也顯得分外特別。
他像是整個人在碎鑽裏打了個滾,鱗片反射着光,晃得風沒法和他直視。
她面無表情的比了顆心,臉沖着另一頭,鴨舌帽在她眼下罩了一層深刻的陰影。
“可愛。”森峤誇道,“你要看嗎?太可愛了。”
風耳朵尖紅了紅,将鴨舌帽又往下拉了拉。
她不耐煩地踹了森峤一腳,指了指通訊器,又指自己。
森峤:“?”
風拿過他的通訊器,将端午的照片翻了出來,指了指端午,又比了顆心。
風的意思是——我假裝我喜歡他。我沒跟他結仇。
森峤恍悟,露出為難的神情:“你喜歡他?”
“……”
“按理說十六歲可以配種,現在也不算早戀。”森峤想起飼養手冊裏的話,拍了下膝蓋,“那也不行,你沒有上過相關的課,容易出事。”
“……”
森峤說着又笑了:“以前沒見過那麽帥的雄性歐姆吧?說得也是,集中區的歐姆可沒有端午那麽好的皮相,聽說他爸媽的基因很不錯,還是賽級種。”
“……”
“白沙公爵養出來的寶貝,自然是處處都不同的。你會被吸引也正常。”
“不過這種好奇和喜歡可能不一樣,你得自己想清楚。”
風的臉色已經徹底冷了,森峤卻沒注意,還在道:“還有,他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賽級種的配種流程很麻煩。”
“那個莉塔的基因倒是不錯。”森峤思索着,“只是玫瑰公爵和白沙公爵是出了名的死對頭,所以可能性也不太大。”
開口閉口,全是配種。
在奧斯克魯眼裏,歐姆和其他動物沒什麽不同——發,情、交配、生育。可以吃,可以養着玩,皮毛可以拿來做東西。
一時的寵愛和溫柔都是他對奧斯克魯身份的認可和要求:越是強大的生物,應承擔更多的責任。越是文明的物種,越是講究對其他物種和文化的包容。
而事實上,這種“溫柔、包容、責任”都不過是自我滿足和高高在上的優越。
回了家,森峤拿了她的校服出來,皺着眉道:“怎麽弄成這樣了?”
這校服皺得仿佛在酸菜壇子裏泡了三天三夜。
安哥拉看着風一言不發回了卧室,道:“森,從觀測來看,風的心情好像不好。”
“她喜歡上了一個雄性歐姆。”森峤道,“但她和對方注定無法在一起,估計是很難過。”
安哥拉用它方方的腦袋思索了一會兒:“你是這樣告訴她的嗎?”
“嗯?”
“你說她和對方不配。”
森峤啊了一聲:“我沒說不配,我的意思是……他們沒辦法在一起,我說的可是實話。”
安哥拉點頭:“你還是聽夫人的話,找個相親對象結婚吧。”
“??”
“就你這樣,靠自己是找不到伴侶的。”
“……”
風回房間把自己悶在被子裏,就算從監控看,也只像是她心情不好。
她偷偷拿出紙條,在被單縫隙的光線裏仔細分辨——莉塔以為她不識字,是畫給她看的。
畫從左往右,标明了123:一個小女孩兒擋在一個男孩兒前面,擡手指着星星,舉着牌子,周圍有很多圍觀的人。
風看懂了,這是說讓她不要靠近端午,如果要對端午做什麽,她就告訴所有人她是“星辰”的人。
啧啧,天真。
什麽證據都沒有,別人憑什麽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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