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芙蕾雅
譚娜在公交車上還在補覺。
開車的司機師傅聽說她大清早的要去醫院,順口問了一句:“喲?家裏人生病了?”
“嗯。”譚娜靠在椅背上,打了一個巨大的呵欠。
“哎,不容易啊。”師傅說:“這大過年的。”
譚娜把毛線帽拉下來,擋着眼睛。
“師傅,我眯一會兒,到了您直接把我喊醒就行。”
譚娜迷瞪瞪地摸進醫院,然後按照文婷說的地址擠進電梯上樓。
電梯裏有兩個同樣睡眼惺忪的小護士,正端着托盤在小聲聊天。
“哎我特麽醉了哇……”一個護士說:“昨天不知道哪家皇室的貴人入住,據說是差點把一整個科室都喊過去接待了。”
另一個護士就接話道:“不會吧?誰這麽大的面子啊?”
“不知道,說不定是哪個有錢人呢。”
“但是還挺怪,也沒安排貴賓病房,就住了個普通病房……”
譚娜看到電梯停在了十二樓,随後門打開。
譚娜打着呵欠走出電梯。
電梯門在身後關上。
“哎?是不是就是安排在是二樓的啊?”小護士看了一眼:“剛才那姑娘不就去了十二樓?”
“管他呢,再有錢也不會分半點兒給我。”
“還是你說得對。”
譚娜循着地址,找到病房門口。
但是她也沒有貿然進去病房,而是站在門口,朝裏面打量了一眼。
病房裏面倒是安靜明亮,看起來環境也還不錯。
譚娜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這是不是一家私人醫院?
……文婷怎麽會找一家私人醫院?
她自己就是幹醫護的,非要說的話,有這種門路倒是也不稀奇。
文婷正坐在床邊,撐着額頭閉目養神。
譚娜剛剛站到門口,她就睜開了眼睛,随即眼前一亮。
譚娜連忙給她比了個“噓”的手勢。
文婷随即站起身,走出了病房,兩個人又往走廊盡頭走了兩步。
“你來了啊?”文婷眼中滿是欣喜:“我還以為你不願意過來呢……”
譚娜心道我是不願意來。
“嗯。”譚娜問道:“情況怎麽樣?”
“醫生說就是過年這幾天忌口沒有忌好,指标有點問題,老年人身體太虛弱了承受不了才昏迷了。”文婷說:“要先留院觀察幾天。”
“嗯。”
文婷:“去看看外婆?一會兒等她醒了,和她說幾句?”
“不。”
譚娜說:“差不多就行了,我們沒什麽好說的。”
“你……你怎麽這麽倔啊?”文婷頓時皺起了眉,她看起來精神不太好,看起來很憔悴:“我知道你不喜歡外婆,但是她現在都這樣了,你別恨外婆了。”
“你是不是還因為當時……外婆把你送到孤兒院的事?算是媽媽求你了好不好?外婆也是有苦衷的,那時候家裏真的是很困難,外婆也是沒有辦法啊。”
文婷是典型的南方女性,口音軟糯,說話總是帶着兩分溫柔,語速又很快,總是有一股子我見猶憐的味道。
“醫生說了,這種情況最多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了,你就算是騙騙她也行啊。”
“娜娜,就當媽媽求求你好不好?”
“不好。”
譚娜一聽文婷說話就覺得頭疼:“還有……你有什麽資格求我?我不僅恨她,我還恨你。”
文婷抓着譚娜胳膊的手一頓。
“比起她,我更恨你。”
“她是把我扔了,但是是你把我生下來的,你阻止她了嗎?”
“你照顧過我一天嗎?”
“這話我不是沒說過,還說過不止一遍。”
“但是你覺得我是小孩子過家家是吧?你覺得我是在抱怨?我覺得你偏心弟弟妹妹我不高興了?”
譚娜說:“你太幼稚了,我不想和你多說。”
文婷看了她一眼,說:“我今天就是來看一眼,以後不管怎麽樣,你也別讓我來見她。”
“這就是我們之間的最後一面。”
文婷的手垂落在一邊,愣愣地看着譚娜。
譚娜垂下頭,輕聲道:“話我說完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正要從文婷的身邊走過,忽然從電梯裏走出來一個推着推車的年輕護士。
“13床家屬是吧?”
護士看了文婷一眼,對她揮揮手:“過來搭把手,我說一下這個導管的問題。”
文婷恍若未聞一樣,愣愣地站在原地。
護士感覺很是莫名:“愣着幹什麽啊?過來啊。”
“我來吧。”譚娜嘆了口氣,認命地走過去。
譚娜從文婷身邊擦身走過。
“你是老太太孫女吧?”護士推着車進門。
譚娜:“嗯。”
“過來吧,正好我跟你說……”
譚娜跟着護士走進病房。
臨到譚娜離開的時候,文婷也沒有回到病房。
“麻煩給13床的家屬說一聲。”
譚娜拿起自己的包:“我先走了。”
護士愣了一下:“……哦哦,好。”
話說難道你自己不是家屬嗎?
煙熏火燎的一個上午終于暫時過去。
譚娜感覺不想和任何活物說一個字,于是明智地選擇了地鐵回家。
過年的這幾天,地鐵上的人也很少。
譚娜坐在一個窗戶口面前,身後的街景快速後退着。
出地鐵口的時候譚娜拿出來手機掃碼,然後往出口的通道走。
“先生不好意思,請您重新出示一下乘車碼。”
身後傳來地鐵站乘務溫婉溫柔的聲音。
譚娜下意識地往身後看了一眼,正好和被攔住的人對上了眼睛。
對方看起來似乎很着急,眼睛一直在往出口的方向看。
譚娜收回目光,徑直往出口走。
下午,接到工人的電話,推門出來,打算端着小板凳看着他們刷牆。
還沒開門的時候,就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壓抑不止的哭聲。
聽聲音像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婦女。
還跟着一個男性說話的聲音。
譚娜按着門把手的一頓,忽然感覺鼻尖一酸。
最終還是沒有把門打開。
生活有太多太多的意外。
失去是一件很難預料的事情,因為我們只會在失去之後才感覺刻骨銘心。
幾天之後。
“喂?”譚娜艱難地從被窩裏伸出手,摸到手機。
那邊仇麓問道:“還沒起來?”
“沒呢,今天沒啥事。”譚娜問:“怎麽了?”
“今天我哥順口跟我提了一句。”仇麓道:“李文嫒這幾天一直在想方設法地聯系他,但是公司經過董事會決議,還是認為短時間之內不會和海通合作。”
譚娜:“嗯?”
“但是李文嫒這個人很有意思。”
仇麓說:“她不知道在哪兒得到的消息,竟然找到任雅姐那兒去了。”
譚娜:“……”
“我哥很生氣,因為任雅姐不喜歡非工作時間處理工作,所以他們晚上的約會也泡湯了。”仇麓忍俊不禁:“我哥猜測是海通內部要大換血,李文嫒想拿着和我家的合作做籌碼找海通要原始股,所以這段時間一直在斷斷續續地聯系公司的董事。”
譚娜清醒了:“這人有點東西。”
她是很有一點不擇手段在身上的。
“我覺得她還會來找你。”仇麓道:“所以提前和你說一聲。”
“愛找找,找我有什麽用啊。”譚娜無所謂地道。
仇麓“嗯。”了一聲,一句關愛了一句在外務工的仇緣同學。
“仇緣回來了嗎?”
“應該就是這兩天。”仇麓道。
廢物獨居女大學生的一天就是從下午吃早飯開始的。
正好外賣也要送到了,譚娜洗漱收拾了一下,等到外賣員給她打電話之後,過了幾分種,去門口取自己點的東西。
打開門,發現門口除了外賣,還有一位不請自來的人。
文婷站在門口,驚喜之中又帶了一點小心翼翼:“娜娜?我正想給你打電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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