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奧丁

譚娜跟着高高瘦瘦的男生，一起穿過了花園。

男生看起來有點緊張，像是那種腼腆的大男孩一樣，磕磕巴巴地對譚娜道：“你好，我叫柯榮。”

“你是要去物品代存處是吧？我帶你過去。”

“譚娜，麻煩你了。”譚娜也跟着點點頭，也跟着客套了一句：“本來我自己去去找也是可以的，真是……還麻煩你跟着跑一趟。”

“沒關系沒關系。”柯榮擺擺手，像是開玩笑一樣，道：“還好老師讓我帶你走了，正好我也找機會走了。”

“嗯？為什麽？”

譚娜感覺柯榮好像是對廖興有一點難以描述的畏懼或者是懼怕，從廖興身邊離開之後神情都跟着放松了不少，連話都跟着多了起來。

譚娜感覺有點莫名，就半開玩笑地說：“廖老師看起來人還挺好的呢，原來他平時對你們很嚴厲啊？”

“是啊。”

譚娜本來是開玩笑的一句話，卻沒想到柯榮竟然非常認真地道：“太窒息了，我都不敢跟着廖老師做事，平時都是艾蘭師姐跟着老師，我在跟着其他研究所的老師打雜了。”

譚娜對于廖興不了解，倒是也沒有跟着說什麽，只是笑而不語。

穿過小花園之後不遠就是所謂的物品存放的辦公室，大概是譚娜運氣很好的原因，辦公室裏面正好有人，譚娜拿出了剛才在樓上填寫的表格交給工作人員，很快工作人員就把需要譚娜帶走的東西帶了出來，放在一個不大不小的紙盒裏面，最後才讓譚娜簽了确認的文件。

抱着箱子從辦公室裏面出來，譚娜也不好意思讓柯榮繼續帶着自己了，于是就和他打了一個招呼，自己帶着箱子原路返回，往醫院的門口走。

經過小花園的時候，譚娜仍然是走來的時候走的路。

那兒已經沒有人了，譚娜猜測可能是廖興已經帶着希希回去了，也是也就，沒怎麽注意，經過草叢的時候才看到一邊幹枯的草坪之上，竟然有一團血肉模糊的羽毛。

譚娜步子頓了一下，抱着箱子就這麽蹲下來，盯着那團東西看了一會兒。

顏色是偏向于亞麻，還有一點翠綠色……确實是和剛才看到的那只小麻雀一樣。

那團東西看起來血肉模糊，新鮮的血跡散落在羽毛的周圍，譚娜仔細看了看，那團羽毛裏面分明還支棱着一根瘦骨伶仃的東西。

譚娜一眼就看出來，那是麻雀細瘦的腿。

是什麽東西把它吃掉了？

難道是醫院裏面的野貓？

譚娜心道：這運氣也太寸了吧。

剛剛從恐怖的人類幼崽手裏逃出生天，轉頭就成了別貓的盤中餐。

那只麻雀根本飛不起來，倒是也很容易被野貓撲了吃掉。

譚娜嘆了口氣，站起身來。

帶着東西回家，譚娜進屋之後才拆開了被膠帶密封起來的箱子。

打開之後放在最上層的是一些雜物，譚娜猜測都是柳芳如放住院的時候沒來得及帶出來的東西，醫院看着還能用或者是值錢一些的留下來了。

還有一個小小的紙袋子。

像是一個文件袋。

譚娜打開看了一眼，先是從裏面掏出來一小疊照片。

譚娜看着，目光微微一頓。

那些都是譚娜小時候的照片，大概要追溯到譚娜自己都沒有什麽意識那個年紀，照片的像素不算很好，又因為經歷了漫長的歲月，有些看不清楚原形了。

但是譚娜還是一眼就能夠認得出來那是自己。

因為照片上的小女孩有着異于常人的淺色的頭發，淡到看不出來血色的嘴唇，還有無神淺淡的眼睛。

那就是小時候的譚娜。

譚娜盯着照片看了一會兒，忽然也就明白了，當年為什麽文婷不願意要自己，柳芳如也默許要把她丢了。

小時候的譚娜看起來實在不是能夠養活的樣子，瘦弱而又呆愣，确實不是讨人喜歡的模樣。

但是這些照片又是哪兒來的呢？

是文婷留着的，還是柳芳如？

譚娜看了一會兒，沒有找到什麽明顯的線索，于是挨個看過那十來張照片之後，丢到一邊。

底下夾着的是一疊文件。

譚娜認真看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這是一份信托基金，因為這份基金，每個月都會有一筆錢打到譚娜的賬戶上面。

一直持續到譚娜三十歲。

甚至在二十四歲之後，每個月彙的錢都不少。

譚娜愣了一下，才去看這份信托基金的設立人。

名字是——李文嫒。

時間是十來年之前了。

譚娜想起來按照後來的文婷的說法，譚娜每個月都可以從他那個素未謀面的，做混混出了事的，後來音訊全無的父親那裏拿到一筆撫養費。

原來都是來自于……

譚娜甚至都不知道如何稱呼她。

那就算了吧。

譚娜把東西都收起來，原封不動地放在了角落裏。

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譚娜都不會再打開這個箱子。

就讓記憶和痛苦一起塵封吧。

幾天之後。

随着寒假結束，學生們陸陸續續地都快要開學了。

譚娜查了查校歷，發現今年政大開學竟然也不算是特別早。

市區的一家酒吧之外。

仇緣吊兒郎當地拉開車門，坐到駕駛座上，一邊打開車燈，一邊對着電話裏面吐槽：“卧槽！我真的是服了啊！”

“以後再也不相信什麽網紅打卡地了！！”

“說的是小衆愛好者天堂，環境淳樸自然，清淨沒有人打擾？！你整在城中村裏面是沒有人打擾啊！！”

“我特麽！我回去就立馬給差評！”

仇緣看了一眼藏在巷子深處裏面的，宛如上世紀九十年代明裏說着是洗剪吹背地裏進行着不正當交易的古早式發廊，花花綠綠的招牌閃爍着熒光，看起來尤其低俗，頓時騙走了天真浪漫的仇緣小朋友整整二百五十斤的信任和期待。

仇緣聽着電話那邊譚娜宛如神經病一樣的狂笑聲，臉上很有點挂不住了，頓時惱羞成怒道：“這就是詐騙式營銷！淦！”

“哈哈哈哈哈哈！”譚娜在那邊笑得幾乎要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瘋狂輸出：“誰叫你信這個的，我不都跟你說了這都是加了濾鏡的，誰讓你不相信！”

仇緣咬着牙，憤憤道：“關鍵是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個發動态的明明看起來是個日式漫畫蘿莉，你記住那是蘿莉！”

“我剛剛看了一眼真人，那特麽！是一個身高和體重至少都有180的男人！！”

仇緣發出了直男被欺騙了的怒吼：“男人！就連性別都對不上，這特麽是濾鏡能夠搞定的嗎？”

譚娜實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

仇緣：“……”

“行了行了，你趕緊回去吧。”譚娜想了想深更半夜的仇緣一個貌美如花的良家婦男孤身在外漂泊，萬一被什麽變态盯上了可能就要引發社會行為到了，于是就道：“下次你去打卡之前能不能先看看評論區？哈哈哈哈哈哈！”

仇緣頓時就洩了氣：“好吧，我現在回去了……草，那人還真敢拉我喝酒，吓死我了。”

仇緣挂了電話，這才打開發動機，憤憤地轉頭看了一眼剛剛對他進行了詐騙的地方。

小衆酒吧沒有專門的停車場，幾輛顧客的車都亂七八糟地停在門口，仇緣從車窗裏面探出頭去，小心地盯着周圍停得角度清奇的兩輛車，生怕給人家的車磕了碰了。

就在車子看看要倒出來的前一秒鐘，忽然黑夜裏乍然響起來一聲凄厲的“喵！！！”

仇緣把着方向盤的手頓時一哆嗦，險些一腳油門就踩了下去。

“卧槽……”

黑夜裏又響起來幾聲貓叫的聲音。

仇緣膽戰心驚地探出頭，在靠近駕駛座這邊認真地打量了好一會兒，除了聽到了黑夜裏窸窸窣窣的動靜，竟然什麽也沒有發現。

仇緣聽着耳邊的“喵喵喵！”，認命地嘆了口氣，準備推門下車。

萬一貓在車底下呢？

這誰敢動？

仇緣的車與旁邊的車之間停得還算是遠，仇緣覺着距離不會有什麽問題，于是想也沒想地直接推開車門——

打開的車門登時撞上了什麽東西，發出來“砰”的一聲響動。

仇緣感覺到了推門的阻力，頓時：“我去！”

距離旁邊的車還有這麽遠呢！

這特麽是撞到了什麽啊？！

仇緣連忙摸出來手機，打開手電筒，小心翼翼地往外面看。

卻見一道黑色的身影撐着車門，正在緩緩地站起身來，不斷發出忍痛的喘息聲。

仇緣頓時睛一瞪，頓時頭皮都快要在黑暗裏炸開了，心裏頓時想到了是不是那個酒吧的變态老板看他年輕貌美的一時見色起意追出來準備綁架他？！

拐賣良家婦男？！

仇緣咽了一口唾沫之後，瑟瑟發抖地沖着外面問道：“你你你你……你沒事兒吧？怎麽樣啊？”

對面默而不語，只傳來一陣陣悶哼，仇緣聽出來那是一個女聲，頓時放心了。

但是也不敢貿然推門，生怕再撞到了對方，于是就連忙扒着車門，慫兮兮地問道：“您沒事兒吧？那站遠點兒行不行？”

“我都不推車門。”

“喲？！”

扶着車門的女人在黑夜裏陡然看見車窗玻璃裏面仇緣白生生的一張臉，也跟着驚呼了一聲，然後才讪讪道：“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