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趙梓辛拉着周棋衍的手一路回家,路上各異的眼神半點沒影響到他。倒是周棋衍一直有點不好意思。
進家門之前,周棋衍在門口深呼吸了好幾次。
好笑地看着他緊張的樣子,趙梓辛道:“完了?”
“嗯。”周棋衍眼神堅定地答了一聲,甚至油然而生一股壯士斷腕般的決絕。
在心裏笑得停不下來,趙梓辛面上不顯,說了聲“那我們進去吧。”就要轉身開門。
剛打開門,趙梓辛被裏面突然出現的人吓了一跳。
秦澈也是一臉愕然地看着突然打開的門和突然出現的兩個人。
先反應過來,趙梓辛笑道:“好巧啊。”
嘴角抽了抽,秦澈道:“是啊……好巧。”他往後退退給兩人讓開門口,道:“芳姨炒菜沒料酒了,他說你最愛吃那道菜,我去買一點。芳姨在廚房。”
說完徑自走了出去。
經過周棋衍的時候,兩人點了個頭算作打招呼。
關好門,趙梓辛給周棋衍找了雙拖鞋。
脫鞋的時候,周棋衍問道:“剛剛那是誰?”
斜倚在門邊,趙梓辛看着周棋衍解鞋帶的手,道:“我媽的雇主。”
點點頭,周棋衍沒有多想,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等下見到趙母該怎麽說話。
二人來到廚房,趙母剛炒好一盤菜。看到趙梓辛,她先笑了笑,旋即想到了什麽,本來還算欣喜的笑容帶上了一抹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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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等下就能吃飯了。”趙母柔聲道。
看到媽媽這樣,趙梓辛有點心疼,走過去抱了抱她,趙梓辛說:“媽,別多想。”
兒子貼心得讓趙母心裏發酸,眼睛也酸,看到了跟在後面的周棋衍,緩了緩情緒,放開趙梓辛,趙母問道:“這是?”
看了周棋衍一眼,趙梓辛道:“這是我同學,周棋衍。”
很有眼色的周棋衍同學抓緊時機,直接鞠了個九十度的躬,大聲道:“阿姨好!”
難以想象眼前這個看起來挺陽光,甚至還算清秀的小夥子能有這種聲若洪鐘的氣勢,趙母愣了一下,笑道:“你好你好,歡迎啊。在我們家就跟自己家一樣就好。”雖然不懂為什麽這個同學現在要到家裏來,但兒子長大了,自己的事可以自己做主,她也不會多問。
打過招呼,趙母打發他們二人出去,自己繼續在廚房裏忙活。周棋衍說要跟着打下手,被趙母以怎麽能勞煩客人為由拒絕了。
拉着他走回自己房間,趙梓辛道:“你該怎樣就怎樣,不用這麽殷勤。”
頹廢地坐在趙梓辛床上,周棋衍喪氣道:“我太緊張了……”
哀嚎了兩聲,周棋衍複又感嘆:“不過阿姨還真是挺溫柔的,怪不得你也這麽溫柔。”
曾經被人說冷漠,不笑的時候還被楊一程吐槽過看着他那張臉不敢說話的趙梓辛,在心裏感慨了一下,果然一千個人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也不想想自己有沒有區別對待。
抓住這個機會,周棋衍在趙梓辛床上左滾右滾,把本來整齊的床鋪滾得亂成一團,特別像犯罪現場。
趙梓辛的房間就是一般男孩子房間的标準配置,最多更整潔一些。而他的床長時間沒人睡,早就沒有什麽所謂的氣息了。
但周棋衍一想到這是趙梓辛的床,就在上面滾得心花怒放,這裏蹭蹭那裏摸摸,恨不得自己化成一灘會動的軟泥,到各個角落滾一圈。
秦澈買回料酒給趙母做了最後一道菜,也沒留下來吃飯就走了。
第二天,趙梓辛幫趙母收拾好行李,三人就趕往煙城。
再次來到這座安靜的小城,趙梓辛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陌生感。其實也才離開了不到兩年,但總覺得已經是上輩子的事。
他是很喜歡這裏的,安靜、美麗的小城,能讓人心平氣和。
只可惜,大概終究是與它無緣。
三人沒有停歇,到了煙城直奔以前的趙家老屋。
趙家老屋是趙梓辛爺爺奶奶留下來的,不大的房子,統共四間屋子并一個小院。趙爺爺趙奶奶去世得早,趙父也沒什麽別的兄弟姐妹,一些關系不近的親戚早就斷了來往。
甫一進門,入眼一片枝殘葉敗,空氣中都彌漫着落寞的味道,房間裏更是淩亂不堪,沒有一點人氣,看起來真不像一個人住的地方。
簡單收拾出來兩間房,趙梓辛陪着趙母放下行李就去了聯系他們的警局。
雖然有不少鄰裏指認死者就是趙父,但還是需要家屬簽字,确認死者身份才好開具死亡證明。
沒有想到再次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會是這樣的情景。看着那張已經開始浮腫,但依稀和自己還有幾分相像的臉,趙梓辛覺得,或許對這個人來說,死了也是一種解脫,畢竟他活着也沒什麽意思。
許是警察也有感于死者妻兒的冷漠,手續辦得十分快捷迅速,毫不拖泥帶水。
之前聯系的殡儀館的人已經在路上了,母子二人在警局的休息室等着。
另一邊,不方便跟過去的周棋衍無所事事地晃着,成功地把趙家老屋裏裏外外轉了個遍,還偶遇了一張趙梓辛小時候的照片。
看照片大概是五、六歲的樣子,平心而論,裏面那個孩子長得真的跟趙梓辛不像,要不是後面有蹩腳的字體寫着他的名字,周棋衍估計會想:“嚯!這誰家小醜蛋!”
收好那張難得的“黑照”,周棋衍走出了趙家大門,就在他發愁到底要不要鎖上大門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說:“诶,孩子,你回來了啊!”
回過頭,周棋衍看到對門有一位背部有些伛偻的老太。他左右看了看,這裏除了自己就沒別人了,指着自己的鼻子,他疑惑道:“我?”
王老太有些老花眼了,但還是記得之前趙家那個小男孩長得好看也白淨,現在這個是不太像。笑了笑,她道:“哎呀,人老了,認錯人了。”看了一眼大敞着的趙家大門,王老太頗有些感嘆地說:“這家男人死了,警察說是要聯系他老婆孩子,也不知道聯沒聯系上。哎……作孽喲……”
說完她就準備轉身回自己家,周棋衍心中一動,追上去道:“奶奶,他們家人找到了,我是他家兒子的朋友,這次是過來幫忙的。”
聽到這話,王老太回過頭,語氣帶着驚喜和欣慰,道:“是嗎?沒想到還能找到他們。”
點點頭,周棋衍道:“奶奶,我和梓辛是好朋友,最近因為叔叔的事,他一直不開心,我都不知道怎麽安慰他,您跟我說說吧,叔叔到底是怎麽了?”
“你這孩子,有心了。梓辛他們現在應該過得還不錯吧?”王老太贊賞地看了周棋衍一眼,問道。
“還算不錯。”
“哎……走吧,進我家說,剛好也陪陪我個老婆子。”王老太說着要拉周棋衍進門。
回頭看一眼趙家仍舊開着的大門,周棋衍道:“奶奶,梓辛家門還沒關呢。要不咱們去他家吧?”
搖搖頭,王老太道:“不用,他們家啊,我是不想再去了。梓辛他們沒回來的時候,那門也從來沒關過。他們家沒什麽好偷的,這附近的人都知道。”
跟着王老太走進她們家裏,周棋衍問:“奶奶,趙叔叔是怎麽走的?”
王老太想起今天早上的事。
今天早上七點半左右,她照常吃完早飯出門遛彎。臨出門前還在想昨天晚上挺安生,沒聽到老趙家兒子回家的聲音,平時那孩子回家可是得鬧得震天響。
卻不想,出門就看到了他躺在地上。王老太吓了一跳,也只當他是喝醉了撐不到進家門就睡在了外面。雖說她不喜歡這個孩子,但現在天氣可不暖和,就這麽睡在石頭馬路上哪能行?
走過去,用拐杖戳了戳趙福西,王老太喊道:“小子,醒醒,回家睡去!”
奈何喊了半天地上的人也沒個動靜,王老太有點緊張,轉眼看到了旁邊臺階上的血跡,她心倏地就提了起來。回家叫醒兒子,王老太讓兒子幫着看了看,發現這人應該是死透了。
說到這,周棋衍沉默了一會兒,問道:“奶奶,叔叔他,一直都是這樣嗎?”
王老太嘆了口氣,有些感慨地說:“是啊,一直這樣。以前趙家媳婦還在的時候,他就拿人家的工資去賭去喝酒!每次賭輸了回家就拿老婆孩子撒氣。”
突然,王老太想起了什麽,表情變得很氣憤,她道:“有一次我記得特別清楚。那時候梓辛那孩子大概不到兩歲,趙家媳婦突然改成了夜班。以前孩子白天都是我們幾個周圍的老家夥幫忙照顧着。晚上她說什麽也不肯讓我們看,說是交代了孩子他爸。結果那個王八蛋在家喝酒,晚上被他那幫狐朋狗友們一個電話叫走了,就把孩子鎖在家裏。”
緩了緩,她繼續道:“我們當時都睡了啊,誰也不知道什麽情況。還是他們隔壁陳老婆子先聽見的。我聽她說啊,當時孩子在裏面不知道哭了多久,嗓子都快啞了,他們沒辦法,也聯系不上孩子爸媽,最後還是陳老婆子他兒子把鎖敲開才進去把孩子給抱出來。我當時是沒看見,哎……那麽小的孩子,他得多怕啊……”
周棋衍腦子裏嗡嗡地響,他覺得自己要爆炸了。
“先開燈,我怕黑。”
想起上次趙梓辛那慘白的臉色,他胸口堵得快喘不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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