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番外二

秦澈從有記憶起，就一直呆在宋家。

他不知道為什麽爸爸不喜歡他，好在媽媽對他很好。後來媽媽懷孕了，秦澈還很小，他不知道什麽是懷孕，只知道媽媽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了，爸爸也比以前開心了，偶爾也會對秦澈露個笑模樣。

秦澈也很開心，他問媽媽為什麽肚子突然變大了，媽媽說裏面有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以後就會和小澈一起玩了。

秦澈更開心了，他一個人真的好孤單，能有人一起玩再好不過了！

終于媽媽要生寶寶了，秦澈很激動。他既期待小寶貝的出生，也期待媽媽肚子變回去，因為大肚子的媽媽，每天看着都好累啊，她太辛苦了。

但是，他只見到了小寶寶，沒再見過媽媽了。

五歲的秦澈沒有死亡的概念，也沒有人來告訴他什麽叫做天人永隔，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以為，媽媽可能是生寶寶太累了，去一個盒子裏睡覺了吧。

他安靜地陪小寶寶一起長大，長大到，知道媽媽再也不會醒了。

董豔進宋家的時候，秦澈是麻木的，他知道爸爸并不關心他，而他也沒有渴望從這個新來的女人那裏得到什麽。

但是，就像你不想今天下雨，老天爺卻偏要給你一場瓢潑大雨來展示他的威嚴一樣，董豔給了他很多。

他知道了，原來那個總是無視我的人不是我爸爸啊，原來那個對我很好很溫柔的女人不是我媽媽啊……

那個女人說我媽媽對她很好，那她為什麽還要打我和妹妹呢……

她還說我爸爸瘋了，為什麽會瘋？

秦澈想不通，十歲的年紀，他理解起這些來還有點困難。

直到他遇到了文勇軍。

這個男人是主動找上門來的，他本來不想理他的，可是他一直不依不饒，每天都會在秦澈學校門口等着他，時間長了，他想，這人應該沒打什麽壞主意吧，而且也沒人在乎我，就算他綁架我也什麽都拿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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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主動去找了那個男人，問他到底想幹嘛。

文勇軍本來沒想過來找秦澈，雖然他們都說秦朗是他的恩人，可是在他看來，那不過是相互利用而已，就是老板和員工的關系。

這次那個合作方不知道怎麽回事，提起了這個孩子，還說什麽當時秦朗的老婆那是真好看，大兒子也不賴，可惜死得早，想來這個小兒子也不會差，要是能再見到就好了，明裏暗裏暗示他想要這孩子。

一個人在外面闖蕩了那麽些年，這種人是什麽意思他怎麽可能不知道，只是找一個消失了十年的人，不知道長相，不知道名姓，大海撈針都沒那麽難的。

這麽明顯的推辭，要不是那是個不小的合作，他又恰巧知道一點那孩子可能的下落，他也不會去做這種事。

第一次見到這孩子的時候，文勇軍想，這也太瘦了，他小的時候被媽媽懲罰不給飯吃的事也是常有，似乎也沒這麽瘦……

他看那孩子每天都是自己一個人，也沒人接，也沒朋友作伴回家，發現了自己被人跟着也不喊不鬧，就好像世界上只有他一個人，又好像他根本就不屬于這個世界。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一棍子就能把人敲暈帶走了事，他就是不想這麽做，他想等那孩子自己來找他，他總覺得那孩子會主動找他的。

果然，跟了幾天，他來了。

只是在聽到那孩子叫他“大叔”的時候，他突然就不想把人交出去了。

即便生意成了，他可以少奮鬥五年。

“大叔，你老跟着我到底是想幹嘛啊？”

這一跟，就跟了好些年。

得知文勇軍結婚的時候，秦澈好像回到了剛知道自己不是宋家親子的那段日子。

虛無缥缈地過活，整日惶惑不堪，甚至不再關心明天的太陽會不會不再次升起了。

文勇軍是個純粹的商人，他商業嗅覺敏銳，唯利益獨尊。

是的，利益，和利益比起來，自己什麽也不是。

但是他為什麽不肯放我走，難道有我在，他就覺得對付舒氏出師有名了嗎？

秦澈每天活在文勇軍和……他老婆的眼皮子底下。

他好累，他想離開文勇軍，但他也知道，離開這裏，他似乎也無處可去。

他不只一次地想，趙梓辛和那個叫周棋衍的家夥多好啊，明明都那麽長時間沒見面了，怎麽會還存在期待呢？

我天天都能見到文勇軍，對他都沒有期待了。

文勇軍收到法院傳票的時候，秦澈不知道。他是到了開庭的日子，文勇軍說讓他陪着去，他才知道。

他才知道，原來他也做了違法亂紀的事，和當時舒氏舒渝清那次，如出一轍。

他曾經以為文勇軍說的只是給對方介紹，自己清白的事是真的，現在才知道，真單純。

他沒有問文勇軍為什麽要這麽做，很容易知道啊，利益嘛。

做了這個，他可以少奮鬥三年。

法庭上的情況和預想的并無二致，對方律師慷慨陳詞，車轱辘話一堆一堆地圍着那票據的事不放。

結果當然也是沒有任何奇跡發生。

文勇軍進去之後，秦澈去看過他。

他告訴秦澈，別管文氏，任其自生自滅。

他告訴秦澈，找個地方，找個好人，好好生活。

他告訴秦澈，忘掉那些過往，那本來就不應該他來背負。

他告訴秦澈，一定要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

……

他說了好多，秦澈一一聽着，半晌，他道：“你跟林姨離婚了吧？”

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文勇軍愣了愣，點點頭，道：“早離了。”

“不怨她。”秦澈輕聲道。

苦笑着搖搖頭，文勇軍：“是我對不起她……”說着他擡起頭，看着秦澈的臉，那張臉比年少時更妖媚迷人，“也對不起你……”文勇軍道。

秦澈擡眸，看着他的眼睛，輕笑一聲，道：“現在說這個有什麽用？等你出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