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南川窩在灌木叢中，遠遠地聽着三人的對話，幾次三番都想要直接沖出去，但是想到賀峤臨走前對她說的話，就忍住了，她不能在這樣的時候給賀峤添亂。

“南川，我只需要做一個小小的實驗，就能證明彼此的身份了！”

雖然夏道遠的脖子上架着劍，但他卻沒有一點兒擔心的意思在裏面。

聽見這話，南川沒有什麽表情，只是淡淡地回複了一個“嗯”字。

待到南川一瘸一拐地來到三人跟前，夏道遠提起手中的佩劍，在南川的掌心中劃了一道口子。

很快，鮮血順着傷口往外滲出，彙成一條小溪，滴落在草葉上面。

四個人的表情都十分嚴肅，就跟從來都沒有認識過一樣，給人一種下一刻就能打起來的感覺。

在看到夏道遠的掌心上莫名其妙出現一道貫穿手掌的血淋淋的傷口後，賀峤冰冷的神情一下子就消失殆盡，将劍收了起來，“對不起，夏兄，是我誤會你們了！”

見此情形，南川一瞬間松懈了緊握佩劍的手，裏面全是濕漉漉的薄汗。

“哈，你還會道歉呢？真是罕見喲！”黃魯魯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就心急火燎地扒着夏道遠的手掌仔仔細細地瞧着，生怕他還受了其他什麽反噬。

賀峤沒有理會黃魯魯的責問，只是快速地用餘光瞟了一眼南川的傷口，便繼續保持沉默。

“我沒事，還好當初沒有解除血誓，不然今天還不知道該怎麽辦呢！”夏道遠将手黃魯魯的手中抽回，讪笑着打着圓場。

“其實，魯魯當時說嗅到你們的氣息的時候，我也是很懷疑的，謹慎是好事，我們都沒有錯。”說話間，夏道遠已經撕下一绺衣服，簡單地包紮了下傷口。

“你們在這裏也沒有法力麽？”南川問道。

“是啊，這個地方真是奇怪哦。”黃魯魯搶先回答道，“不僅法力沒有了，連那些法器都沒法發揮作用。要不是這樣，我們也不會用這樣的方法來确認你們的身份。”

“你們還沒有吃東西吧，我們剛才烤了只兔子，要不坐下來，邊吃邊聊？”夏道遠建議道。

Advertisement

“好哇，這幾天真的是要餓死了。”南川一聽見有好吃的就兩眼放光，興沖沖地直奔火光而去。

聞言，賀峤面色不動聲色地變了變，最終也跟着三人的步伐一起往前走。

這幾天為了趕路和休息，兩人只能沿路摘些野果果腹。

接過夏道遠遞來的兔肉，南川饞的口水都快要流下來了，急忙送進口中。

鮮美的兔肉在口中散開。雖然沒有什麽調料味，但是能吃肉就很不錯了。要是再碰不到他們，南川吃野果都要吃得吐了。

“嗯，好好吃哦，夏大哥你真厲害！”南川鼓着腮幫子，口齒含混地說道。

賀峤面無表情地咬了一口兔子肉，在嘴裏嚼了嚼，說道，“也沒有很好吃。”

“兔子肉本來就沒有什麽味道，得用香料提味，那樣才好吃。”夏道遠解釋道。

“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黃魯魯瞪了一眼賀峤，語氣不善地說道。

賀峤依舊沒有回擊。

南川像是看到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愣了一瞬，手裏的兔肉也顧不上吃了。

按照她跟賀峤相處的這麽久來看，賀峤很明顯就是一個睚眦必報的人，今天黃魯魯已經多次出言不善了，也沒有見賀峤反唇相譏，真的是太不正常了。難不成賀峤受什麽刺激了，突然就轉性了。南川在心裏默默地想着，暗自搖頭，不去管這些有的沒的，還是吃東西比較開心。

低頭咬了一口兔肉，鼓起腮幫子，繼續賣力地嚼着。

“那夏大哥你知道這是什麽情況麽？”

“這個，我也還不是很清楚，以往沒有遇見。”夏道遠實話實說，有些不好意思地瞧着坐在對面的兩人。“那你們呢，有什麽發現沒有？”

“我們暫時也還沒有。”南川嘆了口氣，又說道，“那這樣的話我們還能出得去麽？”

“你們也沒有什麽發現啊，我還以為某人是多麽地厲害呢！”

“黃魯魯，你再這樣說話帶刺兒，出去之後就不要跟着我們了！”

夏道遠有些生氣，前幾次還能忍下來，只是用眼神警告她。哪知黃魯魯非但故意忽視他的眼神，還變本加厲，話越說越難聽。

黃魯魯擡眼望着站起身來的夏道遠，有些不忿地說道，“我是在替你感覺到不值！”

“值不值不是你說了算，我自己心裏有數。況且我又沒有受多大的傷，再說了，當時那樣的情況你有更好的辦法麽？”

黃魯魯不再看着夏道遠，耷拉着腦袋，整個人都蔫巴下去了，像三人第一天遇到她那樣可憐。

“好了，你以後不許這樣說話，我就不會趕你走。”夏道遠見黃魯魯這般模樣，心中的怒氣也就消了幾分，又道，“你是因為我沒有看好百寶袋的緣故，才幻化成人。既然這樣，我就要對你負責，教育你做人的道理，教會你生存的法術，你明白麽？”

黃魯魯沒有吭聲，卻将頭深深地埋進兩膝中間，雙手緊緊地環住膝蓋，整個人蜷縮在地上。

夏道遠嘆了口氣，坐了下來，對兩人說道，“今天也折騰這麽久了，早點歇息吧，我跟賀兄兩人輪流守夜，你們好好睡吧。”

“我也可以幫忙守夜的。”南川擦了擦嘴角的油，将手高高舉起，表示自己的意願。

“不用！”賀峤斜睨了南川一眼，語氣冷淡地說道。

“沒事兒，你們倆就好好休息，明天留足精神好趕路，守夜放哨這種活，我們男的來就可以了。”夏道遠開口道。

“那好吧，辛苦你們了！”南川拗不過兩人，只能乖乖地去睡覺。

夜半。

南川莫名其妙地醒了。

朦朦胧胧中看見一個身影站在不遠處，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定睛一看，正是賀峤。

火堆還沒有熄滅，在漆黑的夜晚發出唯一的光亮。

手撐着地，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朝賀峤走去。

賀峤聽見身後的動靜，轉過身，瞧見南川已經醒了，什麽也沒說，又轉過身去，盯着遠方的山林。

南川被賀峤的目光看得釘在原地，莫名其妙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在賀峤轉身後，南川才又重新活動手腳。

“我守夜吧，你去睡一會兒。”南川走到賀峤的旁邊，微微仰着頭，瞧着賀峤的側臉平靜地說道。

聞言，賀峤側過臉，看着南川的眼眸說道，“不用。”

“沒事兒，反正我已經醒了，估計是睡不着了，我守着也行，你去眯一會兒吧！”

倒不是南川有多麽好心，只是這幾天賀峤照顧生病的自己也的确是很辛苦。

賀峤用一如既往的沉默回複了南川。

尴尬地搓了搓手，南川從嘴角扯出一個牽強的笑來，“這山林可真安靜啊！”

讨了沒趣，南川也不想繼續呆在賀峤身邊了，裝模作樣地在旁邊來回地踱步子。

本來還想着趁着今天的事情，緩和一下二人之間的氛圍，現在看來恐怕是自己一廂情願罷了。

“你沒有跟你的師父走散，是麽？”

南川正打算溜回去再眯一會兒的時候，忽然從身後傳來這麽一句，着實讓她心中一驚，停在原地。

大腦快速運轉着，還沒有想個好借口搪塞過去，那邊又傳來聲音。

“你不用費心找理由。”

這點兒小心思就這麽明晃晃地被戳破，南川轉過身來，打着馬虎眼兒道，“哪有啊，我怎麽會是在找借口呢！我只是還沒有想好該怎麽解釋這件事。”

心中藏着個秘密，說話自然沒有底氣。

“那你現在可想好了麽？”賀峤轉身靜靜地瞅着南川，眼光變得散漫而又幽遠，好像能洞穿南川的小心思一樣。

在這樣的目光下，原本就做賊心虛的南川，這會兒更是不敢直視賀峤的眼睛。

南川的眼睛瞧着地上的樹枝，左躲右閃了幾次後，有點兒結巴地說道，“是啊，我是偷跑出來的，怎麽啦！”

明明是這麽不光彩的事情，在南川的嘴裏說出來卻聽起來有幾分理直氣壯的意思在裏面。

賀峤聽着不覺有些想笑，“你還有理了麽？”語氣中似乎帶着淡淡的無奈。

“那你為什麽要偷跑出來？”賀峤繼續問道。

“吼，你管我哦！”南川撇了撇嘴，瞪了一眼賀峤，又開口道，“呆在那裏不開心，就出來了呗，還能有什麽理由！”

“那你現在開心麽？”賀峤追問道。

“不知道！”南川嘆了口氣，心緒悵然地說道，“我原本以為我會開心，後來發現，我還是挺懷念以前的時光。”

“為什麽不回去？”

“雖然外面的生活跟我想象的不一樣，但是我更喜歡這樣的生活，因為它很真實。以前是師父和師兄把我保護得太好，讓我很好地長大，甚至是包容了我的許多胡作非為。”

賀峤聽到這裏沒有繼續問下去，靜靜地看着陷入情緒的南川沒有說話。

頓了片刻，南川繼續說道，“師父他們對我的寄望很高，可是我一點兒也不想擔起自己的責任，就像你之前說得那樣，我是一個自私透頂的人。”

沒等賀峤回答，南川低着頭自言自語道，“我背負不起這樣大的責任，我想好好活一次，所以我逃了出來。”

賀峤緘口不語，目光變得又深又濃，直直落在南川身上。

“你呢？怎麽不回家，不是還有一個妹妹麽？”南川問道。

賀峤流水般清澈的目光越過南川的頭頂，落在遠處的山巒上。

“早點兒睡吧，明天還要繼續趕路！”

“喂，我都把我的秘密告訴你了，你這也太不仗義了吧。”

“你最真實的秘密僅此而已麽？”賀峤反問道。

南川被這問題給問住了，她的秘密當然不止于此，只是不能告訴他們。

“搞不懂你在講什麽，我要睡了。”随便找了個借口，逃過賀峤的問題，躲回火堆旁假寐。

寂靜的夜晚，只剩下賀峤一人，還有就是星星點點的夜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