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春天

趙青熒回到客廳, 一家人已經坐在桌上準備吃飯了。

蘇堂清和趙玉言坐在一側, 蘇堂清留着一頭平整的短發, 精氣神十足,身形高大, 不怒自威,在家性子卻是相當的随和。

而趙玉言依舊是位美人,身材姣好,一點看不出年紀。趙青熒很好地遺傳了她所有優良外貌基因, 包括不太好用的腦子。

趙玉言喝了口湯,笑着問她:“先喝點湯,跟誰打電話呢,還要躲着出去打?”

“朋友。”趙青熒含糊道, 端起湯碗嘗了一下, 肉美湯鮮。

“男朋友還是女朋友?”趙玉言打趣道。

“噗。”

一口湯差點噴了出來, 她忙用手捂着嘴。一旁的蘇戚白早已習慣她在餐桌上的洋相, 十分熟練地拿起紙巾遞給她,無動于衷地繼續吃飯。

蘇堂清笑了笑:“你把孩子吓到了。”

“順嘴一問嘛。”趙玉言無所謂道,“反正我覺得她這輩子都不嫁出去了。”

趙青熒撇撇嘴:“你可以質疑我的能力,但不能質疑我的美貌, 我可是萬千少男少女的夢中情人!”

趙玉言無情道:“噩夢吧。”

“嘤, 你不是我親媽。”她委屈地往蘇戚白旁邊挪了一點,“這才是親哥,你是我撿來的媽。”

趙玉言有模有樣地學着她,往蘇堂清旁邊挪, 腦袋靠在他的肩上:“這才是我的親老公,你是他撿來的。”

蘇家兩父子拿這倆戲精母女完全沒辦法。

蘇堂清往趙玉言盤子裏放了點東西,笑着問趙青熒:“所以你還沒說是什麽朋友呢?看起來很重視,爸爸能認識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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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青熒求助地看向蘇戚白,蘇戚白說:“叫虞姝,年紀輕輕就自己創辦了公司,趙青熒經常玩的那個游戲就是她公司做的。人品還行,是個正經人,不會利用青熒的。”

“這樣啊……小姑娘倒是挺厲害,有機會可以認識一下。”蘇堂清點點頭。

趙青熒聽了這番話,忍不住埋怨地看向蘇戚白:“什麽叫人品還行?那是大大的行!你人品還不一定有人家好呢。”

蘇戚白感慨道:“完了,我們家小趙已經胳膊肘往外拐了。”

兩位大人笑了笑,趙玉言突然頓了一下,疑惑地看着他們:“虞姝?”

蘇戚白點點頭,趙青熒心裏一個咯噔,緊張地看着她。

“這名字怎麽有點耳熟?我是不是見過?”

趙青熒忙打斷她思路:“你每天除了逛街就是看電視,怎麽可能見過她,一定是她名字太常見了,你才覺得耳熟。”

“是嗎?”趙玉言半信半疑道,總覺得這個名字很是耳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索性換了個話題,“你什麽時候開工?”

“沒幾天了,導演想趕着在年底前開播,所以拍攝時間挺緊的。”

“可憐的孩子,又要出去讨飯吃了。”

趙青熒怒而拍桌:“……我每年片酬可以買下十棟這樣的別墅好嘛!”

趙玉言咳嗽了兩聲,說:“你可能小看了這別墅的價值,它買的時候是這個數,現在已經翻了八倍了。”

趙青熒:“……”買不起買不起。

這一家四口,最窮的估計也就是她了,啊不,蘇戚白或許還可以和她比比窮。

蘇堂清的産業自不用說,趙玉言雖說天天在家或是在外逛街,可她熱愛投資。看中什麽好項目,就拿回來研究,已經涉足不少了領域。起初蘇堂清還不放心,結果第一年見到她賺回來的收益後,就放心地由着她去了。

“可我還是覺得虞姝這名字有點耳熟。”趙玉言突然說道。

趙青熒真是服了她媽的腦回路了,轉了轉眼睛,說:“很正常,我現在給她公司産品做代言人,最近經常上新聞,你們這麽關注我,肯定也刷到了消息吧。”

“是嗎?那應該是這個原因了。”

天知道,趙玉言其實對自己女兒的新聞完全不在意,甚至都數不清那些和趙青熒有過緋聞的男人了,索性不看,只等着哪天趙青熒直接帶人回家就好。

不過慈母的形象還是要裝一下的,她關懷道:“青熒,你拍的這部古裝電視劇什麽時候開播呀,我好期待哦!”

“媽。”趙青熒放下碗,擦了擦嘴,漠然道,“那是去年的拍的劇,都殺青半年了。”

趙玉言一頓,沉默地吃了早餐。

蘇堂清吃着吃着,突然笑出了聲,無奈地看向趙玉言。趙玉言在他腳上踩了一腳,他卻笑得越放肆。

一家人難得在這時候團聚,不用處理工作,安心地陪伴家人。但幾人都不是閑人,沒幾天就回國繼續工作,開始新的一年。

趙青熒收拾好行李,戀戀不舍地和家人告別,才坐上了去B市的飛機。新的拍攝地在B市,陳曉歡已經在那邊等候了。

下機後,她全副武裝好,才走出機場。

見外面天氣晴朗,雲層蓬松柔軟,陽光正好,精心拍了一張照片,煞是好看。想與人分享,第一時間就将照片發給了虞姝。

與陳曉歡在機場外彙合後,手機響了一聲,拿出來一看,是虞姝回複的消息。

僅僅是随手拍的一張A市的灰蒙蒙的天空,她卻嗅到了一絲思念的味道。

陳曉歡見她拿着手機發呆,問:“在看什麽呢?”

“沒什麽,只是……”趙青熒頓了一下,仰頭看着天空,嘴角微彎,“只是有點想念A市了,呆久了可能覺得膩歪,可一離開,發現還是舍不得的。”

陳曉歡:“別給我裝哲學家了,想回去就認真拍戲,早點拍完早點回去。”

趙青熒翻了個白眼,打開車裏,帥氣地将包往裏面一扔:“那就出發吧,我的小家夥。”

生活一切回歸到正常的軌道,只是有什麽東西在悄然生根、發芽,在每日的繁瑣中被忽略,待到往後再回頭瞧去,才發現早已滿地綠茵。

……

幾場春雨過後,空氣中彌漫着嫩芽的清香,朦胧細雨,泥土松軟,腳上不慎沾上一點,而後在小石板路上留下痕跡。

走在前面的虞照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着虞姝的鞋子,皺眉道:“會不會打滑?”

“不會,我走路穩得很。”虞姝撐着一把傘,走上前遮住他,“耍什麽帥,下雨就好好打傘。”

虞照帶着一頂鴨舌帽,無所謂道:“這麽小的雨,有什麽好怕的。”

“小雨就可以冒冒失失了嗎?你還記得爸媽出事的時候……”

虞姝突然止住了話頭,半晌才說:“不也是因為下雨嗎?”

“那是別人酒駕!”虞照沒好氣道。

說完,兩人都沉默了下來,安靜地繼續往前走。直到在兩塊墓碑前才停下來,一左一右,碑上貼着一男一女的照片,正微笑地看着他們。

虞姝将手裏的花放在碑前,沉默不已。

虞照倒是大大方方地開始自說自話:“爸,媽,我們來了。我馬上就要生日了,你們還記得的吧,雖然我也記不起和你們過生日的場景了,不過姐這些年都有陪着我,給了我很多錢……但是吧,我想要的大概不止是錢吧,有點貪心了。你們在那邊還好吧,不要太想我們,我們現在過得很好,如果姐不管我的成績就更好了。”

虞姝:“......”

虞照又說叨了大半天,口幹舌燥地看向虞姝:“姐,我先下去等你。”

“嗯。”

每年都是如此,只有虞照離開,她才會放開,偷偷和父母說幾句悄悄話,而虞照似乎也理解她的拘謹和顧慮,每次都會主動離開。

虞照對父母的感情并不深,從他有完整記憶的時候,他就只有爺爺奶奶和姐姐了。

當然,他理解姐姐的那些自責情緒,但是并不贊同。可他現在沒有辦法真正地能開解姐姐,因為他并不是當事人,難以妄自要求對方去輕松面對一切。

大人們的世界總是将簡單的事情複雜化,他現在還小,或許等到他真正成熟長大的那天,就會和姐姐走得更近一點了,他想。

虞姝見他走遠了,才安靜地看向爸媽,淡淡地笑了一下:“十年了,虞照都長這麽大了。我還記得他小時候總是賴在你們的懷裏……我還吃醋來着。”

當時父親說弟弟還小,她不能吃醋,要幫着爸爸媽媽一起陪着弟弟長大。

現在弟弟長大了,身邊卻只有自己了。

她深吸一口氣,從包裏拿出一張照片,是過年時一家人的合照。

“我們挺好的,不要挂念了。”

回去的路上,車上俱是沉默,兩姐弟各懷心事。這時,虞照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還是熟悉的趙青熒的“加油聲”。

虞姝聽着這聲音,才恍惚想起來,她和趙青熒已經許久沒有聯系了。在這陰雨連綿的日子裏,突然有點想聽到趙青熒輕盈的笑聲。

虞照挂完電話後,說:“趙磊約我出去唱歌,組了個局,都是同學。”

“知道了。”虞姝将導航換了個目的地,将他送了過去。

下車的時候,虞照回頭問道:“姐,要不要去跟我們玩一下?”

虞姝笑着搖了搖頭:“你們才多大,我去了會讓你同學玩不開,你自己去吧,早點回來”

“哦。”虞照失落地點點頭,又不放心地問道,“你是不是又要去喝酒?”

“……”

“我靠,你個老女人能不能別天天出去喝酒,老得快,還嫁不出去。”

虞姝漠然道:“你零花錢沒了。”

“我錯了,虞姝天下第一美!”虞照趕緊下車,沖她揮了揮手,飛快地跑進了大堂。

她看着對方青春洋溢的背影,又擡頭看向後視鏡。

今年就要三十了呢。

呵,才不老。

三十一枝花!

她輕輕點了下頭,正準備發動車子,腦袋往右側一看,倏地停下了動作。

只見外面有一個身影站在她的車外,看着她的車窗輕輕擺動着腦袋,似乎是在照鏡子?

她定睛瞧去,見這女人戴着墨鏡口罩,也不知道有什麽好照的。

下一刻,女人就取下墨鏡和口罩,湊近車窗擠眉弄眼地照了照,又小心地撥了劉海,才轉過身背靠着車窗。

虞姝:“……”

她正想下一步該怎麽辦,手機就響起了起來,她詫異地接起了電話:“趙青熒?”

“虞姝!你在哪呢?”趙青熒聲音清脆。

她捂着話筒,低聲問:“怎麽了?”

“我回A市了,我們見個面吧!”

“有什麽好見的。”

“因為今天是清明節呀。”趙青熒一和虞姝說話,嘴角就不自覺揚起來,聲音裏總是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要見面慶祝一下?”

趙青熒搖搖頭:“不是……我覺得你可能想喝酒?不如我們就去喝酒吧!”

虞姝一愣,不知道她為什麽一猜一個準,好奇道:“那你現在在哪呢?”

“我?我在家呢,啊對,我在家上英語視頻課,我好用心哦。”

“是嗎?”虞姝笑了一下,聲音通過電流傳過去,聽得趙青熒耳朵微癢。

趙青熒定了定神,補充道:“對,我還收拾了家裏,我好勤快哦。”

“真的嗎?”

“真的真的,我們約個地方見吧,或者我來找你?”

“可以呀。”

“好!你在哪,我馬上來……喂?啊喂?你怎麽又挂了!!”趙青熒看着莫名被挂的電話,暴跳如雷,煩躁地搓了下後腦袋,剛整理好的發型瞬間被毀了。

這時,她一直靠着的車窗突然有了動靜,吓了一大跳,萬萬沒想到這車裏還有人!

她條件反射地猛回頭,就見虞姝坐在車裏,側頭看着她,搖了搖手機,一邊嘴角微微翹起:“我在這裏。”

“啊啊!”

趙青熒吓得忙蹲了下去,不敢正面看她,心裏頓時湧起無數個借口,該找哪個呢?

然而手卻飛快地重新整理起發型,以最快的速度确保自己依舊美顏盛世,才高傲地緩緩起身,仿佛剛才那個丢臉的人不是自己。

她挺胸擡頭,氣場全開,冷漠地戴上墨鏡,道:“呵,女人,你是來接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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