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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了許久的老人了,一個眼神就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了,李貴人怕是不好了。
房裏李貴人呻吟聲又起,接生嬷嬷轉身回去了。
“小主省着點力氣,一會才好生。”接生嬷嬷輕聲安慰道。
聽到李貴人不太好的消息,周全正立刻站了起來,來回在房間裏踱步,“我去一趟!我去看看太醫!”
張姑姑沒有反對,太監夜裏在宮中行走總是要比她們這些宮女方便的,就算出不去宮門,也能靠着守門的太監打探到一點消息。
房間裏又再一次安靜了下來。
張姑姑看着炭火不知道在想什麽,初夏雖然感受到緊張的氣氛,奈何她還是個小宮女,完全沒有感同身受的架勢,頭一點一點已經困了。
抱琴手裏還捏着一塊皇後宮裏的腰牌,有了這個,她倒是可以在宮裏行走一二,不過宮女都是兩人一組行動,初夏是靠不住了,那張姑姑呢?張姑姑會冒着生命的風險陪她走到養心殿嗎?
而且她出了景陽宮要往哪裏去呢?
去北五所找七皇子?去養心殿找皇帝?
北五所就在景陽宮後頭,倒是不遠,暫且不提路上巡邏的侍衛,她一個宮女去找七皇子做什麽?告訴他太子謀反,但是不會成功,宮裏還是皇帝掌權,你的機會來了?
這不現實,那下來就是去養心殿找皇帝了,內廷後三宮周圍的一圈大路是不能走了,只能從景陽宮後頭繞到禦花園,再從禦花園西門處一路翻牆翻到養心殿。
宮牆抱琴看着應該不到三米,可是就算只有兩米五她也翻不過去啊。路上見了侍衛她也搪塞不過去啊,就算有兩個人,她們半夜去禦花園做什麽,她是皇後宮裏的,張姑姑是景陽宮的,西六宮可跟她倆一點關系也沒有。
抱琴搖搖頭,那見了皇帝她怎麽說?
可能在當下皇帝不會多問什麽,一旦處理好太子逼宮的事情,她的麻煩就來了。皇帝是最多疑的人了,她該怎麽解釋才能打消皇帝的疑慮,她為什麽來養心殿,她又是如何來養心殿的,關鍵是這麽隐秘的事情她又是從哪裏知道的?
有一兩個巧合或許皇帝還會相信,但是這一路都是巧合就純粹是瞎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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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琴又開始焦慮了,或許她今天晚上就不該主動領了差事出門。
咣當一聲,初夏一頭栽到了地上,揉揉眼睛醒了。
張姑姑嘆了口氣,對她說:“你去炕上先睡一會吧。”後面還有半句,估計這是最後一個安穩覺了。不僅僅是李貴人龍胎不好,更多還是因為路上那些很是反常的侍衛。宮裏最重規矩,一旦有反常,那必是有大事要發生了。
安排了初夏睡覺,張姑姑又看着抱琴,道:“你也是,要去睡一會嗎?”
抱琴搖了搖頭,“我如何睡得着?”
兩個人繼續相顧無言,一人手裏握着個茶杯,等着周全正回來。
自鳴鐘铛铛铛的敲了起來,已經是子時了。
門外響起腳步聲,周全正腳步踉跄,臉上白的讓人有些害怕,他進門第一句話就是,“宮裏出事了!”聲音中還夾雜着幾分顫抖。
“怎麽回事!”張姑姑追問道。
周公公沒回答,他快步走到桌子前面,左手撐着桌子,右手拿起個茶杯就喝水,連灌了三五杯後才長長的出了口氣,說:“我走了東六宮的三道宮門,都沒出去。”
眼睛一眯,周公公一邊回想一邊說:“內廷這邊還好,但是宮外有火把,聲音嘈雜,似乎人數還不少,怕是出大事情了。”他還有一件事沒提,其中一處守門的太監跟他是一間敬事房裏出來的交情,曾經共用過一把鏟刀,這太監還讓他趴在門縫上往外看了看,門外明顯是兩幫人馬,一批穿着宮裏的侍衛服侍,但是被繩子捆在一起,跪在地上,另一批是官兵的服侍,刀已出鞘,還有獻血滴下。
那些官兵似乎是通州大營的,身上的衣服有個“通”字,外面還有個圓圈。通州大營的官兵明顯占了優勢,但是卻沒有進宮的打算,就在門外駐紮着,似乎在等什麽指示。
張姑姑跟周公公對視一眼。
張姑姑:“如果這樣的話,內廷還是安全的。”
周公公點頭,“沒錯,而且今晚上李貴人的事兒也能借着這個搪塞過去。”
兩人似乎松了一口氣。
但是抱琴松不下來,這麽好的機會,皇帝明顯是有後招的,能不能翻身做主人就看今天晚上的了。手裏的腰牌分外的燙,難道要浪費掉這個好機會嗎?
抱琴突得站了起來,道:“我去門口看看!”
張姑姑一把拉住她,“你不要命了!”
“不出去,就在宮門口。”
周公公使了個眼色,暗示道:這人還年輕,沉不住氣。
“你在門口待待就回,這次不知道是什麽事情,還牽扯到了三皇子和四皇子。”周公公道,這個是他聽門外的官兵跟綁着的侍衛說的。
這是多麽重要的一個信息,七皇子妥妥的皇帝了!
抱琴捏着腰牌站在了景陽宮的大門口。往東就是出東六宮的大門,按照周公公的說法,那裏可能已經有了官兵看守;往西走是個十字路口,路口往南是東六宮的其他宮殿,沿着鐘粹宮和景陽宮中間的夾道往北就是北五所,七皇子就住在那裏,要是沿着鐘粹宮往西,就是來時的路了。
抱琴一時間難以決斷,站在哪兒有些為難。不過很快她就不用為難了,因為從不遠處面傳來了一陣奔跑的腳步聲。
那人穿着太監的服侍,步子邁的極大,抱琴估摸着自己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了,便低着頭調轉方向,裝作往景陽宮走路的樣子,直到跟那人碰上。
是七皇子!
裝作不認識是沒用的,她跟七皇子前前後後都打過十好幾次照面了,因此抱琴行了個禮道:“七殿下吉祥。”
七皇子停住腳步,這個人他認得,抱琴,跟賈元春一起進宮的那個,在禦花園裏救過駕,現在在皇後宮裏當差。
“殿下,景陽宮李貴人生産,奴婢奉了皇後娘娘的旨意,去景陽宮照看。”不等七皇子詢問,抱琴便将來意說了個明明白白,臨了還加了一句,“因着李貴人叫聲慘烈,奴婢這才出來透透氣……”聲音越說越小,有點被抓包的害怕。
抱琴看到七皇子的太監服侍就知道他是偷跑出來了,而且名不正言不順。上句話什麽意思?奉皇後的旨意就是說她手裏有腰牌,理論上哪兒都能去。
不過七皇子往這兒跑……景陽宮南面的第一座宮殿就是永和宮,七皇子的母妃就住在那裏。
聽到抱琴的話,七皇子眼睛一亮,她手上有腰牌!可是怎麽要過來呢?不能硬搶,萬一将來穿幫了不好跟父皇交待。
“你跟我過來。”七皇子帶頭走向了永和宮。
抱琴一聲是,跟在了後面。見到了未來皇帝,不出意外,還要見到未來太後,可是腰牌要怎麽給他呢?
“你進宮多久了?”七皇子問道。
“回殿下,奴婢是今年選秀時跟着賈女史進宮的,現在也有九個月了。”抱琴聲音平穩,似乎一點都沒奇怪七皇子為什麽穿着太監服侍,在宮門落鎖之後還能出現在內廷十二宮。
“你多大了?”七皇子又問,語氣稍微有些生硬。
“回殿下,奴婢今年十八。”這問得都有點沒邊沒沿的。
“你一個沒婚配的姑娘,如何能照看嫔妃生産?”這句話更是生硬了。原本還是應該再繞幾個彎的,不過七皇子現在心裏着急的很,無關的問題都被删除了。
不過抱琴高度旋轉的大腦立刻明白了七皇子的意思,她小聲道:“皇後娘娘也是想請一位有經驗的宮妃坐鎮的,這才給了奴婢腰牌。”
七皇子點了點頭,滿意極了。“既然如此,我帶你去陳妃娘娘宮裏看看。”
“多謝殿下!”雖然七皇子演的生硬,問題粗暴簡單,但是她還是得小心翼翼的從內容到語氣都裝的想那麽回事。“要是有陳妃娘娘坐鎮,皇後娘娘想必也能放心了。”說完還擦了擦頭上的汗。
就這麽幾句話就到了陳妃宮門口。見到敲門的是娘娘的兒子,值班的太監急忙打開宮門,将兩人迎了進去。
“你先在這兒等等,我去回了母妃。”
陳妃聽到兒子深夜來訪,下意識的覺得出了大事,着急的随便撿了兩件衣服就急忙起身了。
“母親,太子反了,三哥和四哥也參了一腳!北五所已經被圍起來了!”七皇子一見到母親,就抛出了這個驚天的消息,“我今兒睡得晚,聽到消息又擔心母親,便先過來看看。見到母親沒事我就放心了,一會我就去養心殿。”
陳妃哪兒能不明白兒子的意思呢,想趁着這個機會在父皇面前大大的刷一把存在感,一下折進去三位皇子,剩下的幾個,她兒子的機會明顯最大,不過母親還是最擔心兒子安危的,道:“安全嗎?這會養心殿附近應該都是官兵,別傷了你。”
陳妃皺眉,又說:“你父皇……”
“母妃不用擔心。”七皇子又說了一遍在宮外遇到了抱琴,着重提了她手中有腰牌的事情。
陳妃擔心略減,道:“你放心。”宮裏有了兒子的嫔妃沒有一個不盯着大位,現在有了這麽好的機會,不試一把如何甘心。
抱琴在班房坐了片刻,就聽到陳妃出來了,身邊還跟着陳妃兩個宮女和永和宮的管事太監。
陳妃矜持的沖抱琴笑笑,道:“你看着也是個機靈的,李貴人的胎如何了?本宮跟你去看看。”
抱琴恭恭敬敬行了禮,道:“勞煩娘娘了。”表面上看起來很是感激救她于水火之中的陳妃,但是這笑容在臉上還沒挂一會,她又沮喪了,“娘娘,奴婢有一事相求。”
嗯?
“臨走的時候,皇後娘娘說要翠竹姑姑去請太醫,到現在估摸着也有快一個時辰了,太醫卻還沒請來,奴婢有點擔心。”抱琴擡頭,很是誠懇的對陳妃道:“奴婢想着既然陳妃娘娘去景陽宮坐鎮,奴婢也不會離了景陽宮,這腰牌暫時也用不到了,不知道娘娘方不方便派人再去催催,陛下的血脈要緊。”說到這兒又有些不好意思了,有點沒出嫁的小姑娘說到羞人話題時特有的臉紅。
這孩子真是……想好的一肚子話完全不用說出來了。陳妃笑着答應了,接過腰牌轉手就給了宮裏的大太監吳明安。
抱琴又想起來時路上有些刁難人的侍衛,不過這個七皇子應該知道的,他能一路從北五所過來,想必都看見了,這個就不用說了。
“好孩子,來扶着我。”陳妃發話了。
未來太後的手,抱琴自然是願意的。
陳妃将手搭在抱琴手上,發現這人的手溫暖而幹燥,似乎是一點都不緊張,陳妃很是滿意的跟着她去了景陽宮。
景陽宮裏,張姑姑和周公公都急的兩人在房裏一起打轉了,這抱琴出去這麽久還不回來,而且周公公兩邊都找了,人沒了。
真不是個省心的。
不過當抱琴扶着陳妃進來的時候,周公公忍不住都要在心裏點三十二個贊了,居然連宮妃都能請來,當宮女能當到這份上真心值了。
陳妃的到來給景陽宮的所有人都打了個強心針,其中也包括躺在床上死活生不下來孩子的李貴人。陳妃進了産房一趟,在李貴人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麽,李貴人就很是配合的聽接生嬷嬷的話了,該吸氣吸氣,該用力用力。
趁着這會功夫,周公公跟張姑姑帶着人将景陽宮的主殿整理好了,炭火盆子也放進去了,不一會就燒的熱熱的,請了陳妃進去休息。
似乎暫時安全了。
抱琴想着她們身在內廷十二宮的,倒不用太擔心安全問題,只要逼宮的太子不是太傻,或者其他想分一杯羹的皇子腦子還正常,就不會往內廷十二宮來的。
退位什麽的,去找皇帝就夠了,花時間花精力在後宮幹嘛呢?占了時間,占了人手,這些後宮嫔妃又對大位完全不構成影響,除了皇後,不過今晚上的主謀顯然是太子,皇後反而是最安全的一個。
倒是一邊強迫皇帝,一邊去北五所滅掉競争對手比較合理,想必七皇子也是因為這個才逃出來的。現在宮裏一共住了兩位皇子,除了七皇子,還有一個才十歲完全不構成威脅的八皇子。
抱琴放心了,但是過了沒多久陳妃開始緊張了,但是她又不能跟抱琴去談論比如太子謀反會不會成功啊,我兒子能不能順利的刷到存在感啊,又或者刀劍無眼,應該不會招呼到我兒子身上諸如此類的話題吧。
她跟七皇子敢賭一把的基本就在于他們都相信皇帝最後能掌控大局,可萬一皇帝關鍵時刻掉鏈子了呢,萬一太子策反的人更多呢?萬一三皇子跟四皇子加起來實力更大呢?
過了那陣子興奮勁兒,陳妃開始一陣陣發怵了,她可就這麽一個兒子。
陳妃側頭看了看抱琴,想着能從什麽地方撬點信息出來。
抱琴發現了陳妃已經坐立不安了,她主動開口道:“娘娘,這李貴人都生了這麽許久了,怎麽太醫還不來。”
是啊,太醫沒來,皇後是派了翠竹去請太醫的,要是太醫沒請來,只能說明一個問題,現在占了上風的不是太子,至于是不是三皇子或者四皇子,陳妃想起那兩個只知道賣弄的蠢貨就覺得不太可能。
當然陳妃對三四兩位皇子的評語可能有點不太客觀,不過京中第一大勢力就是皇帝了,下一個是太子,三四兩位皇子不過是在夾縫中撿東西的,完全不在一個數量級上,要是太子都沒成功,那兩個就更別想了。
想明白這個道理,陳妃接口道:“怕是路上有什麽事耽誤了吧,等等再說。”
這回可不緊張了。
七皇子是等腰牌拿到手才走的,身上還穿着那件太監服,穿皇子服風險性太大,宮女又沒這麽高大的,所以七皇子決定一路扮太監直到養心殿了。他選的去養心殿的路,正巧是抱琴也看上的那條,從禦花園翻出去的路,這一條路上侍衛不會太多,再加上他還有個腰牌做後手,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不過悄無聲息的翻過三四面牆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七皇子在路上可能會花費比較多的時間。
視線切換到養心殿,目前養心殿表面上有三方人馬。
皇帝坐在龍床上,身上披着被子,闖進後殿的還有太子跟三四兩位皇子,除去侍衛不算,加起來一共四個人,至于為什麽是三方人馬,因為三四兩位皇子是一起進來的,他倆是一撥的。
太子是第一個竄進養心殿後殿的,皇帝陰沉沉的醒來,命人點了蠟燭,整個房間都亮了起來。真到這緊要關頭,太子反而不知道說什麽好了,看着父皇的臉,早先想好的退位讓賢之類的說辭似乎都卡住了。
沒等太子調整好狀态,三皇子和四皇子又竄進來了。
逼宮的兩方人馬怒目而視,連皇帝突然笑了笑都沒發現。
三方人馬僵持了一會,太子臉上紅了又白,抖了抖手上的诏書,道:“父皇,兒臣已經當了三十九年太子了,這就是禪位诏書了,您只要在上面蓋上大印,您就是太上皇了。”
“不錯!”三皇子那邊也開口了,他也拿出一份诏書。
“小忠子,去拿過來。”皇帝道。小忠子是皇帝的貼身太監,全名張忠志,在皇帝面前當一個小字,不過年紀四十多了,宮裏人都尊稱一句忠公公。
忠公公接了诏書,捧到皇帝跟前,皇帝先看了太子的那一份,然後又拿起三皇子的那一份看了看。
也許是皇帝眼睛不太好使,他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算完,放下聖旨,皇帝突然來了一句,“皇位只有一個……”你們不好分啊。
因為事态的發展跟太子早先盤算的不太一樣,又是這種關系重大的逼宮,太子其實是全憑沖動,到現在腦子已經蒙了。
他原想着進到養心殿之後,憑着身後的侍衛強迫皇帝在诏書上蓋上大印,将父皇軟禁起來,再在明天早朝上宣布,他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帝了,前半部分進行的很是順利,可是他的計劃裏并沒有三四兩位皇子的出現啊。
三四兩位皇子倒是計劃到了太子的出現,他們本就打算在太子動手後分一杯羹的,太子又不能出宮,在他的人手裏拉攏幾個不那麽忠心的人也不算太難,不過太子都進來這麽久了,居然什麽都沒幹,也算是打亂了他倆的計劃。
三四兩位皇子是打算在太子強迫皇帝蓋大印的時候進來的,然後趁着雙方不備,奪取勝利果實的。但是現在太子沒動手,父皇看着也一點都不慌張,然後呢?三皇子跟四皇子對視一眼,都打定主意等太子的行動。
反正包圍養心殿的侍衛不是他倆的人就是太子的人,這屋裏總有一個人能當上皇帝的。
皇帝拿着三皇子的诏書,問道:“你當皇帝,老四是攝政王?你倆商量好了?”
基于老皇帝的威壓,三皇子剛想開口,随機反應過來道:“這個父皇就不用擔心了,我跟四弟親如一人,不會起沖突的。”
“那六部你們準備怎麽分呢?還有軍隊,現在可都在你們二哥手裏。”老皇帝好像是幫兒子出主意似的,完全不在意他們要奪位。
“這種事情就不勞父皇操心了,我和三哥自己商量便是,父皇趕緊蓋了大印才是正經事。”四皇子陰沉着臉道。
老皇帝搖了搖頭,又問太子,“你着什麽急,你都代朕去祭了三回天了,朕原本打算明年就……”
太子臉色一僵,按了按腰間別着的大刀,眉頭都快能夾死蟲子了,“事情都到了這一步,兒臣也沒什麽可說的了,父皇還是速速蓋了大印才是。”
只見皇帝側身摸了一模,像是從枕頭下面掏出個大印來,道:“朕要是在這兩份诏書上都蓋了章,你們覺得明早朝臣會相信誰?”
老皇帝毫無先兆的退位,要是只有一份诏書,那塊遮羞布還能勉強挂着,要是有兩份诏書,那誰都當不了皇帝。
太子跟三四皇子對峙,但是誰也不肯先動手。
皇帝嘆了口氣,說:“沒多長時間了,朕這兩天睡的一直不好,隐約記得太子進來的時候自鳴鐘已經響了醜時的點,現在耽誤了這麽久,已經過了大半個時辰了,你們如何能在明早早朝之前收拾好一切呢?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就要開始聽政了。”
逼宮的兩方人馬臉色一僵,不得不承認他們遲早得鬥一下,而且這所謂的遲早,無非就是先搶大印還是先幹掉對方而已,加起來前後不超過一刻鐘。
太子的刀抽出來了,那邊兩位皇子帶來的人馬也都嚴陣以待了。
這個時候,穿着太監服侍的七皇子踢破窗戶,沖了進來。他連滾帶爬奔到皇帝身前,拿着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木棒,擋在皇帝跟前,臉上堅定又帶着一點小慌張,道:“父皇是真命天子,幾位皇兄如何能做的出這種事情來!簡直不忠不孝!”
以前真沒看出來他能有這份心。不僅是七皇子的三個哥哥,連皇帝都是這麽想的。
不過逼宮的雙方又相互瞪視幾輪,太子忍不住先動手了,養心殿後殿雖然大,不過也就能站下三五十人,一旦動起手來,地方很快不夠用了。
七皇子倒是一直堅定的擋在皇帝跟前,雖然縮了縮脖子,但是随即又挺了挺胸膛。他在路上只見過一班侍衛,而且那侍衛頭領似乎是認出他來了,而且全然不在乎他手中的腰牌,七皇子就知道他這次賭對了。
特別是到了養心殿居然就這麽進來了,這說明什麽問題,太子和三四兩位皇子的路上埋伏的人馬全被清理掉了。
皇帝看着眼前相互厮殺的三個親兄弟,突然一陣厭煩,他閉了閉眼睛,說了一聲“動手吧”。
簾子後面,從那張巨大的龍床上立刻跳下來二十名身穿铠甲的士兵,這是真正上過戰場的人,跟那些從世家子弟裏招募的侍衛不一樣,刀刀見血,步步奪命,不過半柱香的功夫,養心殿裏就躺到一片了。
這就看出來皇帝偏向太子多一些了,他身上只有幾道淺淺的刀痕,而三四皇子身上已經淌血了。
“壓下去。”皇帝疲憊的聲音響起,正殿裏的人片刻退的幹幹淨淨。
小忠子拿了披風過來給皇帝套上,皇帝站起身,對還在發愣的七皇子說:“瑞誠,你跟我去偏殿歇一會,馬上就要上朝了。”
坤寧宮裏,随着時間一刻一刻過去,皇後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她是大體知道太子的計劃的,比如他打算趁着子時換班時動手,現在都已經醜時三刻了,還沒消息傳過來,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太子失敗了。
皇後嘆了一口氣,對翠竹說:“你從小跟着我,這最後一件事情你得幫我辦到。你幫我看着瑞永,我不放心他一個人。”
“娘娘,翠竹是娘娘的人,翠竹跟着娘娘。”
“我得先走一步了,我穿着這身衣裳死了,皇帝想必能給我留幾分顏面,不會廢了我的皇後之位,那樣我的瑞永和長公主也能留幾分顏面。只要我還是皇後,瑞永就算被廢,身上還留着一個嫡子的名號,總是能有點用的。”皇後聲音不大,慢慢的将這段話說完,翠竹已經泣不成聲了。
皇後握着翠竹的手,又說:“陛下是不會為難一個死人的,這麽多年你做事我也放心,等我去了之後,坤寧宮可能會封閉一段時間,你就留在這宮裏,也算是個去處。”
說完這話,皇後平靜的起身,去了寝宮,走到門口,她又轉身對翠竹說:“我要留你一個人受苦了,你別怪我。”
景陽宮裏,李貴人費勁力氣終于産下一個全身青紫的男嬰,在嬷嬷用力拍打下發出了人生的第一次哭聲,永和宮的管事太監帶着太醫來了,而那塊屬于皇後宮裏的腰牌也被送還到了抱琴手裏。
天邊出現第一道晨光,抱琴的手心依舊溫暖而幹燥,早朝的鐘聲敲響,陳妃拍拍抱琴的手臂,笑道:“別擔心,都過去了。”
危急時刻的相互陪伴能顯著增加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感,而在太子逼宮的晚上等兒子的消息,對陳妃來說,很顯然是屬于這一類事件的。
☆、029
早朝,太子沒來,三皇子和四皇子也沒來。
皇帝鐵青着臉,眼中似乎還有淚,宣布了讓全部朝臣下巴都能掉下來的旨意。
太子被廢,囚禁于毓慶宮,三皇子和四皇子謀反,關于宗人府大牢。
太子被廢了?那個從小就跟皇帝相親相愛,天天膩乎在一起的太子被廢了?群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因為被這個消息震驚到,再加上不想觸皇帝的黴頭,這一天早朝除了皇帝宣讀聖旨,竟沒有一個人有本要奏,衆位大臣都都默默的将這個消息吞了下去,打算回家再慢慢咀嚼。
皇帝一夜沒睡,頭疼的要死,剛從乾清宮退朝出來,就看見月華門前跪着皇後宮裏管事的太監,李德才。
皇帝揉揉腦袋,厭煩道:“又怎麽了?”
“皇後娘娘去了!”
皇帝眼前一黑,左右搖擺兩下,栽倒了。
下面一段時間宮裏的混亂可想而知。皇帝暈了,皇後死了,宮裏太後太妃一個沒有,唯一的貴妃是四皇子的母妃,早朝的時候已經被皇帝一杯毒酒賜死了,李貴人剛生了孩子,現在血流不止,眼看着就要沒氣了,後宮連個能做主的人都沒有,頓時亂成一團。
怎麽辦?
其他事情都先停下來,先等着皇帝醒來再說。
要說管事,其實宮裏那幾個妃子商量着來也不會有什麽問題,關鍵是名不正言不順,上頭沒個主子發話,誰也不敢先開這個口,說咱們幾個管事吧。這是越權啊,又有太子逼宮,三皇子四皇子謀反這種事情在先,誰現在都不敢多說一句話。
而抱琴呢,她精神一直緊繃,睡不好覺,又在寒風凜冽的冬夜裏一夜沒睡,她發燒了,第二天早上一回到坤寧宮交了腰牌就暈沉沉的睡下了。
虧的是皇後去了,坤寧宮主事的姑姑這會沒功夫操心別的,才讓她一覺安安穩穩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燒退了,精神也好了許多。
抱琴睡了一整天,元春是既擔心又害怕,這麽大一個皇宮,人口加起來也有好幾萬,真正跟她一處來的,只有抱琴一個,而抱琴又睡得醒不過來,元春扭着手帕糾結了一整天。
宮裏的規矩,宮女生病多數是要送到專門的房子裏去熬着的,熬過去了就繼續回來上工,熬不過去就只能跟大家說再見了。
元春這還是第一次在宮裏嘗到孤立無援的感覺,平常有抱琴在,不管她怎麽生氣發脾氣總還是有個人跟她說話的。現在抱琴面色通紅睡在那裏,叫也叫不醒,連呼出的氣都是燙的,元春還不敢上報,生怕從此就見不到這個人了。
好在抱琴醒了。
抱琴跟皇帝可以說是前後腳醒的,她剛收拾好自己,又吃下一碟高糖的點心補充能量,告訴元春她沒事,就是一夜沒睡累找了,皇帝就帶着一串宮女太監還有太醫到了坤寧宮。
一半是皇後的交待,一半是不敢做主。皇後還穿着金黃色的大裝平躺在正殿裏,皇帝不敢過去,只遠遠的看了一眼,便差太醫上前查看了。
太醫回來搖了搖頭,皇帝眼睛一閉,要将眼淚憋回去。他與皇後從十四歲成親,到現在四十多年,育有一子一女,雖然她先死了……也算是相守到白頭了。
皇帝昨天暈過去之後并沒有完全喪失意識,隐隐約約想了許多,其中就包括對皇後的處置,當然他迷迷糊糊想了一天也沒想出個結果來,倒是皇後這一死将所有的事情都抛給他了。
怎麽辦?皇帝潛意識裏是明白的,但是除了潛意識,他還有現實問題,比如他跟皇後的一雙兒女,還有這天下安定。
“皇後病逝,太……”皇帝及時制止了自己将那個子再說出來。深吸兩口氣,皇帝平靜下來,緩緩道:“皇後病逝,瑞永和長公主服喪三年,其餘皇子公主服喪三個月。凡官員和有爵位者百日內不等有娶嫁做壽,不得有宴席。”
翠竹跪在皇帝跟前,聽到這道旨意,默默流着淚對皇後說了一句,娘娘安心吧,雖然皇子公主服喪的日子被減到了三個月,但是皇帝也允了您以皇後之禮下葬。您放心吧,我會守在宮裏看着大皇子的。
皇帝又掃過坤寧宮的宮女太監,道:“你們也算是送了皇後最後一程的人,坤寧宮是要關上了,你們的去處日後會有內務府安排……要是有什麽要求,想出宮的話,朕看在皇後面上,今日就能做主了。”
抱琴心碰碰跳起來,不能出去,不能出去,要是現在出去了,家裏人都還是奴才,半點謀生技能也沒有,将來還是要跟着榮府一起死。
先開口的是翠竹姑姑,經了皇後過世,短短一天,她臉色就憔悴了許多。“陛下,奴婢從小就跟着皇後娘娘,現在也離不了娘娘。奴婢想在這宮裏做個掃地的宮女,将娘娘住過的地方掃的幹幹淨淨的,想必娘娘看見了也會開心的。”
皇帝答應了。
下來又有幾個宮女說話,有人是願意出宮的,特別是一些已經過了二十的宮女,還有一些進來沒多久的,打算等內務府再次分派。
抱琴沒說話,她雖然頂着個宮女的頭銜,也入了國家編制,但是實際上,她這編制有點“委托培養”的架勢,至少現在還是歸原籍管的。
抱琴剛松了口氣,誰知她家小姐上前磕了個頭說話了。“臣女願意在這宮裏給皇後娘娘服喪三月,抄寫佛經。”
大家都跪着,沒人能看見皇帝究竟是什麽表情,但是他的沉默大家都感覺到了。
我的小姐啊,你上去湊個什麽熱鬧,你不是這一茬人裏的。你要是不說話,指不定就連人帶東西被送到陳妃宮裏,由你将來的婆婆接手了。而且你将來是要被賜給七皇子的,這樣雖然能暫時刷一刷皇帝的好感,但是不利于将來構建和諧美好的婆媳關系和夫妻關系啊~
元春一點沒聽見抱琴的吶喊,自以為走了一步好棋,“希望陛下成全。”
小姐,你要服喪服一年好不好,三個月太沒誠意了。
皇帝沉默片刻也答應了。
然後就是各自收拾各自的東西了。
因為跟元春暫時還處于捆綁銷售的狀态,抱琴也只得留在坤寧宮了。
坤寧宮是皇後的寝宮,交泰殿是皇後接受正式朝拜,接待外命婦的地方,原本宮女太監一共四十多人,到了下午,就只剩下三個了,翠竹,元春和抱琴。第二天早上,內務府又派來了八個人,四個宮女,四個太監,分別負責坤寧宮和交泰殿的清掃等等工作。
年紀大了總是心軟的,皇帝下了明旨,翠竹依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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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劍,美酒,絕世佳人!

Destiny惡魔之翼
因為一個外星女警察的失誤,本來就壽命不長的他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的生命。
作為補救,他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延續他的生命。
但是由于那個女警察的另一個失誤,另一個宇宙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