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她把誰迷得要死要活？”

1V1丹鳳眼垂下, 輕輕松松把手裏的皇後落下，好像完全沒聽見李歸一的問話。

一時間休息室裏鴉雀無聲，老梁頭疼地松了松領帶, 仿佛看到兩條惡龍嗷嗷對噴，火星濺了他一身。

“你跟我過來。”李歸一轉向甜甜, 語氣不善。

全休息室都把目光投了過來，誰也不想錯過這場年度大戲。

甜甜手裏拿着國王, 頭上滲出細汗, 她正努力思考怎麽從1V1的前後夾擊中脫身，根本沒聽到李歸一說話。

“我說……”

長眼睛的都能看到, 李總又在爆發的邊緣了。

阿喆扯了扯邊上的永安堂：“哥，你覺不覺得李總最近脾氣特別爆？而且特針對？”

永安堂今天剛和蘇無理一起做了直播，現在正癱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他眯着眼睛：“別問，別問，問就是鐵樹開花了。”

阿喆繼續探頭張望：“啊？李總談戀愛了？和誰啊？我怎麽不知道？”

永安堂“噓”了一聲：“你想想, 以前李總多久來一次？現在多久來一次？大周六的跑過來，難道是來看你的？”

阿喆不解：“李總是來看誰的啊？”

永安堂十分自信：“我認為, 李總和1V1之間肯定有事。”

阿喆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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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李歸一又重複了一遍。

“閉嘴。”甜甜的國王還抓在手裏, 她剛才腦子裏靈光一閃，卻被李歸一打斷, 此刻思路亂成一團，“不然滾。”

這五個字落下去，連一向淡定的老梁都是一震，更別說各位看客了。

阿喆哆哆嗦嗦：“卧槽, 我甜哥會不會被打死？”

永安堂拍了拍他大腿：“別看熱鬧了，忘了她吧，她已經是個死人了。”

然而，就在大家覺得李歸一一定會掀了桌子順道操起棋盤把甜甜打個鼻青臉腫頭破血流的時候，卻見祖宗繃着脊背深吸了兩口氣，默默站起來，走了。

阿喆：“卧槽，我甜哥怎麽還活着？”

永安堂：“李總可能找鐵棍去了。”

1V1聽着李歸一遠去的腳步聲，戲谑道：“沒想到你技術不怎麽樣，還是個海王。”

甜甜堪堪落下國王，擦了擦頭上的汗，淡淡說：“該你了。”

1V1一支筆在指尖轉的飛快，掃了一眼棋盤，又掃了一眼甜甜，問：“還需要繼續？”

甜甜凝視棋盤，低聲說：“繼續。”

“行，行，執着點好。”1V1說着又将了甜甜一步。

甜甜早料到他等在這裏，飛快做出應對，然而1V1動作比她還快，立刻又追了一步。

甜甜繼續垂死掙紮。

計時到21分鐘時，甜甜已經到極限了。

她年少時對什麽都好奇，但凡競技類多少都涉獵了一點，也在網上和人下過一陣子國際象棋，成績還算不錯，當然遠達不到專業水平。

這些年閑置不碰，她眼下水平約莫連十年前的自己都不如，能在1V1手底下撐21分鐘已經是禿大半個頭的結果。

“我輸了。”她把國王放下，坦然面對現實。

“不撐一下搏個和棋？”1V1單手執棋，支着臉看她，“你還有機會。”

這姿勢都莫名眼熟。

甜甜搖頭：“技不如人，和棋也是我輸，不下了。”

1V1把後往棋盤上一扔：“你是我下一場的隊友，但是——我對你很不滿意。”

他往後靠去，整個人窩進沙發，筆在指尖轉出一個平面：“意識不行，操作不行，腦子不行，輕言放棄，我要這樣的隊友幹什麽？”

甜甜雙手放在膝上，一言不發，只盯着棋盤神游天外。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毫無預兆地從1V1身後響起。

“周玉祁，你很威風啊？”

“啪”的一聲，1V1筆掉地上了。

周玉安西裝外套搭在手上，幾縷碎發黏在額前，顯然來得很急。

他和一臉懵逼的老梁打了個招呼，在衆人更加懵逼的注視中，自顧自拉了張椅子坐到甜甜邊上，把手裏電腦往桌上一拍，對1V1說：“要下棋啊？我陪你下啊。”

從周玉安出現的第一秒開始，1V1就好像見了班主任的小學生，筆也不轉了，坐姿也端正了，眼神也不挑釁了，兩只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哥，我……”

“別說話，來，下棋。”周玉安已經開始擺上了。

十分鐘後。

“我輸了。”1V1肩膀一塌，毫無氣焰。

周玉安不加評論，把吃掉的棋子朝他一推：“再來。”

1V1顯然并不想再來，卻不敢反抗周玉安，只得又瑟縮着默默擺棋。

那邊的觀衆們簡直玄幻了。

阿喆手裏水都灑了：“怎麽回事？  1V1？周負責人？周負責人？1V1？哥？弟？”

永安堂剛從沙發上坐起來：“別問我，我比你還驚訝，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一神叫啥。別說我了，你看老梁，我約莫老梁都不知道這層關系。”

阿喆順着永安堂的手看過去，老梁坐在那，半張着嘴，一臉的卧槽。

“我以前就覺得看周負責人眼熟，但是沒往那想，今天放在一起瞧……”大晴晴邊上的女主播忍不住開口，“他們家基因太強大了。”

“哥哥可以，弟弟我也可以，一起更可以！”她對面的喬殿忽然就陶醉了，“我家孩子得多好看啊？”

大家的竊竊私語沒影響到這邊下棋的兩人，十五分鐘後，1V1再一次被将死當場。

“真不來了。”1V1垂頭，“十幾年都沒贏過你，再下幾盤都一樣。”

周玉安彎腰撿起地上的筆，夾在手裏轉得比他還快：“你也知道自己下了十幾年？下了十幾年的人跑來找一個百盤都沒下滿的人逞威風，周玉祁，你出息了？”

1V1被他說得十分窘迫，他撿起地上的背包，拉開門奔了出去。

留下老梁在後面喊：“1V1，記得下周六比賽，別睡過了啊！”

老梁一回頭，看到一休息室的人都抻着脖子盯着1V1落荒而逃的背影。

看來1V1在易維高不可攀的大神形象，也就維持到今天了。

甜甜還在盯着棋盤發呆，冷不丁聽到一句“你跟我來”，沒回過神來，就在衆目睽睽下被周玉安拉走了。

留下一地茫然的八卦群衆。

只有喬殿還在那裏糾結：“你說我究竟是要哥哥，還是要弟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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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玉安把甜甜安置在易維樓外花壇前的長椅上，見她低頭悶悶不樂，又去馬路對面給她買了根糖葫蘆。

回來看見她抱着膝蓋，備受打擊的模樣，在心裏給1V1記了一筆。

他把西裝外套放在一邊，把糖葫蘆一頭送到她嘴邊，哄道：“咬一口。”

甜甜目光渙散地咬了一口。

看起來受的打擊不小。

于是周總監又在小本子上給1V1畫了個正字。

“沒人能一直贏。”他隔了一拳的距離坐下，手裏舉着正在一點點融化的糖葫蘆，路過的幾個小姑娘沒控制住自己，眼睛和那糖一樣黏在他身上。

“人各有所長，像我，游戲就打不好，打不好還想打。”他俯下身，側過臉看向甜甜，“我知道你要強，但是沒必要事事都強。”

甜甜仍然一言不發。

周玉安把糖葫蘆在她眼前揮了揮，靈光一閃：“我給你講個笑話？”

“面對歹徒手中的水果刀，王警官從容不迫地拿出了水果。”

“……”

“這個太嚴肅了，那再講一個吧。想和女朋友去看電影，有什麽好看的女朋友介紹嗎？”

“……”

“這個太輕浮了，我換一個。你是gay嗎？一大男人塗什麽粉紅色指甲油，看老子這藍色的多穩重。”

“……”

“這個太惡心了，我再來一個。‘醫生醫生，我還能活多久？’‘10’‘啊，太好了，是十天，十個月，還是十年？’‘9’”

終于，連在他們面前故意系了五分鐘鞋帶的妹子都聽不下去了，仰天長嘯：“一個弱智兒長這麽好看幹什麽？！暴殄天物啊！！”

“我知道了！”随着她的哀嚎，甜甜忽然複活，狂亂地一把抓住周玉安舉着糖葫蘆的手，抓到了一手糖漿。

“我知道怎麽贏了。”甜甜沒注意到糖漿，抓得更緊，“我走錯了，我應該先吃他的兵，再下他的車，然後直接将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這個蠢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一連串的“啊”吓得剛系好鞋帶的妹子後退了兩大步，拍着胸口：“哎，現在神經病都一對兒一對兒的，老娘還單身，天理何在？”

甜甜發表完了複盤感言，目光移到自己手上，又順着移到手裏抓的手上，再茫然看向周玉安：“周總監？你怎麽在這？”

周玉安：“……”

她又看了看四周：“我怎麽在這兒？”

周玉安用另一只手把糖葫蘆抽出，卻沒抽被甜甜攥着的手，勾出半個笑：“早知如此，我應該直接帶回家。”

甜甜：“什麽？”

周玉安丹鳳眼往下一耷拉：“沒事，忘了你有多專注，瞎操心了。”

甜甜：“哈？”

他斟酌了一下：“1V1……”

甜甜恍然大悟：“哦，他棋下得确實比我好，我輸得心服口服。”

“他出言不遜……”

甜甜毫不在意：“技術好的人總是要嚣張一點，都贏了還謙虛地‘我玩的一般’多虛僞，我挺理解他的。倒是你怎麽來了？”

周總監用手指往後梳了梳頭發，露出好看的額頭，昧着良心：“路過。”

一時有點尴尬。

周玉安把糖葫蘆往前送了送：“吃麽？都化了。”

甜甜看着那缺了一顆山楂的糖葫蘆：“你咬過的給我吃？”

周玉安頭疼地揉着太陽穴，揉了自己一臉糖：“是，我錯了，我自己吃。”

說着接着她咬過的地方開始吃。

甜甜盯着他斯文的吃相看了半晌，咽着口水問：“好吃嗎？”

“人間美味。”

“真的啊？”

“你說呢？”

“這麽長一根，你能吃完麽？”

“吃不完扔了。”

“挺浪費的。”

“我吃了一樣浪費。”

“不然找人幫你吃一吃？”

“那多不好。”

“下面那幾個你沒碰着吧？”

“我吃東西喜歡先舔一遍。”

“……我覺得你在诓我。”

“那要不要我當着你的面再舔一遍？”

“有種你舔啊？讓我看看周負責人怎麽舔？”

“我怕你看了受不了。”

“笑話，老子什麽沒見過？”

“你們在幹什麽？”

甜甜面前黑了一塊兒，李歸一的臉陰暗得好像剛上過漆的黑板。

“舔什麽？什麽舔？誰舔？舔誰？”

甜甜想起自己剛兇他的事，有點過意不去，岔開話題：“李總要回去了麽？”

李歸一偏頭看她，又轉向她邊上的周玉安。

周玉安舉着糖葫蘆，滿手都是糖，仍是挑釁地朝李歸一笑了一下。

笑得李總更加氣不打一出來。

“你過來，”他不去看周玉安，壓低聲音對甜甜說，“我有話問你。”

甜甜大大方方：“李總有什麽事直接說就行。”

李歸一磨了磨牙，又看一眼狀似不在意的周玉安，問甜甜：“那小子說你把誰迷得死去活來？”

甜甜一愣，半天想起來1V1好像是說過這麽句話。

然而她哪知道1V1說的是誰？她活這麽大只在游戲裏把人虐得死去活來，紫龍大哥還真不懂怎麽把誰迷得個死去活來。

“我——”甜甜也很迷茫，“我迷……”

“他說的是我。”邊上周玉安放下糖葫蘆，嘴角還有幾個小時前被打出的淤青，“我被迷得死去活來，李總有什麽高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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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游戲中只剩下40名一路晉級的常規選手和24名特邀選手。

甜甜是那1/40，而1V1是首次出場的1/24.

歡迎來到《真實世界》半決賽第一場，米諾斯的迷宮。

耳邊響起熟悉的系統音時，1V1正當着隊友的面，丢了一把匕首給她。

甜甜甚至連環境和隊友們是誰都沒來得及看清，就聽他說：

“我不想和你當隊友，咱們倆先死一個吧。”

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