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miur見到游嶼後便從薄邵意懷中用小爪子使勁扒拉着露出腦袋,毛茸茸的耳朵在薄邵意下颚蹭來蹭去,薄邵意實在是抓不住貓,他将miur塞到游嶼手中,游嶼還未給出反應,miur便自己順着他的羽絨服領口鑽進去。
游嶼怕miur從衣服內掉下去,連忙用手兜住,miur用粉紅的小舌頭舔舔游嶼的脖頸,游嶼又将圍巾解開一點讓miur靠得舒服些,miur得到溫暖後找了個舒服的角度,不動了。
溫暖汲取是雙向的,游嶼将手指全都蜷進袖口,然後用手指背抵着miur,指尖處立即染上幾分溫熱。
游嶼不是招小動物喜歡的體質,從小也沒什麽貓貓狗狗圍着他轉,倒是傅刑每次回家身後都能跟一串流浪貓狗回來,他也經常帶着貓糧狗糧。後來進社區寵物站當義工後,寵物站工作人員不建議他經常投喂,流浪貓狗大多沒有絕育,沒有絕育過的流浪動物會在汲取充分營養後瘋狂下崽,對環境造成壓力,也對居民安全多添不安全因素。
游嶼用指尖刮刮miur搭在圍巾上的的小爪子,“記得告訴邵意,長大就帶你絕育。”
薄邵意無語道:“它才多大。”
“貓咪長得很快。”游嶼說,“如果是橘貓,更快。”
超市離小區不遠,但不許寵物進去,游嶼對超市不感興趣,便和薄邵意說好在超市對面的奶茶店等待。薄覃桉來之前在手術臺上站了好幾個小時,也不想多走路,薄邵意自覺從薄覃桉兜裏拿走錢包,臨走時順帶給停留奶茶店的兩人點號熱飲。
服務生叫號,游嶼拿着單號去取。薄邵意給他點的是香芋珍珠奶茶,而薄覃桉的就是一杯簡單黑咖,不放糖不加奶。
奶茶店店員看到miur喜歡的不得了,朝游嶼這望了好幾眼,滿眼都是miur喵喵叫的可愛模樣,最終帶着一小包餅幹送給游嶼。
“店裏新品,剛出爐。”游嶼看到店員胸牌上寫着店長兩個字。
游嶼将miur裹着圍巾放在腿上,輕輕捏着他的小爪子說謝謝。
店長不好意思道:“可以摸摸它嗎?”
雖說是摸,但店長也只是用食指輕輕點了下miur的腦袋,有客人需要點單,她很快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
Miur倒在圍巾上,游嶼撓撓它的肚皮彎着眸說:“托miur的福,今天有餅幹吃。”
他拆開包裝精美的餅幹袋,拿出一塊遞給薄覃桉時,一擡頭發現薄覃桉不知已經注視他多久。
“薄醫生。”游嶼問,“您吃甜嗎?”
就算不吃甜,那麽苦的黑咖啡喝起來也一定不怎麽舒服吧,游嶼心中暗想。
“奶茶是十分甜,曲奇餅幹含糖量也很高,你可以吃這麽甜嗎?”薄覃桉問。
游嶼誠實搖頭,這是薄邵意的口味,給他五分甜便已經超過他能夠忍受的甜度。
香芋味濃郁,甜度與蒸汽混在一起熏地他整個人都不太精神,這種不太精神倒不是嗜睡般的困意,更像是坐在砂糖堆上靠着雪白的棉花糖曬太陽。
“但咖啡很苦。”游嶼把餅幹推至薄覃桉面前,“還是您吃吧。”
他拆開吸管塑封袋,打開奶茶蓋将吸管放進去,奶茶是可以入口的溫度,他立即噸噸噸吸入小半杯。
和薄覃桉沒什麽共同話題,游嶼低頭和miur玩,薄覃桉也接到一通醫院打來的電話,他拿着電話走出奶茶店,游嶼看到他站在路口背對着紅綠燈,紅綠燈從紅色調到綠色,在街道一口積攢的行人立即腳步匆匆從那邊走到這頭。
醫生很忙,但游嶼沒見過像薄覃桉這麽忙的醫生,随時随地都能被人逮着工作。
薄覃桉回來時,游嶼已經做好和薄覃桉說再見的準備,但薄覃桉收起手機重新坐下,将半涼的黑咖喝光。
購物回來的薄邵意面露滿足,左右手各提超大購物袋,他從中抽出一包小貓零食,拆開包裝誘惑miur回到主人的懷抱。誰知miur今日對零食毫無食欲,甚至連個反應都不肯給,薄邵意當即大怒道:“傻貓!養你的可是我!”
游嶼把miur重新塞回懷中,指了下桌子上的餅幹,“你的。”
提重物這種事情,薄覃桉是長輩,游嶼骨折剛好薄邵意舍不得讓他動手,可憐唯一健康人士一路提回租屋滿頭大汗趴在沙發上裝死。
他想對唯一好友游嶼發表感言,卻看到游嶼進門後尾随薄覃桉進了陽臺。
進小區時,薄覃桉在門衛處取了個快遞,長寬一米。薄邵意看包裹大小覺得眼熟,随口問了句是不是回國之前在家打包的那副畫。
“什麽畫?”游嶼聽到畫這個字立即打起精神。
“朋友在國外購買的風景畫。”薄覃桉說。
薄邵意扯着游嶼小聲解釋,哪裏是什麽朋友,畫展請羅景當嘉賓,羅景把畫買回來讨賞的。
這賞沒讨到,四天後薄覃桉從醫院回來告訴薄邵意回國,所有東西打包帶回國內,這幅畫連拆都沒拆便被統一運回國內。但國際快遞的弊端便是容易丢東西,好巧不巧丢的就是這幅畫,為此羅景失落了好幾天,薄覃桉為小情人開心,特地托關系查找,這才将快遞從海關那找回來。
薄邵意一副待我細細道來的姿态,游嶼滿腦子卻想着那副畫到底有多珍貴才值得羅景送給薄覃桉。
其實也沒多珍貴,畫家一般水平,配色上也是國外畫家慣有的套路,許多畫家都逃不出一個固定的格式,這也是無法在領域內出名的其中一項原因。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游嶼看過畫後興致缺缺,看來薄邵意沒誇大羅景的藝術水平,羅景的審美在普通人中都算是中等偏下的水平。
他看着薄覃桉将畫收好,游嶼問:“不挂起來嗎?”
雖然在他眼裏算不上什麽好畫,也大多是因為跟着舒少媛看過太多名家作品,但這幅畫放在家中當做挂飾也不失為一個點綴。
“你會把它挂在牆上嗎?”薄覃桉問。
游嶼搖頭。
薄覃桉沒再說話,起身将畫拿去儲物室。
翌日,游嶼離開薄邵意的租屋,去陳卡斯家居住,一直到過年前一天,也就是臘月二十九,舒少媛帶着他逛街購買年貨,準備過年。
今年有稍許不同,游嶼坐在家中看着廚房內忙碌的陌生身影,耳邊響起舒少媛的聲音。
“小嶼,今年這個哥哥不回家,跟我們一起過年,一會我們出去吃火鍋。”
“你把他帶家裏?”游嶼難堪地後退一步躲避舒少媛的手。
舒少媛不覺得有多大問題,耐心對游嶼解釋道:“他的父母今年不在家過年,正好我們這也就只有你和我兩個人,人多過年熱鬧,你說是不是。”
“媽媽。”
他和舒少媛的聲音低,并沒打擾到廚房內洗水果的男生。
游嶼低聲道:“您說過,不把他們帶回家。”
“但媽媽也需要被照顧。”舒少媛說,“以前是因為你還小,現在你長大了,該為媽媽考慮,難道你想讓媽媽一直一個人嗎?”
不,不是這樣的。
游嶼臉色很難看,“這不是您把陌生人帶到家裏的原因。”
“我不幹預您的幸福,但您向我保證過,不會把人帶到家裏來,更不會讓他在我的眼前晃悠。”
“小媛,蘋果全洗嗎?”
廚房的人忽然從裏頭走出來問。
游嶼背對着那個男生,看到舒少媛的臉從略帶不耐煩轉為燦爛如同熱戀女孩般的笑,他的心像是被人揪住狠狠向下拽,在拉扯的同時用力揉捏,等到落在地面時早已像洩氣的皮球那般毫無生氣。
“媽媽?”他試着叫了聲。
舒少媛站起道:“回房間去。”
說罷,女人擦着他的肩膀像一陣風似的,游嶼下意識伸手去抓,只碰到舒少媛柔軟的長發,發絲從他指縫間穿過。
他聽到舒少媛揚着聲音說:“我讓小嶼回畫室畫畫,他不大高興。”
“沒關系,小孩子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一會吃飯氣就消了。”
游嶼輕輕吐出口濁氣,腳步很快地走到男生面前,“你大概很早就知道我叫游嶼。”
“你叫什麽?”
楊程昱友好地伸出手,“我叫楊程昱。”
“是藝術學院的嗎?”
“是。”
“沒聽說過藝術學院有你這號人。”游嶼聲音平靜,但語氣明顯不善,他甚至看到舒少媛在用眼神警告自己不要太過分。
楊程昱不僅沒生氣,甚至還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是舒老師的學生,之前看過你畫的那些畫,比起你來說,我的畫的不怎麽好。”
游嶼聽後跟着他的話尾笑了下。
“是不怎麽好。”
“游嶼!”舒少媛冷道,“回你房間去。”
游嶼迎着舒少媛的冷硬緩緩露出一個略顯蒼白的笑,“媽媽,我的腿剛好。”
對于摔斷腿的事情,舒少媛與游嶼都默契地不去提起緣由,游嶼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鼓起勇氣跳下去,就好像是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陽臺,閉上眼再睜開時存留在腦海裏的已經是徹骨的疼痛。
他趁舒少媛沒反應過來時取了自己的外套,出門時對楊程昱禮貌地說再見,并極其輕柔地将門關好下樓。
從家屬院出去迎面碰到出院後背自己上樓的老師,老師笑着問游嶼這麽晚去哪。
游嶼張了張嘴,還沒說話便被老師塞了個橘子。
“新年快樂。”老師說。
“謝謝。”游嶼吸吸鼻子。
去哪?
從家中跑出來,現在立刻回家?游嶼拉不下這個臉,不想看到舒少媛和楊程昱坐在一起,更接受不了家中來其他男人融入他和媽媽一起度過春夏秋冬的小家。
游嶼站在離家最近的第一個十字路口,手裏捏着吃完果肉的橘子皮緩緩蹲下,将臉埋在雙臂中。
在他三歲時,爸爸便因為一場車禍離開毫無記憶的他,舒少媛沒給游嶼回憶的機會,将家中屬于游嶼父親這個角色的男人的照片銷毀,甚至帶游嶼搬離曾經生活過的城市,遠離一切舊人舊物。在游嶼成長的軌跡中,他甚至沒有機會叫出爸爸兩個字。在別人依戀父親的年紀,他只能在半夜邊畫畫邊等待從外約會回來喝得醉醺醺的母親。
游嶼畫過無數畫,可就是畫不出一個像是自己父親的背影。
他被舒少媛過度保護地整座城市只認識傅刑一家,或者——
還有薄邵意。
“薄醫生在嗎?”被黑色羽絨大衣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的少年問坐在前臺寫記錄的護士。
護士以為是來看病的,從抽屜裏拿出一支體溫計頭也不擡道:“身體哪裏不舒服?先測**溫……”
“我想問問,薄覃桉,薄醫生在嗎?”
少年眼眶通紅,啞着聲音問。
“在。”
話音剛落,他身後便傳來了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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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