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摸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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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山雖然大,神祠的占地卻并不廣闊。大概只有雪見神長居山上,而這脾氣不好的神明又讨厭吵鬧,不管是張家人還是雪見城的百姓都不敢貿貿然來打擾,連個伺候的侍從都沒有,更不用說侍從起居的卧房,當然是一間都沒有的了。朝鈴在神祠周圍轉了一圈,除了古老的祠堂,便只瞧見一間小廚房,并幾間堆放祭祀用品的庫房。天井中漏下橘黃色的日光,樹影染綠了靜谧的深山,古老的神祠無聲地矗立,安靜得像一幅遺置的畫卷。

神祠這麽小,朝鈴想,她晚上睡在哪裏呢?總不能和雪見神一樣,睡在祠堂裏吧?

罷了罷了,晚上的事晚上再說。雪見神等着吃飯,她系上圍裙,開竈燒水。剛生了火,卻又犯了難。雪見神想吃小魚幹,可是她沒有魚呀!若現在去抓魚,那得讓雪見神等到猴年馬月,說不定他貓爪一揮,把她給拍下山。

正愁着,貍花貓們排成一列縱隊,一只一只進了廚房的門。每只貓兒嘴裏都叼了一條魚,還是活潑潑的活魚,在它們嘴裏扭來扭去。它們挨個跳上案臺,将魚丢進大水缸,嘩啦啦的水聲不絕于耳。朝鈴愣怔怔地看着,手裏還握着鍋鏟。

“別看了,快做飯吧。餓肚子的雪見神比吃飽飯的雪見神難相處一千倍。”領頭的貍花貓走上前,道。

“你們會說話!?”朝鈴驚呆了。

“當然,”貍花貓說,“我們是雪見神的神使,難道你以為我們只是普通的凡貓?我叫阿餅,從我的祖爺爺開始我們家就一直陪伴着雪見神,現在已經五百年了。”

“還有我,我叫饅頭,”另一只白手套道,“小姑娘,謝謝你的幹糧,真是太美味了!你被張疏小兒囚禁的時候,我們去找雪見神,告訴他你的飯菜比張家人做的好吃一萬倍。神果然傾聽了你的心願,要不然按着神平日的習性,是怎麽也不肯挪窩的。”

朝鈴好生感動,原來是這些小貓救了她。她歪了歪頭,問:“你們的名字怎麽都是吃的?都是誰取的?”

“當然是雪見神啦!”阿餅說。

饅頭道:“雪見神文韬武略,他取的名字是世界上最好聽的名字!”

朝鈴:“……”

好吧,她知道雪見神有多麽渴望一頓好吃的菜肴了。

朝鈴立刻鬥志滿滿,殺活魚刮鱗片剁魚肉,裹上面粉,燒熱油鍋,噼裏啪啦地炸魚幹。一兜又一兜的魚幹出爐,炸魚幹的香味飄出廚房,貍花貓神使們都陶醉在這香味裏。不遠處的神祠裏,慵懶地靠在黃金貓窩裏的雪見神也睜開了眼縫,眸中的冰藍色流光一閃即逝。

朝鈴洗幹淨貓碗,在地上一字排開,每個碗裏都填入滿滿當當的炸魚幹。貍花貓們紛紛上前,埋首貓碗,撅着毛絨絨的肥屁股,咔嚓咔嚓嚼起魚幹。望着這些吃得噴噴香的小貓,朝鈴心中成就感十足。最後,她将炸魚幹裝入雪見神專屬的琉璃碗,端着托盤,恭敬地送入神祠。

雪見神纡尊降貴地低下他尊貴的貓頭,開始進食。他進食的模樣同別的貓不同,旁的貓大口大口,他吃得慢條斯理,渾身上下透着一股矜貴的氣息。朝鈴托着下巴瞧他,凝視他白絨絨沒有一點兒雜色的頭頂,心裏頭癢兮兮的。朝鈴從來沒有見過純白的貓,像雪一般一塵不染,蓬蓬軟軟的又好像一團大棉花,好想摸一摸。

當然,朝鈴保持着理智,絕不輕舉妄動。神的毛豈能亂撸?朝鈴死死摁着自己的魔爪。

等他吃完,朝鈴問:“怎麽樣,是不是很好吃?”

“尚可。”雪見神矜持地評價。

“只是尚可嗎?”朝鈴端起他的碗,琉璃碗已經空空如也,光可鑒人。

雪見神并不尴尬,語态十分威嚴,“驕傲自滿,無益于進取。”

神才不是吝啬贊美,不誇你是讓你進步,朝鈴懂了。

“神,我晚上睡哪呢?”朝鈴道,“我在四周轉了圈,沒看見我能睡的屋子。”

“吾之神使,幕天席地。”雪見神道。

饒是朝鈴讀書少,也明白這是讓她睡林子的意思。朝鈴苦了臉,“神,我只是一介小小凡女,身體羸弱。山中露重,夜晚天涼,我會生病的。若我生病了,就沒法兒給神做好吃的小魚幹了。”說着,她還握拳在嘴下裝模做樣地咳嗽了幾聲,表明她身子孱弱,受不得風。

能睡的屋子只有祠堂,雪見神當然明白她的意思。

但神豈能與人同眠?

“凡女聒噪,吾不喜。”

“我保證一入夜,我一個字兒也不說。我安安靜靜的,絕不吵您。”朝鈴做了個封嘴的姿勢。

“呼吸聲亦吵吾清靜。”

“……”朝鈴扁嘴,“好吧,您就任我凍死在外頭吧。沒關系,少了我,還有張家人給您做飯。”

雪見神警告她,“許你留山已是開恩,不可讨價還價。”

朝鈴低下頭,嘟囔道:“本來明兒還想給您做桂花蒸兒糕的,晚上一凍,明兒還不知道有沒有命在,看來是做不了了。”

“……”雪見神道,“你可留下。”

朝鈴心頭一喜,又小心翼翼道:“祠堂沒有被子,我要下山買。”

“許你。”

“我的衣裳落在山下張府了,我要去拿。”

“許你。”

“我一個人去怪怕的,神可以陪我嗎?”

雪見神冷冰冰的目光瞥向朝鈴。

朝鈴連忙改口,“讓阿餅它們陪我也行!”

雪見神道:“許你。”

朝鈴喜滋滋出了祠堂,領着衆貓下山。張家仆役看見她出現,本想逮她,貓使們眦牙弓背上前,張家人立刻止了步,不敢造次了。貓是神的使者,大家都相信這一點,現下貓兒們聚在朝鈴身邊,更顯出她身份的不一般。

朝鈴在張家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中,大搖大擺走進廳堂,來到族長面前,道:“吾現在乃是雪見神神使,神明有令,為吾采買被褥、衣裳、香膏……總之女兒家需要什麽,你就給吾買什麽。去辦吧。”

族長指着她,“你……你怎麽……”

一旁的張疏神色也難看得緊。

“不信?”朝鈴學習雪見神那副威嚴的樣子,“你自去問神。”

族長好半天才接受這來歷不明的女人成了神使的事,動作遲緩地作揖,“兒孫不敢,神使稍候,兒孫這就去置辦。”

朝鈴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沖張疏擡擡下巴,“兒孫,給吾倒茶。”

張疏望着她,眼神幽深,不動彈。

阿餅和饅頭立刻沖他哈氣。

族長連忙斥他,“疏兒,不得無禮!”

張疏慢吞吞上前,給朝鈴倒茶。

“神果真如此喜歡你,竟讓你做了神使?”張疏笑容慘淡。

“當然,”朝鈴故作惆悵,“要是我早點兒遇見神就好了。神多溫柔啊,誇我說話好聽,怎麽聽也聽不夠,還要我晚上留在祠堂,與神同眠。”

族長手裏的茶杯碎在了地上。

“哎呀,”朝鈴道,“族長您是怎麽了?”

“無事,無事,”族長幹笑,“一時沒有拿穩。”

過了一會兒,小厮們将被褥什物送進了張府,朝鈴領着衆貓,大搖大擺回了神祠。

等送東西的小厮下山,族長将他們招來,低聲問:“那鄉野女子果真進了神祠?”

“千真萬确!”小厮道,“神就在祠堂裏,我們把被褥鋪在地上,神什麽也沒說,可見那女子所言不虛。”

族長氣道:“好一個妖媚女子,惑亂我兒,又惑亂氏神,當真是可惡!氏神金枝玉葉,高貴不凡,定是這妖女使了什麽狐媚手段,蒙蔽了神!”

張疏道:“父親息怒,且等些日子吧。想必神許久不下山,只是一時新鮮。等他沒了興致,我們再慢慢與那丫頭算賬。”

“哼,”族長睨他,“你舍得?”

“從前覺得她千好萬好,如今一看,也不過就是個庸脂俗粉罷了。”張疏苦笑,“是兒子不察,中了她的妖媚邪道,兒子現下已然幡然悔悟。”

“那就好!你啊你!”族長點了點他的額頭,拂袖而去。

等折騰完,回到山上時已然入夜。朝鈴放下紅綢布簾,隔開自己和神臺上的雪見神,脫衣裳,抹香膏,躺進被窩。

冷不丁地,朝鈴聽見雪見神說:“狐假虎威,敗吾名譽。”

朝鈴身子一僵,眼睛瞪得溜圓,“神,您都知道?”

黃金貓窩裏的神睜開一條眼縫,瞧見紅綢外那個女人朦朦胧胧的影子。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圓圓的,鈴铛似的。神不知美醜,衆生在他眼中是一個樣子,差不了太多。他只知道順眼和不順眼,朝鈴勉強稱得上順眼。

他閉上眼,道:“吾之耳目,通達四方。你所言所行,吾俱知曉。”

朝鈴有些尴尬,神祠裏靜了半晌,朝鈴以為神會生氣、大怒,可等了半天,也沒等來神的怒火。

“我借您的名頭使喚他們,您不生氣嗎?”朝鈴小聲問。

雪見神道:“張家兒孫有錯在先,你是吾的侍女,吾為你出氣,可也。”

貓貓神雖然高傲,總是一副讓人不敢親近的模樣,但是護短。朝鈴心裏暖洋洋的。

夜晚靜悄悄的,山風呼呼刮過屋頂,寬寬的屋檐底下風鈴輕響。隔着昏昏的長明燈,朝鈴看見雪見神毛絨絨的大尾巴漏出了紅綢布簾。

“神,”朝鈴輕聲問,“我可以摸摸你的尾巴嗎?”

“不可以。”雪見神嚴詞拒絕。

“好吧。”朝鈴有些小小的失望。

神不再言聲,那尾巴依然垂在簾外。

朝鈴悄悄伸出手,戳了戳神的尾巴尖。

神祠裏依舊靜谧,神未曾斥責她的無禮。朝鈴的唇角不自覺漾起笑容,她閉上眼,心滿意足地睡了。她決定了,明天她要給神做剁椒大魚頭,做香辣鹵豬蹄,做一頓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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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個小甜餅,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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