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喇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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啓程的日子馬上就到了,朝鈴打包好了雪見神的貓窩、豬鬃梳子、瑪瑙貓碗,還有一大袋路上當零嘴兒吃的紅糖小饅頭。朝鈴把包袱往山階上一擱,不由得犯了難。雪見神說這次的神議在狐仙野舉辦,那地方在東面的一方老林子裏,和雪見城隔着好幾座山好幾條河。便是快馬加鞭,也要趕幾天幾夜的路,更何況朝鈴還不會騎馬。聽說騎馬可難了,日夜趕路,得把她大腿根磨破皮。朝鈴苦着臉,登時不想去了,回頭看那自神祠中走出來的神祇。
朝鈴拉了拉雪見神的衣袖,小聲道:“神,我一個鄉野村姑,去了給您丢臉,要不我還是留下來看家吧。這長途跋涉的,您帶着我多麻煩。”
雪見神瞥了她一眼,化出真身,登時風流雲卷,眼前的魁梧的大貓向她低下臉來。
“狐仙野雖遠,然則吾瞬息千裏,不在話下。”每當雪見神露出真身,聲音亦變得醇厚沉雄,“你若不願,吾不逼你。”
他瞬息千裏,朝鈴又不能。等等……朝鈴呆呆地道:“您的意思是,您駝我過去麽?”
雪見神露出輕蔑的眼神,“凡人行路緩慢,累吾行程。”
朝鈴萬萬沒想到,高傲的雪見神居然允許朝鈴上他的背。其實想想也不奇怪,之前雪見神不就把崴了腳的她背回來過嗎?這樣一想,這臭屁貓貓神還是挺體恤下屬的。朝鈴萬分感動,咳嗽了一聲,道:“我忽然想到,狐仙野的廚子做的飯恐怕不合神的胃口,為了神的食欲和健康着想,累就累點兒吧,我朝鈴不怕累,一切以神為先!”
雪見神知道朝鈴的本性,根本不相信她這番冠冕堂皇的說辭。
他評價她:“好逸惡勞。”
朝鈴一心想着騎大貓,不在乎雪見神的揶揄,“您太高了,我怎麽上去呀!”
雪見神纡尊降貴似的,把他毛絨絨的大尾巴垂到地面。他的尾巴正好像座橋似的,朝鈴背起包袱,小心翼翼地揪着他的貓毛,沿着尾巴橋上了他的背。雪見神的毛軟綿綿的,踩着跟棉花似的,朝鈴幾乎以為自己走在雲端。這輩子值了,朝鈴喜滋滋地想。
她在他背上坐下,大聲道:“我坐好了!”
“小鈴铛,早點回來!”饅頭在下面大喊。
“神,我們等你回來!”阿餅也大叫。
“我帶禮物回來給你們!”朝鈴把手圈成喇叭,沖他們大喊。
雪見神騰空而起,踏雲而上。登時狂風襲面,朝鈴趴在雪見神的背上,拽着他的貓毛,才不至于滑下去被吹走。雪見神似有所感,爬升的速度慢了些。風登時小了,朝鈴慢慢睜開眼。
她看見遠天紅拂似的霞光,白雲流轉于她的周身和指間。風聲好似低喃,高遠的世界向朝鈴敞開懷抱。這一刻,她好像也成了漫步于高天的仙女。往下看,神祠早已成了一團積木似的小點兒,饅頭和阿餅的身影越來越模糊,再也看不見了。
朝鈴說:“雪見神,我真的好高興!”
原來這就是神祇的世界,他們俯瞰人間,翺翔于凡人觸不到的蒼穹遠天。如果嫁給張疏,朝鈴會變成宅院裏的婦人,終生囿于那方寸的屋檐和長滿青苔的磚地。她想,或許被張疏抛棄也并不是什麽壞事。因為她遇見了雪見神,遇見了這她從未見過的浩瀚天地。
雪見神道:“何以高興?”
“因為我第一次飛這麽高,”朝鈴伸出手觸摸涼涼的天風,“我是凡人,生命很短很短,能去到的地方也很少很少。以前,在來到雪見城之前,我到過最遠的地方是離八條鄉幾裏路的小鎮。我到過最高的地方,是八條鄉後面的那座烏木小山丘。現在,我飛到了天上,還要去那麽遠那麽遠的狐仙野。雪見神,謝謝您。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來到這麽高,這麽漂亮的地方了。”
她張開雙手,擁抱雲和風,霞光落進她的雙眼,像揉碎的金那樣璀璨。
她放聲大喊:“雪見神,我真的好喜歡您!好喜歡好喜歡您!”
她的聲音傳出去很遠很遠,雪見神的耳朵輕輕抖了抖,什麽也沒說,只是他踏雲的速度好像又放慢了些許。于是下方人間的景色不再是飛速地掠過,朝鈴有機會飽覽天地山川,人間萬城。
朝鈴開始唱歌,是雪見神沒有聽過的調子。張家祭祀的時候也會歌唱,可他們只奏雅樂,沉穩平和,莊嚴肅穆。朝鈴的歌聲很柔,又很活潑,像風鈴清脆地響。她有唱不完的歌,每一首都這樣動聽悅耳,讓人想起泉水叮咚,鳥鳴啾啾。
她總是這樣,高興的時候就唱歌。雪見神嫌她聒噪,又不自覺傾聽她的聲音。他的生命雖然漫長,但是寂靜,像永遠也走不出去的冬天。如果有這樣的歌聲陪伴,似乎冬天的寂寞和寒冷,也可以稍稍忍受。
可惜凡人壽命短暫,終究會老,會死。只有神明願意與他們結契,共享生命,他們才能打破肉體凡胎的局限。雪見神的确見過這樣的例子,他方神明常常有結契成婚的。只不過那些契約并不長久,當神厭棄了他的伴侶,契約中止,那些可憐的凡人便會在數月之間迅速衰老,在病痛中化為枯骨。
星夜靜谧地降臨,雪見神耐力持久,并不需要休息。朝鈴卻坐得累了,躺在雪見神的背上,眼皮漸漸變得沉重。
睡覺之前,她聽見雪見神醇厚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傳來。
“鈴铛,你可願共吾長生?”
“什麽呀……”
她呢喃着,沉沉睡入黑甜的夢鄉。
第二天早上,朝鈴打着哈欠醒過來。他們竟然還沒有到,按着雪見神之前的說法,他從前去狐仙野,一個晚上就能到。大約是為了照顧朝鈴這個孱弱的凡人,雪見神沒有飛得太快。朝鈴又感動了起來,自發地掏出鬃毛梳子給雪見神梳毛。
“神,您昨晚是不是跟我說了什麽?”朝鈴說,“我太困了,沒聽清。”
雪見神那邊沒有立刻回答,半晌之後才道:“吾并未說什麽。”
“是嗎?”朝鈴困惑地歪歪頭,“難道是我做夢?我好像聽見‘長生’什麽的。”
“鈴铛,你想長生?”雪見神問。
朝鈴忙搖頭,“我才不想呢。活那麽久多沒勁兒,變成一個老古董。我呀,活一輩子就很滿足了。”
她說完,雪見神好像“哼”了一聲。
她馬上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忙道:“我沒有您是老古董的意思!您是神,你們神明的世界跟我們凡人不一樣。放心啦,雪見神,經過這一次飛高高,我終于懂您了。我以前自不量力想嫁給您,那是我不知道天高地厚。對您這樣的老祖宗來說,我就是個屁娃娃吧,您怎麽可能看上我?”
雪見神:“……”
朝鈴拍拍胸脯,道:“從今往後,我會像孫子伺候爺爺似的,好好伺候您的!”
不知道為什麽,朝鈴這一番拍馬屁表忠心,雪見神卻好像并不高興。
他忽然加快了速度。
大風襲來,朝鈴吓得大叫,緊緊揪住了雪見神的毛。
“神,您慢點兒!!”
過了不知多久,遠方雲霧散開,終于有了狐仙野的影子。這是一片崇山峻嶺,城池繞山而建。最高處矗立着大名鼎鼎的狐仙祠,裏面居住着這一方土地的氏神——心月狐。他是姻緣之神,聽說許姻緣方面的願望很靈,他神祠周圍的大樹上都挂滿了信徒許願的紅綢子。遠遠望去,那一方古老的神祠,好像被彩帶似的紅綢給繞住了,乍一看跟繡球兒似的。
神議臨近,狐仙祠戒嚴,除了侍奉狐神的胡家人,其餘百姓不得上山。雪見神在狐仙祠前下降,朝鈴好不容易踏着了實地,頭發被大風吹得像草窩似的。真不知道這貓貓神好好的又生什麽氣,真是喜怒無常。朝鈴也生氣,悶頭收拾行李,不搭理他。
雪見神化出人形,走在朝鈴前方。狐仙祠紅彤彤的大門打開,一個高挑的绛袍男人立在大門之後。朝鈴好奇地從雪見神後頭探出腦袋,那是個長得極其昳麗的男人,眼梢斜而上挑,勾勒出說不清道不明的無邊風情。朝鈴一下子看呆了,她以為雪見神就夠好看了,可這狐貍神與雪見神完完全全是兩種不同的風格。
雪見神面無表情地擡手,把朝鈴的腦袋瓜子摁回身後。
朝鈴幽怨地瞪了瞪雪見神的後腦勺,這厮個子高大,把朝鈴的視野完完全全擋住了。
憑什麽不然她看,怕她給他丢人嗎?那他幹嘛還帶她來?
狐神唰地打開折扇,用半月似的扇子遮住半邊臉,笑道:“老朋友,百年不見,你變了。”
雪見神似乎不大想搭理他,不曾接他的話。
他朝雪見神一伸手,似乎抓了什麽回去。他低頭看掌中之物,嫣然一笑,朝雪見神亮掌,裏頭赫然是一朵花。
“真是奇怪,你身上怎麽開花了?”
朝鈴忍不住好奇心,再次鬼鬼祟祟地探出腦袋。狐神掌心躺着一朵金燦燦的喇叭花,朝鈴也覺得奇怪,小聲說:“還是朵喇叭花。”
雪見神道:“無聊的把戲。”
說着,他又把朝鈴的腦袋摁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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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貓開花。
貓貓神操碎了心,把鈴铛留在家裏,怕她又撿回來什麽不三不四的野狼,把她帶出去吧,又怕她被搔首弄姿的狐貍精勾引。
貓貓神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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