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夜未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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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神神叨叨的,朝鈴覺得這個女人被她爹忽悠得腦筋不正常了。白芷害過雪見神,朝鈴不想救她,可橫豎是一條性命在這裏,朝鈴沒法兒真的放着她不管。
朝鈴回想了一下雪見神往日的模樣,學着雪見神的神情和語調,擺出一副不容違抗的威嚴架勢,“你聽好了,我會救你,但是從現在開始,你得聽我的。”
白芷捧着卷餅,點頭如搗蒜。
“不管你看到什麽,絕對不許大叫。”朝鈴叮囑。
白芷繼續點頭,發誓道:“我從現在開始就是個啞巴!”
朝鈴扭頭看趴在她肩頭的煤球,道:“你也不許叫,你要是敢嗷嗷叫漂亮姐姐就不要你了。知道了不?”
這只黑貓十分冷漠,連個眼神都不給她。
白芷含着眼淚,背過身吞下卷餅,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她白皙的手腕上,深黑的疠氣正在無聲地蔓沿。她發狠似的搓自己的腕子,仿佛這樣就能把疠氣搓掉似的。明明把玄郎給的清心丸都吃了,怎麽她還是被疠氣染上了呢?沒事的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她默念着,拉了拉衣袖,遮住自己腕上的異樣。
朝鈴沒注意到白芷的異樣,一心想着帶着一個瘋女人和一只小黑貓怎麽逃生。她深感責任重大,放下背筐,握住鋤頭,正打算附在窗邊看看外頭的情況。煤球從筐裏跳出來,蹲在地上仰頭望着臉色慘白的白芷,神色冷漠。
就在這時,破爛的屋頂上忽然傳來“咯咯咯”的詭異笑聲。朝鈴、白芷和煤球一同擡頭,正瞧見張老爺探進破洞的半張怪臉。他原本就殘損的臉龐被朝鈴砸出了一個洞,整張臉塌了一半,剩下那一半豁着一口外凸的大黃牙,恐怖極了。朝鈴見了悚然,暗道這怪物怎麽傷成這樣還不死?
張老爺瞧見屋裏的人,手腳并用,蜘蛛似的從屋頂爬下房梁。他爬行的模樣簡直像個昆蟲,而不像個人了。張老爺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半晌,一下定在了白芷的方向,從房梁上一躍而下,眼看着就要落在白芷頭頂。
白芷見他下來了,四肢仿佛灌了鉛似的僵硬無比,竟無法反應過來,眼見他越來越近,張大嘴就要嘶聲尖叫。朝鈴眼疾手快,左手掏出卷餅塞進白芷大張的嘴巴,右手掄動鋤頭,正中張老爺的腰腹。張老爺被鋤頭掄飛出去,撞到了大門的門扇,他那所剩無幾的半邊臉埋在灰裏。
張老爺像死了的蟑螂似的,趴在地上不動彈了。可他撞到的門扇搖動不止,朝鈴屏着呼吸,祈禱門扇不要倒。朝鈴剛剛祈禱完,門扇哐當一聲倒地,露出門外廊下無數徘徊的邪怪。
邪怪們與裏頭的兩人一貓面面相觑。
“跑啊!”朝鈴一手拉起背筐的肩帶,一手拎起煤球的後脖頸子,跳窗就跑。
煤球忽然間四腿懸空,登時懵圈了,兩只藍幽幽的眼睛瞪得溜圓,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它被朝鈴給拎住了後脖子。
白芷緊随其後,裙子太長,她走兩步絆三步。朝鈴急了,背上背筐,把煤球丢進筐,蹲下身,一把扯了白芷的裙子。朝鈴拉着她跑,專門跑夾道小路。邪怪一窩蜂地往前沖,好些被堵在了狹窄的院牆之間。
“會不會爬樹上牆?”朝鈴問白芷。
白芷跑得氣喘籲籲,連連搖頭。
一個邪怪從斜刺裏沖出來,直奔白芷的面門。白芷僵在原地,朝鈴拉住那邪怪的頭發,生生把他給拽了回來。後頭又沖出來一只,朝鈴把手裏面的往後頭一推,兩只邪怪一同倒地。朝鈴拉着吓得愣怔怔的白芷,繼續往前跑。白芷打小嬌生慣養,淨日在屋裏坐着,出門也有人擡轎,何曾這麽艱辛地奔跑過?到後頭,白芷跑得越來越慢,幾乎是朝鈴拖着她前進。
白芷哭着道:“朝鈴,你別丢下我,我想要見玄郎。”
朝鈴氣道:“我要是想丢你,早就丢了!別想着我爹了,想想你自己的小命吧!”
朝鈴半拉半拽帶着白芷,終于看見張府的偏門。白芷看見門,一下子有了希望,腳步也快了幾分。白芷出了門,朝鈴還沒出來,卻忽然阖上了門,在裏頭扣上門闩。白芷還以為她不出來了,吓得叫她名字。
朝鈴在門的另一邊問:“你說,那些邪怪懂開門不?”
白芷驚疑不定地搖頭。
“我也覺得他們不會。”
“……”白芷其實是想回答她不知道。
邪怪嘶叫聲漸近,雖有邪怪們堵在小路裏,卻有更多邪怪在後面沖擊,生生把路中央的邪怪沖垮,然後踩着他們破損的身體前進。邪怪們奔出小路,拖着郎當的胳膊朝着盡頭小門的朝鈴而來。
“朝鈴!”白芷拍着門,心提到了嗓子眼。
朝鈴後退,助跑,三兩步上了牆,燕子似的翻過牆頭,落在另一面小巷。
她剛剛離開,邪怪們就撞在了門上,暴突的眼珠子透過門縫對上白芷的臉。白芷吓得差點兒再次尖叫,這次她記住了,及時捂住了嘴。看見朝鈴好端端站在身邊,她松了口氣。
邪怪們果然不懂開門,一昧地附在門上嗬嗬亂叫。小門只能從裏面拴住,原來朝鈴闩門是想要擋住邪怪,她身手敏捷,可以跳牆出來。白芷心裏佩服,道:“朝鈴,你果然聰明,不愧是玄郎的女兒。”
朝鈴聽見她說“玄郎”就郁悶,不知道說什麽好。
白芷羞澀地說:“這次出去,咱們也算共患難的交情了,你可得在你爹面前多說說我的好話。說起來,今夜子時你娘回來,我該準備什麽見面禮呢?我做一桌好菜給她接風,你說可以嗎?”
朝鈴:“……”
她覺得不必了,她老娘是死了十八年的鬼魂,白芷恐怕得把自己當好菜給人家接風。
越來越多邪怪沖擊小門,還有邪怪把血淋淋的手伸出了門縫兒。這門畢竟不是什麽鋼筋鐵骨,眼看着就要被沖垮。此地不宜久留,朝鈴拉着白芷繼續往外跑。跑到巷口,朝鈴剛剛踏出青石板路,餘光瞥見大街上無數徘徊的邪怪。她迅速剎了步子,同時拽住白芷的衣領,把她也給扯了回來。
兩個人蹲在巷子兩邊堆放的竹竿後頭,小心翼翼地探看街面的情況。朝鈴略略數了數,街面上得有幾十只邪怪。她們又去查看巷子另一頭街面的情況,比之前那頭還要糟糕,這一頭起碼聚集了幾百只邪怪。
在張府折騰這麽久,天已經黑了。整個天穹仿佛黑了臉,沒有星光也沒有月光,雪見城像一座被抛棄的死城。眼看子時就要到,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兒,朝鈴不由自主恐慌了起來。她那個專門吃軟飯的老爹真的會回來麽?他說老娘回來一家團圓,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要是死在這兒,雪見神會知道麽?”朝鈴喃喃。
白芷沒聽清她說話,問:“你說什麽?”
朝鈴搖了搖頭,“罷了,不說喪氣話了。想辦法,我們一定可以出去!”
白芷沒聽清,煤球卻聽清了。它趴在背筐的邊緣,默默不吭聲。
小門那兒,已有一邊的門扇搖搖欲墜,許多邪怪掙出了腦袋,一個疊一個擠在門縫兒裏,胡蘆串似的。
朝鈴知道,不能再等了。
大街兩邊有許多商鋪,商鋪前有廢棄的小攤和亂七八糟的貨架,許多破破爛爛的屍體挂在上頭。正好趁着夜色,可以利用這些物什隐蔽身形。街面上雖然有幾十只邪怪,卻也不算太多,他們大多聚集在路中央,兩邊屋檐底下比較少。
朝鈴示意白芷跟着她走,兩個人貓着腰,屏着呼吸,慢慢貼着斑駁的紅磚牆面爬出拐角,進了張府前面的大街。幾個邪怪晃蕩着挂在腰上的腸子走過來,她們停在一個馄饨攤子的露天竈臺後頭,靜靜等他們從竈臺另一邊走過。
白芷揪着朝鈴的衣角,一直在發抖。朝鈴能感受到,她在很努力地克制的恐懼。朝鈴也很害怕,可她還要帶一個女人和一只小貓,她不能讓她們發現自己的領頭人在害怕。
朝鈴準備繼續前進,穿越這擠滿邪怪的大街。當她擡起步子,小巷裏傳來木門崩裂落地的巨響,緊接着是滾雷似的腳步聲。朝鈴心中一緊,竈臺之後,即将經過她們的邪怪忽然停了步子,拖沓着朝小巷走去。
巷子裏的邪怪出來,大街上的邪怪肯定會亂,說不定會發現她們。不能再前進了,必須就地藏身。朝鈴沖白芷比了個嘴型,“學我。”
朝鈴放下背筐,把筐子和煤球塞進竈膛,自己抓過一具屍體,躺下身,把屍體蓋在自己身上。那屍體臉頰鐵青,形容恐怖,近距離面對面實在刺激。白芷知道她們危在旦夕,也不敢耽擱,顫抖着爬到另一具屍體身下。
煤球爬出背筐,蹲在竈膛底下,默默望着朝鈴。一路走來,這只貓一直很乖,現下它的眸子像兩簇靜谧的火焰,無聲地躍動在清冷的夜色裏。
朝鈴對它做了個噓的手勢。
邪怪們沖出了小巷,沒有發現朝鈴和白芷,陷入了迷茫。大街上的邪怪被巷子裏來的邪怪一擠,亂了步伐,好些踩進了兩邊商鋪的屋檐下。朝鈴和白芷中間也經過了不少邪怪,朝鈴一聲不吭,默默看着他們的腳從眼前經過,白芷閉着眼不敢看,嘴巴微微顫抖。
街面上的邪怪一下子多了一倍,不僅路中央聚滿了邪怪,兩邊屋檐底下也多了許多。不時有邪怪從朝鈴腦袋邊上走過,此時她們要是站起來,頃刻間就會被旁邊晃蕩的邪怪發現。天寒地凍,夜色越深,氣溫越低。這樣的冬日睡在外頭,是會凍死人的。可是朝鈴和白芷沒有辦法,她們一動不動趴在原地,祈禱着邪怪能離開。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數不清過了多久,朝鈴已經凍得麻木了,對面的白芷也昏昏沉沉的。朝鈴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即使邪怪散開,她有機會起身,說不定也凍得跑不動了。
煤球蹲在竈膛裏,心中微微嘆氣。
朝鈴已經窮途末路,或許他該出手了。
“朝鈴,”白芷忽然低低出聲,“咱倆是不是走不出去了?”
夜色寂靜,她的話音傳出去,立刻有邪怪察覺,野狗似的四處逡巡,尋找話音的來源。
朝鈴瞪她,用眼神警告她閉嘴。
“其實我騙了你,我也病了,”她伸出自己的手腕,給朝鈴看她腕上的疠氣,“玄郎給的清心丸只是延緩了我異變的過程,我逃不過去的。我若變成他們那般醜陋的模樣,玄郎恐怕這輩子都不會愛上我了。”
朝鈴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但是我若救了你,他一定會記得我的,對麽?”白芷柔柔一笑,“朝鈴,不要出聲,不要害怕,我救你。”
她忽然推開了身上的屍體,整個人暴露在冰冷的夜色下。她站起身,提起開裂的裙擺,向街中心奔跑。逡巡的邪怪們發現了她,潮水一般朝這邊湧了過來。她奔跑,跑得比朝鈴帶着她還快,是她一輩子最快的速度。她潔白碎裂的裙裾飛揚着,像一只撲向月色的蝶。
“玄郎!”她大聲喊。
朝鈴愣愣地,伸出去的手只來得及抓住她飄落的白色手帕。
她沒能跑多遠,狂躁的屍潮瞬間就淹沒了她,她白色的身影被鮮血染紅。她掙紮着回眸,眼睛固執地望着朝鈴的方向。
“他會記得我,對不對?”
所有邪怪都撲了上去,她成了供他們采食的佳肴。朝鈴怔怔地站起身,眼睜睜看着她的血肉被邪怪吞噬。
“會嗎?”白芷流着眼淚。
朝鈴的腿腳像灌滿了鉛,無比沉重,她掌握不了她的四肢。她想要不管不顧地沖上去,握住白芷血淋淋的手。這個女人明明膽小如鼠,見到邪怪就要尖叫,為什麽能夠舍身撲入屍潮救她呢?朝鈴想不明白,她心裏像戳了個洞,空空地漏着風。老爹真的會記住她嗎?朝鈴知道他不會的,可她沒有告訴白芷。
“會的,他會記住你。”朝鈴啞聲說。
她的聲音太小,除了她沒人可以聽見,可是白芷看清了她的口型。白芷笑了,輕輕閉上眼。曾經嬌貴的張府少奶奶委頓在屍潮中央,鮮血浸滿她全身。她死在了邪怪的嘴下,那些被咬死的人總是滿臉驚恐,臉龐扭曲,她卻面帶笑容,平靜安詳,好像找到了一生中最幸福的事。
朝鈴已經無力救她,朝鈴最後能做的事就是騙她,讓她幸福地死去。朝鈴咬了咬牙,轉過身,抓起背筐向大街另一頭奔跑。
經過巷口的時候,斜刺裏一個黑影沖出來。張老爺突然出現,半張怪臉猙獰邪佞。朝鈴沒有反應過來,被炮彈似的張老爺撲了個正着。背筐脫手,裏頭的石頭貓神頭顱滾将出來。張老爺撞倒了朝鈴,朝鈴的後腦磕在石頭神像上。
腦後一陣劇痛,朝鈴眼前一黑。心裏洶湧的不解和悲憤在這一刻統統襲卷了心頭,朝鈴怒從心起,抓起手邊的鋤頭,直直錘入張老爺的腦殼。張老爺的頭顱像西瓜似的,被她砸成了碎渣,他終于不動彈了。朝鈴撐起身子,眼前一片模糊。夜色和雪都籠罩在一層霧裏,她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鳴金收兵,身體裏有沉沉的黑暗襲上來。但同時,她又聽見了邪怪的嘶吼,急促的腳步。他們吃完白芷了,要來吃她了。
不能睡,朝鈴!
她叮囑自己,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快逃,朝鈴!
她拖動步子,腦後的鮮血順着發辮滴進雪地。她竭力擡起頭辨認方向,視野盡處,有一個高挑的男人朝她走來。是誰?她竭力想要看清他的臉。這種時候有誰會來救她呢?她心裏升起一個熱烈的盼望,像火焰一樣熾熱地烘烤着她冰涼的胸膛。她用力睜大眼,想要看清他發辮的顏色。
是雪見神嗎?他來救她了麽?她忽然很想哭,他怎麽來得這麽遲呢?他知不知道她一直在找他,一直在等他?她明明勇敢堅強,會爬牆上樹,還會用鋤頭打邪怪。可這一刻所有脆弱都湧上了心頭,酸意浸透了眼眶。
一個溫暖的懷抱擁住了她,她落入了來人的胸懷。鴉黑的發遮住她的眼眸,在意識彌留的最後一刻,她仍然沒能看清楚他的相貌。她終于撐不住,意識落入了黑暗。
雪見神脫下披風,裹住了懷裏的朝鈴。飛雪落滿她的睫羽,她似一朵冰雪裏沉睡的喇叭花。她的臉頰凍得很冰,後腦的鮮血還在流,幸好不多。
他已經成了惡兆神,惡兆神的神力能只能破壞,無法治療,他無法再療愈她的疾患和傷口。只能為她包紮,至多上點藥,等她自己慢慢好。他本應早點出手,可他不願意她看見他,也不願意她追着他不放。惡兆神不該有信徒,若他從此不再出現在她的世界,或許她會漸漸把他遺忘。
“固執的鈴铛。”他輕聲說。
邪怪叫嚣着朝他們跑來,雪見神神色一凜,正要擡手釋放殺招。
就在這時,城樓的鐘聲響了。沉雄的鐘聲回蕩在冰冷的夜色中,響徹雪見城。這鐘聲來得如此突兀,又如此洪亮,天地的白雪仿佛都在鐘聲中震動。
為何此時會鳴鐘?雪見神忽然意識到,子時已至。朝問玄說他會在子時回來,朝鈴的母親也将在子時複生。鐘聲一聲接着一聲,仿佛在喚醒什麽沉睡已久的東西。
一只素手握住了他的腕子。他低頭,眸中略有訝然。朝鈴閉着眼,牢牢握着他的手腕。下一刻,他的眸子驀然定住。他的經脈瑩瑩閃起亮光,同朝鈴的奇經八脈接通,源源不斷的神力從雪見神的體內流失,輸入朝鈴的身軀。
朝鈴正在吸走他渾身的神力!
雪見神的功體迅速倒退,原本好不容易恢複到五成的功體轉眼間跌到了一成。雪見神凝眉,掙開朝鈴的手腕,但即使他已經離開朝鈴,神力也不受控制地外流。最後一成功體轉眼消逝,雪見神再睜眼時,已經成了一只黑貓。
閉着眼的女人從他身側緩緩站起,直接面向前方恐怖的邪怪。邪怪們彙集成漆黑的潮水,逆着風雪狂湧而來。女人沒有後退,穩穩站在原地,她的身姿挺拔,枯立如松。她的氣勢完全變了,朝鈴固然剽悍,卻遠不如她那樣凜冽森然。望着這個女人,就仿佛有一把刀抵住了眼眸。邪怪們朝她奔來,許多跑得快的已在眼前,可她仍然無動于衷,死了一般一動不動。一個邪怪距她僅僅一步之遙,鋒利的指爪即将抓上她的額頭。
女人忽然睜開了眼,她漆黑的瞳子中,倒映着落雪紅梅。
剎那間風雪停滞,每一片雪花都懸停在空中。天地無聲,仿佛陷入了亘古的寂靜。空氣裏彌漫了一股刻骨的殺氣,比飛雪更冷,凍入骨髓。她的指間湧出燦爛的劍光,身姿沒入無邊飛雪,錯身與眼前的邪怪擦身而過。燦爛的劍光激蕩了出去,她在屍潮中央穿行,劍光随着她的步伐沒入他們冰冷的身軀。瞬息之間,她已經走完了百十步,所有劍光歸位,收入她纖細的指間。
以指為劍。
雪見神眸子縮成了針尖。那是神明的術法,朝鈴是一個凡人,為何能使出神明的力量?
他掙紮着站起身,想要催動神力化形,身體卻毫無反應。功體空空蕩蕩,神力流失殆盡,他意識到,他現在只是一只普通的凡貓了。
“嗬嗬……”街心,屍化的白芷搖搖晃晃站起身,“玄郎……玄郎……”
她扭頭,無神的渾濁雙眼看見了朝鈴。
“玄郎……”
她又喚,爾後瘋了似的咬向朝鈴。
女人面無表情地擡手,凜冽的劍光從她指尖蕩出。白芷驀然止住了身形,臉頰中央出現一道殷紅的細線。爾後鮮血狂湧而出,整個身軀一分為二。
她左右兩半身軀各朝一邊倒下,女人看見了街的盡頭。風雪盡處,那裏有一個男人茕茕孑立,黑發在風雪中飛舞。他們隔着重重飛雪相望,好似隔着地裂與天塹。
沒過多久,一身殺氣的女人倒在了街心,那個身影也消失在風雪中。雪下得更大了,邪怪的碎肢殘骸被大雪掩埋。這世間死的人太多,似乎已經不需要墳冢,天地自是一座孤墳。那個憑空消失的人沒有留下半點蹤跡,雪地上甚至沒有他的足跡。他像一縷因眼花而産生的幻影,好似根本沒有出現過。
但雪見神知道,他絕不會看錯。他蹒跚地走向朝鈴,她陷入了昏迷,臉頰白皙又安靜,似乎還是原來的樣子。
剛才那個吸走他神力的,是朝鈴,還是那個在子夜歸來的“母親”?
彌漫在雪中的殺氣尚未完全消失,還有一絲殘留,雪見神莫名其妙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大雪紛飛,空氣寒冷徹骨,朝鈴不能再在外頭睡下去了。來不及想更多事情,當務之急是把朝鈴喚醒。雪見神想要喚“朝鈴”,脫口卻是:“喵喵。”
雪見神:“……”
他意識到,他說不了人話了。
頃刻間,雪中的殺氣似乎又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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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頭太難了,我知道的兩個2022屆的同學,都是在大廠剛入職沒幾個月的,一個已經被畢業了,一個即将被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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