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我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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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鈴大驚失色,連忙抓住煤球惹禍的貓爪子,“你幹什麽呀?”

再看男人那一張俊臉,已是多了兩道紅彤彤的抓痕。

這下尴尬了,等人醒了,見自己破了相,她該怎麽解釋?朝鈴推開煤球,把它驅得遠遠的。它蹲在遠處盯着這邊看,湛藍的眼神冷冰冰的。朝鈴沒工夫管它,把背筐背到男人身上,再把男人背起來。石頭貓神頭顱再加上一個高她一個頭的大男人,她背得臉不紅氣不喘。

她還有空扭過臉來,氣鼓鼓地瞪了眼孤零零蹲在遠方的小煤球。

“臭煤球,你不乖,姐姐我不帶不乖的小貓,你走吧。”

朝鈴扭頭就走,吭哧吭哧往前走了一尺路,硬是忍着沒回頭看。又走出一尺多,停了步子,回身看,煤球還蹲在原地。它圓而大的眸子映着白茫茫的雪花,厚厚的皮毛上披了厚厚的雪,形單影只的模樣,有點兒可憐兮兮的。

朝鈴一下子就心軟了,她總是抵抗不了小貓,雪見神那樣難伺候的貓她都能忍,何況是這只貓?它素來乖乖的,遇見龇牙咧嘴的邪怪都不叫喚,一路安安靜靜。這次就是撓了個人而已,它還小,小貓不懂事兒,不能怪它。可是小貓得教,朝鈴覺得自己不能一昧慣着它。朝鈴狠下心,故意轉回身,繼續往前走。剛走了一兩步,身後傳來嘎吱嘎吱的踩雪聲。聲音遙遙跟在後頭,不遠不近,距離一直沒有變,朝鈴悄悄抿嘴笑。

冰天雪地,無盡的雪花從天穹飄落。少女背着昏迷不醒的男人走在前頭,沉默的黑貓遠遠跟在後頭。一人一貓,一前一後,雪上綿延出一溜長長的人腳印,梅花腳印點綴其上,像細筆畫就的紋路。

他們連續趕了幾天路,白日穿行于深山巨谷,夜晚宿在山洞。男人迷迷瞪瞪醒來過一兩回,一直在說胡話,總喃喃念着一個人的名字。他發着高燒,朝鈴挖雪給他降溫。煤球守在山洞口,傾聽寂靜的雪聲。他的神力在緩慢地恢複,從一絲不剩,漸漸積蓄到了三四成。他已可以化人,也可以選擇離去。他還有正事兒要辦,他得去找朝問玄,只有找到朝問玄,才能查清楚疠氣和朝鈴身體異狀的真相。但當他看見洞裏那個昏睡高燒的男人,眼神登時冷了幾分,他沒挪窩。

回了家,朝鈴把男人安頓在柴房,從前張疏就睡這兒。家裏存了些草藥,朝鈴取出來熬了濃濃一碗苦湯,掰開男人的嘴硬給他灌了下去。煤球一直蹲在柴門門邊兒,冷眼盯着她忙進忙出。朝鈴給它弄了碗生肉,擱在它爪爪邊,它沒動。

朝鈴也不慣它,由着它,等它餓了,自己就會吃了。到了晚間,朝鈴割了點兒臘腸,做出香噴噴的一碗臘腸飯,剛好兩人份,擱在廚房裏。煤球跟在她後頭進廚房,瞧見了那兩碗臘腸飯。想也知道,其中有一碗臘腸飯是這三心二意的女人給那來歷不明的男人備下的。

朝鈴擦了擦手,去看男人醒沒醒。推開門,只見男人不知何時已起了身,正靠在柴堆裏,默默望着窗外的雪。他的臉依舊蒼白,雪色映得他幾乎透明,像即刻就要融進大雪似的。

“你醒啦?”朝鈴說。

“多謝姑娘相救。”男人在床上欠身。

他有種溫和的氣質,說話也彬彬有禮,朝鈴揣摩他是個大家門戶裏出來的公子。

“在下陸大郎,不知姑娘名姓?”

這名兒一聽就是編的,朝鈴回答:“我叫朝二丫。”

陸大郎笑容尴尬地一滞,垂下眼睫道:“不知在下該怎麽謝二丫姑娘?”

“不用謝。”朝鈴說。

他溫文爾雅地笑,“姑娘真是善良。”

朝鈴接着說:“給錢就行。”

“……”他顯然沒料到朝鈴會這麽不客氣,噎了一下笑道,“當然,姑娘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在下必定重金相謝。”說話間,他不小心碰到自己臉上的傷,疼得一皺眉,“我的臉……”

“呃,”朝鈴有些尴尬,掩飾性地別開眼道,“我撿到你的時候你就這樣了。”

陸大郎笑了笑,道:“不妨事。”

朝鈴心虛,不欲同他多聊,轉身想去拿飯,卻聽男人又喚了她一聲。

“二丫姑娘,”他問,“請問此處距雪見城還有多遠?”

“雪見城?”朝鈴回眸,“你去那兒幹嘛?”

“在下有一夙願,多年未償。聽聞雪見神神齡悠久,神通廣大,我欲觐見雪見神,求神明慈悲,償我夙願。”

朝鈴想起他念叨的那個名字,她聽了好幾天,好像叫什麽“羽穗”。大概是他很重要的人吧,是死了麽?還是失蹤了?求着雪見神幫他尋人?朝鈴想。

朝鈴悶悶地說:“我聽聞神明高貴,輕易不接見凡人,你怎麽篤定雪見神會幫你?”

“的确,我四處尋覓神明,總被拒之門外。”陸大郎嘆了口氣,道,“我聽聞,雪見神素來慈悲,祛除疠氣不在話下,對張氏家族和雪見城的百姓更是有求必應。縱然難以觐見神顏,只要跋涉千裏,跪在神祠前禱告,雪見神憐憫信徒虔誠,也會給予回應。更何況我所求之事難如登天,雪見神是世上鮮有的未曾換代的神明,或許只有他能夠做到。所以……我想試試。”

朝鈴沒來由地生氣,“你們這些人,有事兒的時候求神拜佛,沒事兒的時候又覺得神佛無用。告訴你吧,雪見神神堕了,如今不知所蹤,雪見城也成了死城。他恐怕沒辦法幫你了,你去尋別的神明吧。”

他愣在原地,神色中有明顯的怔忡。

提到雪見神,朝鈴心裏蒙了層灰似的,一點兒也不亮堂。朝鈴忽然什麽也不想說了,轉身離開,直接進了廚房。剛進門就見煤球蹲在小飯桌上,正把頭埋在她準備給那公子的飯菜裏,吭哧吭哧吃着飯。

朝鈴大叫:“煤球!”

煤球擡頭看了眼朝鈴,偷吃被發現,它竟也不跑,頂着沾着飯粒的臉蛋,冷靜地望着朝鈴。緊接着,這臭貓非常淡定地一擡爪,把剛吃的飯給推下了桌。冰裂似的一聲脆響,青瓷碗碎了,朝鈴辛辛苦苦做好的臘腸飯灑了一地。

朝鈴怒發沖冠,“煤球!!”

柴房裏,男人聽着隔壁朝鈴兩聲中氣十足的怒吼,漆黑的眉宇間籠着疑惑。沒過多久,朝鈴一手端着僅剩的臘腸飯,一手拎着一只黑貓進了屋。朝鈴把臘腸飯放在炕桌上,道:“你吃吧,吃完放着就行,明早我來收。”

最後一碗臘腸飯給了這撿來的病號,朝鈴自己就沒飯吃了。可也沒法子,誰讓這臭貓把飯吃了不夠,還給灑了。朝鈴打算今晚不吃了,拎着貓回堂屋。她去廚房取了把菜刀擱堂屋裏,又踅身闩上了門。煤球蹲在桌下,瞪大眼睛盯着那把菜刀,還以為那是朝鈴用來切自己的。

“怎麽,以為我要剁你呀?”朝鈴瞧見了煤球圓溜溜的藍色眼眸,哼哼笑道,“笨煤球,放心啦,不剁你。隔壁住着陌生人,雖說是救人做好事兒,可咱們也得多留個心眼兒,放把刀防身。”

她說完,又搬來桌椅頂着屋門。

做完這一切,朝鈴之前就燒在爐上的水也沸了。朝鈴從簾子後頭搬出大浴桶,擺在堂屋正中央,提水澆進桶。屋裏登時熱氣騰騰,整座木頭小堂屋都萦繞在奶白色的煙氣裏,仿佛進了雲端天國似的。朝鈴燒了四壺熱水,再加了一壺冷水,終于把浴桶灌滿。朝鈴最後檢查了一遍門窗,确定都闩嚴實了,才放了心,解開領口的葡萄扣兒。

蹲在桌底下的煤球後知後覺地發現,朝鈴這是要沐浴。

煤球的耳朵尖兒登時燙了起來,許是紅透了,只是現在他渾身黑毛,看不出來。他轉過身,面朝床榻,不去看背後正寬衣解帶的朝鈴。然而聽覺好像一瞬間敏銳了好幾個度,大約是神力日漸複蘇的緣故,屋裏所有聲音無論大小他都聽得清清楚楚。朝鈴那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這是因為她正在脫夾襖,接着又脫了棉布胸衣。

雪見神的胸腔好像起了一簇火苗,烘烤得胸膛滾燙。他不耐地擡起頭,正巧撞見床畔春臺上擱的一面小銅鏡。少女光裸的背映在鏡中,肌膚白若細瓷,燭光流淌其上,兩扇蝴蝶骨像要刺破薄薄一層膩嫩的肌膚,展翅欲飛。

朝鈴解開布裙絲縧,棗紅的裙子委頓于她細白的足踝下。她踏上腳凳,鏡中映出她筆直修長的兩條腿,雪見神湛藍色眼眸似氤氲了一層濃墨,逐漸變暗。他起身,想要離開這座屋子。繞着門窗走了一圈,全被闩死了,還上了鎖。他如今兩手都是貓爪,壓根開不了鎖。

嘩啦啦的水聲傳來,那是朝鈴坐進了浴桶。水溢出桶緣,稀瀝瀝濺在地磚上。

“煤球,你要不要和姐姐一起洗澡呀?”

他身子一僵,背着身蹲在布簾後頭,閉着眼一動不動。

不要聽,也不要看。他應該離開,他不能陪朝鈴在八條鄉耗着。

嘩啦的水聲又起,朝鈴好像從浴桶裏出來了,許是落了什麽東西沒拿吧。然而腳步聲越來越近,雪見神警覺地睜開眼,回首望去,卻剛好撞見朝鈴濕漉漉的手掀開了布簾,她潔白的身軀就這樣映進他的眼眸。

他想要離開,卻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于是身子騰空而起,他被抱進一個溫熱又濕潤的胸懷。他的脊背貼着少女圓滿溫軟的白鴿,他像溺進了厚厚的雲朵裏,喘不過氣來。他本可以逃,只要一個小小的法術,他就可以從少女的懷裏脫離。然而鬼使神差一般,他一動不動。

朝鈴抱着煤球進了浴桶,這貓好乖,旁的貓見了水就要抓狂,這只貓卻一點兒不掙紮。朝鈴摸了摸它的小腦袋,說:“你知道嗎,我撿到的那個人要去找雪見神。”

煤球低着湛藍的眼睛,并不回應,朝鈴知道它聽不懂,但她還是想說。

朝鈴撐着下巴,嘆氣道:“雪見神雖然狗,可他真的是一個好神明。當初我差點兒被張疏強娶,我跪在他的神像前許願,結果他真的救了我。我以前也給很多土地神許過願,從來沒有得到回應,雪見神是第一個回應我的神明。”

朝鈴捧起一捧水,澆在煤球頭上。

“他是我見過最正直的神了,我聽說有的神可好色了,比如那個狐貍神,神祠裏的女人全是他的姬妾。雪見神呢,兩千多年的老神仙,竟然一個老婆都沒有。我這麽一個大美女天天睡在他的神祠裏,他連看都不看我一眼。雖然他老說我醜,但這也正說明他坐懷不亂,是個清心寡欲的好神明嘛!”朝鈴舉起煤球,同它臉對臉,“其實雪見神還是蠻好的,你說對不對?”

朝鈴說了一大堆,雪見神一個字也沒聽見。他只是默默地想,若朝鈴知道他便是煤球,恐怕會瘋。凡間女人視貞操如生命,他看光了她的身子,她會怨恨他麽?

“煤球,”朝鈴忽然大聲喚它,“我們去找雪見神吧!”

雪見神回過神來,擡起眼對上她亮晶晶的雙眸。她是不施粉黛的清水臉子,沾了濕漉漉的水色,更顯得嫩白細膩,像出水的芙蓉。

朝鈴仍是有點兒猶豫不決,用什麽理由去找他呢?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凡人侍女,找到他她又能幫上什麽忙?而且她也不知道雪見神到底去了哪裏。天地這麽大,她上哪兒找他去?

“煤球,”朝鈴說,“要是你同意去找他,你就喵一聲。你是貓貓,雪見神是貓貓神,你肯定很想找雪見神的吧!要是你想找他,我就帶你去!”

朝鈴晃了晃煤球的身子,問:“煤球,你想去找他嗎?”

雪見神沉默許久,這條路他真的可以帶着朝鈴一起走麽?

他的視線不自覺又落在朝鈴白花花的胸脯上。

雪見神:“……”

煤球遲遲不吭聲,朝鈴的眸子一點點黯淡下來。她知道煤球聽不懂她的話兒,她本來只是尋個借口罷了,沒想到老天爺連這個借口都不給她。

“好吧……那我們不去……”

她話兒還沒說完,他毛絨絨的貓爪子搭上了朝鈴光裸瓷白的肩。

“喵。”他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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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見神: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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