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芙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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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鈴被直接帶到了神樹殿,隐岐川的主君高高坐在臺上,長了一張滾圓肥胖的大臉盤子,兩個眼袋癞蛤蟆似的層層疊疊,腫得烏黑。侍衛長搓着手上前,笑嘻嘻地向他獻寶,“主君,您瞧,我又給您搜羅了個美人兒。”
主君定睛一看,下方的少女通身的水秀,一雙靈炯炯的眼眸,蓄了滿湖水色一般。尤其是那細白的皮肉,沒遭過風吹雨打,不像隐岐川的女人們那般皮糙肉厚,小羊羔似的教人疼憐。那一撚細腰仿佛單手就能折斷,勾得他心裏麻麻癢癢,恨不得現在就揉上一把。
主君那油膩膩的目光在朝鈴身上逡巡,朝鈴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恨不得戳瞎他那兩雙冒着黑火的賊眼。
“果真是個美人兒,”他咧開嘴,露出一口煙屎黃牙,“聽說她同陸遠檀一起入的城寨,是陸遠檀的女人麽?”
“不是不是,”侍衛長佝着腰道,“陸遠檀說了,這女子就是與他同行罷了。”
主君滿意地點頭,“不是就好,朕喜歡處子。”
朝鈴忙道:“那真不巧,我是有夫之婦,三個孩子的娘!”
“啊……竟不是處子麽?”主君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朝鈴心裏暗暗松了一口氣。
“罷了,你的夫君在何處?”朝鈴正要随意扯個謊,卻聽這殺千刀的主君又道,“朕把他賜死,再納你入宮。原本你若是處子,朕可封你為貴妃。既然你不是處子,便只能做個婕妤了。不必覺得配不上朕,朕不嫌棄你。”
朝鈴沒想到這主君能惡心到這地步,就他這副尊容,還有資格嫌棄她?若是真成了他的妃子,朝鈴寧願上吊自盡。朝鈴鎮定地說道:“小女子的夫君,主君恐怕沒法兒賜死。”
雪見神踱到神樹殿外,殿中一切他都能聽見。朝鈴的話兒剛好傳到他的耳畔,他停了步子,心下對朝鈴将要說什麽已經有了預料。那丫頭慣會狐假虎威,恐怕要搬出他的名頭來吓唬這隐岐川主君了。
罷了,随她怎麽說,他原本就是來救她的。
主君眯起眼,道:“哦?這隐岐川還有這般人物?”
朝鈴揚起頭道:“隐岐川沒有,可外頭有。我夫君乃是狐仙野的氏神心月狐,此番我是與夫君鬧了點兒小矛盾,離家出走,才來到了這裏。若是主君強擄了我,只怕我夫君要來隐岐川興師問罪。主君若不信,盡管搬來狐神大人的神像,一問便知。”
雪見神:“……”
她為何不借他的名頭?
忽然不想救這丫頭了。
殿中的侍從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侍衛長流着汗上前,道:“主君,這娘子說得頗有底氣,不像是撒謊。要不咱們放人?”
主君嗬嗬一笑,“我們隐岐川只有煙羅神像,何來狐神神像?依朕看,這丫頭滿口胡言,腦子恐怕有些問題。沒關系,小姑娘,朕不嫌棄你瘋。自從煙羅神換代,隐岐川多久沒有喜事了?正好,今日朕新婚大喜,與民同樂。來人啊,帶她下去梳妝打扮,今夜與朕圓房。”
幾個侍衛走上前來押人,朝鈴的心涼了,這隐岐川的主君是個急色鬼,連狐神也不怕。的确,遠水救不了近火,只要隐岐川沒有狐神塑像,朝鈴就沒法兒逃出生天。侍衛們把朝鈴帶進樹宮,丫鬟婆子接了手,為她塗脂抹粉,換上嫁衣。她幾次想起身,婆子揿着她的肩膀,她竟動也動不得。朝鈴欲哭無淚,想不到這輩子頭一回穿嫁衣,竟然是要嫁給一個油頭大耳的糟老頭子。
冷靜冷靜。朝鈴叮囑自己,假意順從,低眉順眼,只等着她們放松警惕。待到洞房花燭夜,她們總不能綁着她了吧?只要解了綁,她就算豁出命去,也要拼上一回。
丫鬟為她貼花黃,婆子為她插上海棠鬓邊花。她烏黑的發上戴着蝴蝶金步搖,密密匝匝的珠玉流蘇垂及發腳。大家夥兒搬來銅鏡,前後照着她精致的臉龐,都贊嘆她的美麗。她不像樹宮裏那些早已失了神氣,泥雕木塑似的美人兒。她的美是八條鄉清秀的山水蘊養出來的,是四季的春雨冬雪澆灌出來的,眼角眉梢都是生動的靈氣。
婆子們忍不住說:“小娘子,你真的太美了。”
朝鈴哭喪着臉,“真的美麽?我以前的東家老說我醜。”
“你這樣還醜?”丫鬟掩着嘴笑,“他怕是沒長眼睛。”
她擡起頭,可憐兮兮地說:“求你們了,大家都是女人,放我一馬吧。”
她一雙烏濃的眼眸,盡是粼粼水光,便是女人也忍不住為她心軟。
可丫鬟婆子到底怕事,紛紛別開臉,不再看她。
“小娘子,別怪我們,只怪你生得太美,太招人!”
她們把她搬到喜床邊坐着,朝鈴的手被反綁在背後,腳也被捆得死死的,只能坐着不動。丫鬟為她罩上紅蓋頭,朝鈴的世界登時只剩下一片豔紅。天漸漸暗下來,屋子裏點上了高燒的一對紅蠟燭。外頭傳來那肥頭大耳的主君宴請賓客的歡笑,似乎阖宮都在沸騰,人聲海潮似的,一陣比一陣暴漲。
朝鈴卯足了勁兒,想要掙開繩索,又四處找鋒利的東西。奈何這隐岐川的人着實謹慎,連床柱子都是圓的。眼看時間一點點流逝,隔着紅蓋頭瞧那朦胧的燭光,金黃的兩團,一點點下沉,朝鈴的心也一點點發涼。
大不了咬舌自盡,她自暴自棄地想。
心裏頭有了計較,她也不怕了,只等着那主君上門發難。她枯坐着,等得太久,竟還打起了盹兒。一覺醒來,她還坐在喜床邊。紅燭幾乎燒到底,外頭卻沒有了人聲。隐岐川的夜晚有一種森嚴的靜谧,世界好像一瞬間死了,獨朝鈴一人盛裝坐在金黃的燭光裏。
嗒、嗒、嗒。
寂靜中出現了一個腳步聲,由遠及近,挪過窗,向大門而來。朝鈴的心不自覺提了起來,腳步聲停在了門外,緊接着是門臼轉動的粗笨聲響。她知道有人進來了,是誰呢?總覺得不像是那主君,可是不是他,又是誰?
一雙腳停在她的跟前,銀白的靴,筆直的腿,褲腳一絲不茍收在靴筒裏。朝鈴心裏升起一個隐隐的期盼,不自覺摒住了呼吸。下一刻,紅蓋頭被一只潔白修長的手揭開,她對上了一雙湛藍的眼眸。
雪見神站在她面前,低着長而翹的眼睫,靜靜看着她。
朝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雪見神,你來救我了!”
好久沒有見到他,他還是這般高傲威嚴,睨人的模樣漠然又冷淡,好像所有人都是塵埃糞土。朝鈴上上下下看他,他明明神堕了,可他一點兒也沒有變,還是雪白的皎潔的,一塵不染。最重要的是,他沒有受傷。朝鈴之前還怕他像別的小貓似的躲起來舔傷口,眼下看來,他好好的,一點事兒也沒有。
朝鈴心裏又有了委屈和疑惑,既然他一點事兒也沒有,為何之前在雪見城他不來救她?
“吾并非來救你。”他表情冷淡。
朝鈴一愣,“你不是來救我的?”
“三心二意的女人,”他背過身,眼神淡漠,“吾不救。”
“誰三心二意了!”朝鈴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我和你弟弟一點兒關系也沒有,是他擄的我!”
他冷哼,“你說你是狐神姬妾。”
“那不是權宜之計麽!”朝鈴叫道,”我不說是他的姬妾,還說是你的麽?你現在成了惡兆神,我要是說我是你的姬妾侍女,他們難道會放過我?”
雪見神眼裏的冰涼散了些許,卻還是固執地別開臉不看她。
“再說了,你幹嘛對這個耿耿于懷?”朝鈴狐疑地瞅着他,“我是你的侍女,又不是你老婆,你管這些幹嘛?”
雪見神沉默了,他沒有回答,擡步出了門。
“欸欸欸,你去哪兒!給我松綁啊!”朝鈴急了,追着他的背影蹦出門檻。
到了外頭才發現,宴席上所有人都被霜花凍住了,連密林古樹上都覆了一層鹽巴似的白霜。她看見了隐岐川主君,他癱在主座上,一雙眼不翼而飛,眼塘子成了兩個黑漆漆的血坑。朝鈴倒吸了一口涼氣兒,這是雪見神幹的麽?可是雪見神從前出手不會這般殘忍,他最多派個馬車撞傷張家那不肖子弟,讓他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朝鈴這才隐隐約約意識到,雪見神是有點兒變了。
朝鈴收了心思,繼續去追雪見神。雙手雙腳被縛,她蹦得很是辛苦。她眼尖,瞧見一張桌子上擱着削水果的刀。她費了老大的勁兒,把自己手上的繩子給割了。可是一擡頭,雪見神已經和她拉開了一大段距離,一點兒等她的意思都沒有。
朝鈴隐隐約約感覺到他心情不太好。多日不見,他的脾氣越發喜怒無常。他天生不長嘴,朝鈴根本不知道他在氣些什麽。
朝鈴咬了咬牙,一狠心,丢了刀,轉了方向蹦上藤橋。
“雪見神!不回頭你就是王八蛋!”她大聲喚。
喊完,他依然沒有回頭。
朝鈴閉着眼,身子向後,倒下藤橋。
金步搖從頭上跌下來,落入千丈高空。她的烏發披散開,恍若流麗油亮的絲綢。她豔紅的裙擺花一樣綻開,森森黑夜裏,她是一朵堕入長空的芙蓉。她閉着眼,聽風聲在耳畔呼嘯。她向來這般膽大,說要雪見神,跋山涉水她也來,說跳橋,眼也不眨她立馬就跳。她在打一個賭,她賭雪見神一定會回頭。
一個呼吸,兩個呼吸。她靜靜數着。
第三個呼吸後,她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睜開眼,雪見神抱着她,立在古樹之下。他的肩頭披着月光,精致的眉心微微蹙起。
“胡鬧。”他說。
“雪見神,”她盯着他潔白的下巴颏兒,“你好奇怪,你今天一直不看我,為什麽?”
“濃妝豔抹,”他的話依舊冷漠苛刻,“醜。”
“真的麽?”朝鈴把耳朵貼向他溫熱的胸膛,“是我聽錯了嗎?你的心跳得好快啊。”
雪見神身子一僵,他釋放出的那些霜花好像把他自己也凍住了。
朝鈴攬上他的脖子,殷紅的唇貼向他的耳畔。她身子溫熱的香氣罩住了雪見神,飛花落葉在他們周身飄落,這世界的一切都仿佛輕盈地游蕩了起來。
“您就承認吧,”朝鈴鹘伶伶的眸子帶着狡猾的笑意,“我今天可美了,美到您心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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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見神:老婆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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