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殺了她

惡意慢慢浸染上他的眼睛，帶着駭人的光芒，那是深沉的瘋狂和嫉恨。

“淩遲處死，三日後行刑。”

輕飄飄的幾個字，将姚沁雨打下深淵，淩遲！三千六百刀，刀刀見血，刀刀不致命，偏要撐到最後才能咽氣。極致的酷刑，大錦開國以來從未用過此等刑罰。

“雲庭烨十三歲上戰場，多年為大錦出生入死，戰功赫赫，如今竟是這般下場，你不怕寒了大錦将士的心嗎？”

姚沁雨強忍着內心的恐懼與膽寒，需要她跪下來求他嗎，她現在什麽都可以做，能不能放過雲庭烨，給他個痛快。

“大錦将士的心只能向着君王一人。”姚啓程站起身來，走了幾步，到裝着衣服的箱子那裏看了看，緩緩的道：“當然如果你願意穿着這身衣服來觀刑，然後随朕回宮，朕可以格外開恩，賞他車裂之刑。”

說完留下一個讓人膽寒的笑容，轉身離開了。

跪着的宮人起身，魚貫而出。

轉瞬之間，屋內只剩下姚沁雨和趙嬷嬷。

一點聲響都沒有，姚沁雨仿佛已經離了魂，呆呆的坐在那裏，死人一般。

突然屋外一聲蛙鳴打破了一室寂靜。姚沁雨猛然醒了過來，發瘋一般沖出了堂屋，往雲庭烨的書房跑去。

書房裏雲庭烨常穿的盔甲還挂在那裏，旁邊立着他的長槍。

姚沁雨踉跄着走到盔甲跟前，擡手撫摸上去，銀甲寒涼，凍的她一哆嗦，眼淚簌簌落下。他的夫君與她自幼相識，從第一次見面就護着她，不讓不懂事的幼弟欺負，那個時候他才多大？不過七歲，只有四歲的她仰望着那個小小孩子的背影，眼中滿是感激。

她八歲喪母，那年他十一歲，站在她面前信誓旦旦的說：“殿下節哀，臣一直都在。”

後來他确實一直都在，只可惜她始終留給他的都是背影。因為仇恨，讓她無法直視他們之間的感情，她甚至為自己的心動感到恥辱，她覺得對不起自己的母親。成親多年，她備受煎熬。

那個曾經鮮衣怒馬，驕傲恣意的少年，終于在日複一日的消磨中變得郁郁寡歡。十年大概一塊石頭也捂熱了，卻捂不熱她的心。

姚啓程利用她固然可恨，可說到底還是她蠢，簡直是愚不可及。落入如斯境地，她該何去何從。她不怕死，怕的是死不瞑目。

姚沁雨哀鳴一聲，抱着盔甲哭倒在地，心碎之聲久久不絕。

她終于體會到了什麽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身後趙嬷嬷急急跟了過來，大氣不敢喘，想勸又不知從何勸起，只能跟着掉眼淚，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一直到華燈初上，姚沁雨才緩過勁兒來，勉強自己喝了口粥，她現在還不能倒下。三日後，刑場她必須去，說什麽都要阻止淩遲之邢。

姚沁雨取了雲庭晔的佩劍擦拭，那是他們成婚那年皇上禦賜給雲庭晔的寶劍，名喚龍吟，雲庭烨很是喜歡，珍重非常。

劍身锃亮，寒氣逼人。姚沁雨拿着軟帕，一絲不茍的擦拭，像每次雲庭烨做的那樣。

一旁趙嬷嬷憂心忡忡的看着，不敢多言，也不敢離開。今日新皇一席話，交代的人脊背冒寒氣。

“嬷嬷，你去吧，我不會尋死的。”姚沁雨的聲音半點起伏都沒有，“我夫尚在，我會好好的。”

“殿下……”趙嬷嬷心驚膽戰，如果大将軍不在了呢。

院中突然傳來淅淅索索的腳步，這個時辰能有誰？趙嬷嬷立刻警覺起來，打開房門。看到的竟然是瑞陽長公主，帶着兩個侍衛站在院中。

姚沁雨起身看到人，沒有說話，又坐了回去，繼續擦劍。

“臣妹拜見長姐。”瑞陽長公主姚微雪嘴上說着拜見，身形卻未動一下。一身色彩繁盛的玲珑華衣，将人趁的有幾分姿色，卻與這府邸格格不入。

“你漏液而來所為何事？”姚沁雨冷淡的問，心上多了一層防備。

姚微雪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蓮步輕移進了屋。

“本宮讓你進來了嗎？沒規矩。”姚沁雨放下帕子，卻并将劍歸鞘。

“姐姐如今已是階下之囚，還端的長公主的威風，不可笑嗎？”姚微雪捂嘴嗤笑。

“本宮是慶陽公主，不是什麽長公主，你的新皇，不是本宮的。”姚沁雨不無諷刺的說，“恭喜你終于翻了身。”

姚微雪與姚啓程是一奶同胞，比姚沁雨小了兩歲。同是公主待遇差很多，姚微雪的娘親淑妃，本身出身就比賢妃差一大節，如果不是生了皇子，是無法封妃的。

“姐姐這話是謀反呢，死罪一條。”姚微雪挑了挑眉，不太樂意。

“你可以去告訴姚啓程。”名不正則言不順，“他這個皇位怎麽來的，心裏沒點數嗎？”

“直呼皇上的名諱，姐姐的罪狀又加了一條。”姚微雪冷意漣漣的說道。

“你以為本宮在乎？”姚沁雨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掃過去。

“姐姐還是這麽天真，成王敗寇的道理你不懂？生在皇家，你怎麽可以愚蠢至此？”姚微雪口出惡言，“如果父皇不偏寵你和太子，又怎麽會逼的哥哥反了？”

“偏寵？”姚沁雨冷笑，人不知足心就像是一個無底洞，填不滿的，論才華、德行、仁義，姚啓程沒有一樣是太子的對手，這種人安安穩穩做個富貴王爺是最好的選擇。

姚微雪走了幾步，看到雲庭烨的铠甲剛要伸手，姚沁雨突然高聲喝止：“住手。”

姚微雪一激靈，随即反應過來。

“人都被你害死了，你拿着這些物件做什麽樣子。”

“這不關你的事，你可以滾了。”姚沁雨下逐客令。

“雲庭烨眼瞎才看上你，如果當初他不娶你，讓你去犬戎那等蠻荒之地，說不定他不用這等落魄。”姚微雪突然惡狠狠的說道，帶着無邊的憤恨。

“就算本宮去了蠻荒之地，大将軍發妻之位也輪不到你，你和你的面首好好過日子吧。”姚沁雨耐心耗盡，姚微雪戀慕雲庭烨多年，即使成婚之後也與自己的夫君不睦，沒幾年姚微雪夫君莫名暴斃，有傳聞姚微雪私下豢養面首，未經證實，畢竟他們的父皇以仁孝禮儀治國，不會讓姚微雪公開做出這麽荒唐的事。

“哼，死到臨頭還要嘴硬。”姚微雪仿佛是被戳了痛處，臉色驟變，她揮了揮手，身後侍從端上一個食盒，打開裏面有一壺酒，“念在你是皇家血脈，母後仁慈，留你個全屍。”

姚沁雨面色未變，不見懼态。

“殿下，公主殿下，不可，不可呀。“趙嬷嬷沖過來擋在姚沁雨身前，驚慌失措阻攔。

“嬷嬷，你讓開。“姚沁雨沉聲說道。

“不行呀，不能呀，殿下……”趙嬷嬷聲淚俱下。

姚微雪一個眼神遞給身後的侍衛，侍衛上前二話不說袖刀出鞘，結果了趙嬷嬷的性命。

“嬷嬷！”姚沁雨失聲叫道，心痛到窒息，她上前接住趙嬷嬷頹然倒下的身體，這是她最後的親人了，陪了她二十八年，最後卻橫死在她眼前。果然，果然……離她近的人都不得好死！

姚沁雨已經沒有眼淚了，她将趙嬷嬷的放平在地毯上，緩緩起身。

“為了個老刁奴你也至于，還是想想你自己吧。”姚微雪出言諷刺。

姚沁雨驟然抓起龍吟，旋身刺出，直取侍衛面門。那人始料未及，後退一步，擡刀格擋。刀劍相撞，鳴聲不絕。

姚沁雨絲毫不手軟，逼退侍衛，反手一劍橫掃姚微雪，她原本的目标就是這個欺軟怕硬、惡毒成性的妹妹。

姚微雪只帶了兩個侍衛，另一個侍衛飛身而至抽刀打偏了龍吟，但是劍勢尤在，依舊劃傷了姚微雪。

獻血溢出，姚微雪大叫了一聲，捂着胳膊躲在侍衛身後，氣急敗壞的大喊：“給本宮殺了這個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