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貳拾叁

周圍一片灰暗, 不經常維修的路燈一閃一閃的,幾只飛蛾繞着,增添幾分陰森可怖的襯托感。

葉粼坐在長椅上反倒不害怕了。

她這個人本來就不害怕黑暗, 不怕雷雨, 不怕刺激。

她什麽都不怕, 無堅不摧。

坐了許久, 葉粼才開始觀察周圍的環境,其實也不知道這是哪, 她打開手機地圖,想找回家的路,結果越走越遠了。

充電寶也沒拿出來,手機徹底沒電了。

直到走在這座空曠黑漆漆的公園。

前後都是有歷史年代的舊房屋了。

有腳步聲逐漸靠近,葉粼擡起眼皮看過去, 發現是幾個穿着打扮都透出一股我是壞人的感覺。

緊接着又假寐,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幾個人的确看了眼葉粼後, 沒多在意就過去了。

時間一分一秒流失,突然又有幾個流浪漢抱着一堆棉被來坐在葉粼周圍的長椅上睡覺。

突然覺得此地不宜久留。

葉粼起身往燈火通明的地方走去。

那是一連的矮樓,斑駁塗鴉的水泥牆,前面是空曠深幽的籃球場, 不過看來已經變成大媽們跳廣場舞的地方。

看得出來平時這裏熱鬧繁華, 只是不知為何今天寂靜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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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粼不去管,只是站在不遠處看着幾個小孩玩滑板。

前面一家敞開的大門忽然一個踩着滑板的男孩帥氣的沖了出來,可惜裝逼不過一秒,他下盤不穩, 馬上就一個屁股蹲摔下去了, 滑板因慣性的停在葉粼面前。

她低頭彎腰打算拿過去。

“別動!”小男孩眼神澄澈的對他說。

葉粼就沒動了。

“嘿嘿,姐姐, 你會滑嗎?”

葉粼搖頭。

小男孩眼裏明顯有些失望:“哦——”

就在這時,有個阿姨從門口探出頭來:“小熊吃飯啦!”

那個叫小熊的回頭響亮的應了一聲。

飯菜飄香而來,葉粼抿緊唇,才想起她沒吃東西。

小熊似乎也感應到什麽,默默地注視她。

可能是小孩靈氣太好,葉粼只是跟他對視幾秒,小熊便說:“你要走嗎?”

葉粼眼神黯淡下去,她都不知道這兒是什麽地方……走哪裏去。

“你……你不能說話嗎?”

“……”

半晌,葉粼才啞聲道:“沒有。”

兩個字的聲線婉轉,像來自于遠方的山歌。

小熊突然笑了笑:“那你等我吃飯,我教你滑滑板!”

葉粼挑眉,還沒開口,就被裏面阿姨的叫喚打斷了。

“這煤氣怎麽回事?今早剛充的,現在就沒氣了!”炒菜聲猝然而停。

小熊立馬走了過去,葉粼疑惑半晌,也跟上去了,不過只是停頓在門口。

只看到一個穿着常年被油煙熏染的圍裙的阿姨,拿着鍋鏟指手畫腳的對底下那瓶煤氣。

“你怎麽回事?你叫什麽公司來送的?!”

她正在惡聲惡氣的對一個中年男人說話。

“那是隔壁老王 介紹的,我現在就過去找他算賬。”

接着兩人二話不說就走出去了,出門時還停頓的看了眼葉粼,也沒說什麽。

“小熊,在家待着,別玩了!”

小熊:“好。”

葉粼這才環視這座樓房,裏面的雜物擺的亂七八糟,居然還有很多廢棄空調管子跟外殼,鐵跡斑斑

“你家煤氣沒關啊。”她指了指那處小廚房,裏面都是引燃物。

小熊看着她:“你進來吧!坐坐。”

葉粼遲疑片刻,邁腳進去了。

還沒坐下三秒,小熊就說:“我好餓,我房間裏有吃的,你要嗎?”

葉粼沉吟便道:“辣條嗎?”

小熊:“……”

葉粼算是知道了,這小孩就是趁着父母不在想偷吃辣條。

這種東西一旦提起來就一發不可收拾,小熊扯着葉粼的手,拉上二樓:“來嘛,來嘛。”

葉粼內心警鈴大作,這套路好像人販子!

那樓梯又窄又彎曲,小熊興沖沖的走上去,直接摔了一跤。

葉粼心一跳,跟上去看看,發現下巴摔破皮了。

最後還是跟他去了二樓。

事實證明,她想太多了,這熊孩子真的只是想吃幾口辣條。

上樓時,他們沒發現火爐隐隐約約飄起幾根小火苗。

溫藺繞着市中心半圈,都沒發現任何的蹤跡。

開車分神是大忌,就在半路上,轉彎處一輛車忽然沖了出來,溫藺緊緊地壓下剎車,抓着方向盤的手指指節微微發青。

蘇蜻跟他說,最後跟葉粼在一起的是班委,溫藺不假思索向蘇蜻要了他的電話,問過後,又說五點多的時候他就走了。

溫藺反複在路口周圍尋找,都沒有一點葉粼的背影,哪怕是相似的。

稍微吐出一口氣,溫藺才發現自己的全身好像被浸泡在水中一樣,車裏悶,沒開空調……

目光投向遠處,他已經很久沒試過腦袋放空的滋味了。

居然是有點難受呢……

遠處的濃煙猶如一條烈火毒蛇,緩緩的升向夜空中,最後消失了。

溫藺眼神定住那個方向,心裏忽然打了個突。

他重新發動引擎,黑色奧迪像游魚一般滑進了大街上的車流中。

爐火瞬間點燃的了其他引燃物,一路蔓延燃燒,火舌吞滅了其他物品,接着慢慢去消化。

空調大型外殼與零件稀裏嘩啦的全部倒在了地上,像是有意識般全部堵在了樓梯的出口。

“小熊小熊!快報警,快報警!”阿姨撕心裂肺在門口打算沖進去,還是她丈夫拉着他:“你想進去送死嗎!等警察來。”

阿姨哭着錘他:“你個沒良心,你兒子在裏面,你兒子在裏面!”

黑霧滾滾而來,不多久便充斥在二樓那緊密的房間內。

小熊的身體吸入了黑煙,嗆在咽喉裏強烈咳嗽。

漫天火海,葉粼自己也熏的難受,眼睛閃爍着微光,咬緊牙關打開門沖了出去。

二樓的有個洗手間,比較幸運的是很靠近小熊的房間。

葉粼随便扯兩塊布,沖了水,然後又回到房間捂住小熊的口鼻。

緊接着走在唯一的窗戶邊,握着手把扯了半天,才發現窗戶被鎖住了。

小熊悶悶道:“鑰匙在媽媽的房間裏。”

葉粼皺皺眉,火勢暫時沒蔓延到二樓,但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她帶着小熊走到了主卧,順着他方向在找到了鑰匙,就在此刻,葉粼似乎有感應一般,拿着鑰匙就走出門口,緊緊地關上。

隔着一扇門,葉粼仿佛能感受到沸騰的溫度。

裏面那道鋪滿天花的火像怪物惡心的張大嘴巴,想把他們吞噬在裏面。

小熊直接哭出來:“怎麽辦?!”

他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年齡小,沒法淡定,只能一遍一遍的叫喚着父母。

打開窗後,這裏是二樓,雖說是矮房,還是有一定距離的,這裏并沒有繩子之類的,葉粼只能那幾件衣服綁在一起了。

然而她遇到了最無語的事情,小熊身子小,衣服也是童裝款的,大人的衣服大概三四件,她咬牙得六七件。

小小的身體吸入太多濃煙,小熊有些意志昏迷的狀态。

葉粼走到他身邊,臉上盡是痛苦的神情,在他耳邊低吼道:“別睡過去別睡過去!你一定要……”

說到後面已經帶上哽咽。

“姐姐……你為什麽這麽厲害,我也想像你這麽有本事。”小熊嗆着說話。

葉粼示意他別開口。

一邊拿起衣服一邊綁着,嘴裏不停地叨叨:“沒有,我……你知道嗎?我爸爸,那是因為我爸爸很厲害。”

小熊用力的睜開眼皮:“……”

葉粼知道他聽進去了,眼角猛地有點淚花,雖然只是一點。

“我爸爸,是消防員,他……”

話音戛然而止,因為消防車已經來了,她救命的繩索也綁好了。

溫藺來到了所謂的火災現場,火勢蔓延的很大,因為是一排連樓的關系,導致隔壁的也受到危險。

他隔着擋風玻璃看過去,也不知為何會來到這邊。

或許是下意識認為葉粼會走到人群聚集的地方去,至少能讓他看見葉粼的背影,哪怕是相似的。

他緩緩地解開安全帶,鎖了車,向那正在被消防員熄滅的火光走去。

跟随消防員過來的還有救護隊,第一時間将小熊帶着呼吸罩送上救護車。

“那個小姐,雖然看着沒事,但是肺部吸入濃煙不是小事,無論如何要去醫院一趟。”

留守在原地的消防員,看了眼在角落站着的葉粼,她眼神清明,神态安詳,如果不是臉上留下的黑煙痕跡,都懷疑她到底有沒有進火場。

不過他們經驗豐富,見過太多這種場面,認為葉粼只是被吓到了。

“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葉粼目光冷淡的投向他,接着看見一身消防防火制服,語氣變柔:“葉粼。”

知道他下一句話說什麽,葉粼道:“我不去醫院,我只要一個人。”

“誰?”

“溫藺。”

那位消防員小哥的腦袋似乎受到了強烈的撞擊,随後又笑起來:“那不是什麽天才鋼琴大師嗎?我怎麽給你請來?!葉小姐,你還是……”

葉粼打斷他,眼神堅定,似有火在燃燒:“我只要他。”

“林隊,有人來找那個女生。”

那個叫林隊的小哥站起來,轉身看見溫藺的臉後,還沒說話。

溫藺對他面無表情點頭,走在葉粼跟前。

葉粼垂眸,未見其人只聞其香,是熟悉的味道,那緊繃的臉一瞬放松了,上前一步,将自己狠狠的抱在他懷裏。

傾訴的話,無法開口。

——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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