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他們沒過多久, 就從梅林自己做的小黑屋裏出來了。

西裏爾走在前面,無盡的黑影都想來擋他的路,還有從側邊深淵般的陰影裏搖曳着向他卷來的觸手, 試圖把他拖進不斷重演的悲慘輪回裏。

然而,最前面的金發青年目不斜視, 神色竟是說不出的冷峻肅穆。

不管是帶着濃深惡意的黑影還是觸手, 都被他在前進過程中踩在了腳下,沒能掙紮, 就變成了破碎的煙霧,緩緩消散。

……嗯,面無表情把怨念踩成破碎的煙,這一幕似乎無處不透着冷酷暴力,跟做出這一舉動的纖細青年本人, 形成了鮮明對比。

“……”

所以梅林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 遲遲沒有上前。

他倒是想靠得再近一點,但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務實地打算殿後, 總之,後來又覺得至少現在,還是待在後面比較好。

脫下來後就再也沒穿上過的長袍被梅林抱在懷裏, 仿佛又是被遺忘了一般, 就跟他本人一樣委委屈屈。

西裏爾如今已經不再是衣衫不整的樣子了。

他并不需要梅林幫忙, 本身就繼承了摩根和詛咒中傳承下來的魔力, 缺的就是經驗, 只要搞清楚黑聖杯內部的構造,就能自己做出應對。

此時的他顯得嚴肅,非常嚴肅,外加鬥志昂揚,就像一顆心都鋪在了如何迅速解決當前的問題上,絕對毫無旁骛。

——前提是,落在後面的魔術師閣下不要說話。

不是嚴令禁止說話,只要魔術師能夠安靜一小會兒就好了。

他一開口,西裏爾就會想起之前那讓他并不樂意想起的特殊事件。

就算事前他本人的确沒有多想,心裏無比正直,可真的把那麽……的事情切身實踐,油然而生的情緒還是無法完全受他自己的想法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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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其實就是有些不适應,外加發自內心的別捏。

冷靜一下就好了,誰都不要提。

讓他自己安安靜靜地調整好心情,這件事兒就可以順理成章地略過去了……

“西——”

“梅林閣下,您說了什麽嗎?不好意思,我沒怎麽聽清。沒說話就好,安靜一點挺好的,我也是這麽覺得。”

“……”

我其實說了一個字,算了,我什麽都沒說。梅林心想。

現在已經可以總結出經驗了:西裏爾感到害羞的時候,具體的表現絕不會是埋頭哭泣,而是會比平常嚴肅認真好幾倍,然後,一本正經地用比平常也要多幾倍的話來掩飾自己。

真……真可愛啊……

魔術師被可愛得承受不住,非常想要幾步并作一步沖上去,把大步走在前面氣勢不凡的愛人抱緊。

但是,也就只能想想。

為了避免自己開口讓愛人惱羞成怒,梅林閉上嘴,把“如果找不到正确的方向,就算一口氣前進幾千裏也走不出去”的提醒咽了回去。

當然了,也不只是這個理由。

梅林相信,公爵閣下會找到的。

重逢後所見的無數細節都是證明,公爵閣下至始至終都在盡自己的最大努力幫助身邊之人。

他不會想要依靠他人的力量,如果旁人非要插手,反而不好。

一前一後的兩人已經在黑暗裏穿行不知多長時間了。

之前說是不斷有東西試圖擋路,但事實上,“路”其實是沒有的。

這裏就只有一大片漆黑,仿若被黑霧籠罩在其中,分不清左右前後的方向,他們便是在黑霧裏艱難直行,很難分清自己走到了什麽位置,目的地又在哪裏。

西裏爾确實不想順應“櫻”的想法,真的不停歇地把那不愉快的體驗重複又重複,所以他不打算跟阻礙和拉扯浪費時間,決定直截了當,把正主找到。

身處之地是黑聖杯的內部,也就是融入了黑聖杯的間桐櫻的體內。

既然如此,黑聖杯本身的意識,應該也在這裏面,跑不掉的。

不樂意被當做養分消化掉,也不打算坐以待斃,因此,唯一的選擇當然就是主動出擊。

若是把這一行舉說給其他魔術師聽,毫無疑問,西裏爾絕對會被當做瘋子。

主動送上門去,跟黑聖杯的意識對峙——這得有多危險?

聖杯,那可是連強大程度遠超人類的英靈都能吞掉的東西,更何況只是區區魔術師。

只不過。

想法可能是有些瘋狂,但他想的卻并不是找死。

“既然是不完整的聖杯,那麽,它吞噬魔力,不斷壯大自己,為的應該就是将自己添補完整,正式降臨到現世吧。”

果然,冷靜完了,西裏爾就沒事人似的跟魔術師說話了:“這麽大的空間,聖杯的意識會游走到哪裏,很難找得準。”

“那我們循着別的動靜,一旦發現有新的魔力進來,被吞噬,就立即找過去,這樣成功率會大得多,還能順帶把像我們一樣被牽連的人救下。”

“可以啊。”梅林沒有意見,也不奇怪西裏爾會這麽打算。

這個被污染了的杯子剛一蘇醒,就把西裏爾拉了進去,緊接着,又有一個魔術師自投羅網似的跟着鑽了進來。

按理來說,一舉得到如此龐大的兩大養分,黑聖杯應該很高興。

但是——誰知道那兩個“補品”這麽難消化呢?

不僅難消化,這兩個家夥還特別難抓,一不留神就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 。

過了這麽久,“補品”還活蹦亂跳的,只耗掉了他們一小部分魔力。黑聖杯吃力不讨好,才發現這倆居然不是好欺負的善茬,又沒得到想要的養分,在煩躁又無可奈何之餘,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吞噬的開關一打開,幾乎就不可能停下了。黑聖杯可能會暫時放着西裏爾和梅林不管,但在這一期間,它會依附間桐櫻的身體,去尋找另外的魔力來源,以此來滿足降臨的條件。

這就意味着,必然會有第三個、第四個……乃至于無窮的倒黴蛋被吞進來。要是等在裏面的他們撞上了,剛好可以救上一救。

“這就先等等吧。”

補魔完畢後魔力極其充沛的魔術師說道。

“這聖杯沒有多少耐心,如果快的話,可能……”

——轟咚!

腳下黑不見影的“地板”冷不防巨震,像是有什麽重物從高處轟然落下,砸在了他們所站的同一塊地上。

“這麽快就來了?!好吧,還真夠沒耐心的。”

“聽到聲音了,是那個方向!我們過去看看。”

不由多說,西裏爾精神微振,立時辯清了聲音傳來的方向,向那邊趕去。

梅林自是緊跟上來。

就算四周完全籠罩在黑暗中,連自己的身形都看不清楚,更別說別人。但對他而言,西裏爾的背影就像漆黑深夜裏唯一會散發瑩瑩光芒的明月,他絕不會錯認他。

就這樣,沒過多久,這兩個強行把黑聖杯內部,這一充滿危機的險境當作平路在走的破格魔術師,以最快速度找到了被一下子吞進來的倒黴鬼三號。

情景似在趕到的瞬間發生了突兀轉變。

首先是溫度。

黑暗中彌漫的陰冷,在第一時間被噴湧上前的熱流猛然沖散。

“!”

席卷着熱流的火龍噴射到眼前,走在前面的西裏爾在驚疑之中向後退,緊急避開了撲面而來的烈焰。

這不是普通的火。

因它熊熊燃燒,形态扭曲猙獰,直沖天際,從深處傳來的柴木炸裂破碎的聲音,就像魔鬼的哀嚎,聽得令人不禁變色。

又因為這火不止氣勢驚人,向能夠蔓延的一切角落席卷鋪設,烈火本身的顏色就刺目如血。莫名地覺得豔麗,又在這豔麗之中,感到了幾分沒來由的凄婉。

“是誰被……不對!”

西裏爾面露駭然之色,他從巨大火焰中看到了一道隐隐約約的黑影,這道影子雖然模糊,但仔細一看,還是能分辨得出,是一道人影。

有一個人被束縛在火海深處,只能任其燒灼殆盡!

西裏爾本想要救人,可在沖進去之前,臨時有所發現,讓他突然停下了腳步。

在烈焰中遭受焚燒的那道身影,不是剛被吞噬進來的第三個人。

她和這彌漫不絕的烈火一樣,是絕望和怨艾所化,從過去的記憶派生出的虛影。

真正的第三人,沒有在火中,但他卻是受到仿佛正發生在眼前的畫面刺激,義無反顧,想要沖進那代表死亡的烈火之中。

“您請等等——”

西裏爾及時抓住了這人,硬生生把他拖住了。因對方是真心實意想與火焰相擁,為了拖住他,西裏爾只差一點兒就被他甩到火裏去。

“這位先生,您被幻象給迷惑了,不要靠近,一旦觸碰到了這些火焰,它們就會把您吞噬。”

這時湊近了一看,他所拉住的這個男人,實際上相當奇怪。

男人脖子上戴着形狀詭異的圍脖,脖子下的背誇張地佝偻着,還是要比西裏爾顯得告狀。

最奇怪的是這個男人的臉。

西裏爾看清了他,便不由自主地在心中驚嘆,這是一張多麽喜悅、多麽絕望……也是,多麽扭曲的面容啊!

喜悅和絕望,截然相反的兩種情緒,全都擁擠在這張五官扭曲的臉上,顯得詭異又震撼。

男人突出的眼球大大地睜開着,癡癡凝望火中那道模糊不清的影子,大顆大顆的眼淚頓時落下,讓本就足夠扭曲的面容更加難以直視。

他口裏還虔誠地呼喚着:“啊、啊啊!貞德……美麗的聖女,貞德啊!”

雖然這麽說不太客氣,但事實就是,拼命拉住他的西裏爾,存在感這麽鮮明的一個人,完完全全被佝偻男人忽略了。

男人的眼裏和心裏都只有火中的聖女,那是他終身的信仰,他遺失的純潔,其他的任何事物,都無法奪走聖女的光輝。

“貞德……貞德!”

再度虔誠呼喊,淚流滿面的男人将手高高擡起:“為什麽,為什麽又讓我見到你這般痛苦的身姿!啊,不,我看到了你的笑容,對這将你抛棄的神和世人,你的心中毫無怨恨……我的聖女啊!你是來接引我的嗎?”

“先生,你冷靜……呃!”

已經拉不住了。

身心都沉浸在幻影之中的男人已然瘋狂,他大概連自己是被黑聖杯吞噬的這件事都忘光了。

聖潔的少女沐浴着烈火,在不遠的前方向他伸手。被抛在怨恨的凡世的男人無法抵抗少女的手,他的眼裏看不見別的,唯有似笑似哭地大喊着,奔赴進火焰的懷抱。

沒能松手的西裏爾猝不及防,還真的被他帶着沖向了大火。

刺目的赤色只差毫米,就要撞進青年睜大的綠眸中。

“——唰啦!”

從後面來了一道極穩的力量,硬是抓着他的胳膊,把他重新拉了回來。

西裏爾伸長的另一只手沒能勾住那個男人的圍脖,指尖微動,只能眼睜睜看着那人哭笑着沒入了陡然沸騰的烈火。

緊接着,佝偻男人的身影也在火中虛化,只能看見模糊的黑影。

“……”

“……”

“沒事,你救不了他,黑聖杯的反應比我們所想的還要快。也有別的原因,那個英靈,早在還活着的時候就已經瘋了。”

梅林如願以償把愛人抱住,但現在,顯然不是想什麽暧昧念頭的時候。

右臂橫繞過來,将西裏爾圈在裏面,手緊緊按住他的左肩。魔術師看向前方燒得更為恐怖的火海,泛冷的紫眸也不免被染上了一點火光:“看到了嗎?因為執念就在前方,就算要橫跨火海,亦或是要被烈焰焚燒軀體,已入妄念的人也不會停下腳步……”

“……梅林閣下,是想再和我讨論之前的那個話題嗎。”

之前的那個話題,繞不開的阿爾托莉雅,也就等于,魔術師要和公爵再來一次絕對會無疾而終的争吵。

梅林當然不想這樣。

“沒有,我只是想說,那個英靈已經被黑聖杯的惡念腐蝕,他自己掙脫不出來,也沒想要掙脫,我們救不了他了。”

他說着,大概覺察到西裏爾稍顯緊繃的精神放緩了一下——也不知怎麽,頓了頓,居然又接了一句:

“另外,想說的是……如果在火中的那人是你,我也會像他那樣,握住你的手。”

“……”

好的,西裏爾的表情不用看了。

可以想象有多麽一言難盡。

他對時不時冒出奇怪話語的魔術師閣下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幹脆當做沒聽到。

梅林:以為會讨到公爵閣下的歡心結果大失敗,失落。

“哦……不……”

魔術師因此大受打擊,腳底下都不怎麽飄花了,白發仿佛變得一點也不蓬松。

西裏爾默不作聲地把梅林閣下的爪子從自己胸前取了下來,再往前挪了一步,從魔術師的懷抱中脫出。

“看到了,就在那裏。”

他有所發現,也就順理成章地把癟巴巴的魔術師閣下忽略。

将那兩道人影都吞噬殆盡的火海還在眼前,沒有聲勢削弱的趨勢。西裏爾仿佛沒有看見近在咫尺的危險,徑直向大火走去。

梅林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拉住他,可公爵留給他的背影如此堅定,他看着神色恍惚,最後還是慢慢地把手放下了。

魔焰仍在燃燒,宛如一面直通地獄的死亡之門。

知曉這是從已經被消化了的那個英靈心底勾連出的幻覺而非現實,他絲毫不顯畏懼。

踏入火海的剎那,赤紅烈焰一下子竄上他的衣角,作勢要再往上攀爬。

西裏爾卻看都沒往下看,腳步更是沒停,被火光照拂的面龐暫時隐去了柔和,再氣焰嚣張的扭曲虛影,都被他抛在身後,成了最渺小不過的陪襯。

于是,自知奈何不了他,火海緩慢地淡去了,顯露出另一道小小的影子。

是五歲女孩兒間桐櫻的模樣。

可在這裏的兩人都知道,它是黑聖杯所凝聚的意識。

“大哥哥,你真礙事。”

用着女孩兒外表的黑聖杯雙目暗沉,聲音仿佛從極深的地底悠悠傳來:“都因為你,一切都亂套了。不該出現的東西,就不要出現,這樣不好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西裏爾平靜地說道:“難道是你能夠看到未來,結果未來被我打亂的意思?可我并不這麽認為。”

“我為幫助顧客而來,解決了問題,讓顧客滿意,我就可以心滿意足地離去。在那之前,會發生什麽,是否有意外出現,都是因我的行動而導致,沒有‘打亂’的說法,我所面向的未來,絕不會一成不變。”

“太礙事了,大哥哥。你快消失,快點……快點消失吧!”

黑聖杯惱了,看來的确是看西裏爾不順眼,火海消失後就悄然潛伏在地面的黑影頓時蠢蠢欲動,就在這一刻齊齊騰升而起,向位于中心的青年壓覆而來。

然而,西裏爾翻手,不知從何處抓出了一把劍——哦,是梅林從後面扔給他的——揮劍劈斷了頭頂壓來的巨大黑影。

好吧,因為第一次用騎士劍這種高端的武器,西裏爾差點沒接得住……這等尴尬的瞬間就不必多闡述了。

總而言之,他(表面從容其實頗為手忙腳亂地)斬斷了四周圍攏上來的黑影,破開的空隙正好讓落在後面的魔術師趁機進來。

梅林一靠近,就見黑聖杯遲疑了一下,連帶着攢動的黑泥般的黑影跟着瑟縮了起來。

看得出來,黑聖杯對梅林很是忌憚。

活了千年的夢魇,走到哪裏都是個需要警惕的厲害角色,如果不是這夢魇自己跑進來,黑聖杯并不想把他吞掉,會非常麻煩。

結果證明,就因為這兩個人,現在的情況已經非常麻煩了。

至于黑聖杯為什麽只忌憚梅林,對按理來說麻煩程度并不亞于夢魇的西裏爾毫無反應……

答案很明顯,應該。

——因為,西裏爾對“它”沒有威脅。

就算是站在黑聖杯面前的現在,西裏爾的心中有探究,有質疑,但唯獨,沒有将黑聖杯盡數抹殺的殺意。

恰好,就跟梅林完全相反。

從踏入這個地方的那一瞬間開始,白發的魔術師就做好了把突兀出現的黑聖杯破壞的打算。

在認為對方才是不應該出現的“破壞者”這一點上,梅林和黑聖杯才是最能夠達成共識的人,他們的思路才是一致的。

對這個世界而言,黑聖杯的威脅性遠超于西裏爾,所以,前者才是需要排除掉的存在。

如今的梅林吸取了教訓,倒是不會說什麽不能改變未來的話了。

不過,他對毫無好處反而只會搞破壞的黑聖杯自然是不會有憐憫之心的,能早點解決掉,就不要浪費時間。

可麻煩的是,梅林這麽想,卻奈何不得西裏爾完全沒有這樣想過。

他的公爵閣下,似乎是攢足了精神,要用最慢最麻煩的方式跟擺明了和人說不通的黑聖杯較勁。

所以,梅林也就不說話了,只等着看西裏爾打算怎麽做。

“你們想怎樣。”

黑聖杯開口,語氣陰晴不定,但顯然已經對這兩人煩得不行了。

“我想和你好好談一談。”西裏爾道:“在還沒牽扯到更多無辜的人之前阻止你,勸說你不要做這種會讓自己堕落得更深的事——”

在黑聖杯的神色籠上一層陰冷黑影,女孩兒的嘴角勾起一點冷笑之前,才穿越了火海破開了黑暗的金發青年竟然轉口了。

“像這樣冠冕堂皇,好像很動聽的話,可以說很多,可我真正想提的不是這個。”

“我感到十分疑惑,能請你為我解答嗎?”他問。

“就事論事,我想要幫助小櫻,而且,我已經将她從間桐家帶走了,她會遠離魔窟,和關懷她的人生活在一起。可是為什麽,你一定要否定這個事實,從你說出的每一個字中都反映出了抗拒。”

“你在抗拒什麽呢,是無論如何都不相信——小櫻,間桐櫻,能夠被‘他人’拯救嗎?”

字字平和,卻如铿锵激鳴之音,足以将遮天蔽日的夜幕撕裂出一條傾漏天光的縫隙。

女孩兒外表的黑聖杯愣住了。

大地突兀開始震顫,眼中屬于五歲少女的面容變得模糊不清,像是黑氣聚集在一起,一時無法成形。

是了,西裏爾提出的這一系列疑問,便直指了黑聖杯話語間的矛盾之處。

驟然響起的混沌聲音宛如尖嘯,又仿若無聲哭泣的悲鳴,在這只有黑暗的獨立世界不斷傳響:

“可笑……真是一個可笑的人啊!”

“啊,啊啊,你也想拯救櫻嗎?就像曾經的雁夜叔叔那樣。可是……那個天真又愚蠢的男人失敗了,早早地就死掉了哦。”

“沒有人能夠拯救間桐櫻。她的血肉已經糜爛了,她的骨頭已經腐朽了,誰也聽不見她的哭聲,就連唯一得到的那點點溫暖,衛宮學長,也……”

西裏爾看見,小女孩兒的孤獨身影已經不見了。

仿佛被方才拉扯過他的狹長黑影拖入了地底,又仿佛身體真的腐爛,殘骸被風卷走,飄零無依。

他從這在若即若離中回響的女聲中,聽到了生命難以承受的絕望,痛苦,哀戚。

雖然口中一直說的是“她”,但是,這絕不是僅僅知情的旁人能夠抒發出的言語。

五歲的間桐櫻已經深陷泥沼,她的痛苦已達到常人難以想象的程度。可是,如今在這裏感知到的絕望與怨恨,只有經過了更長更久的沉澱,才能夠堪堪觸碰到其中最薄弱的一角。

西裏爾又不禁落淚了。

他的面上一片濕潤,卻還能用平穩、堅定不移的語氣,說出自己的想法:“可是,無論如何,你都應該承認……至少,這個間桐櫻,可以被拯救。”

“不可能。不可能……沒有人,做得到。櫻啊,誰會,誰能,來拯救她呢。”

“我正打算嘗試。不管失敗多少次,都要繼續嘗試。”

西裏爾說着,輕微地笑了笑:“所以,請你見證我的決心。”

話音落定,身處的場景再度發生了轉變。

他們又回到了那間黯然無光,被惡心的蟲子填滿的地下室。

西裏爾就用魔術師借給他的劍,不斷地斬碎試圖侵入自己、吞食自己的蟲。

亦或者,他還不需要這麽做,一陣清新的花香就随風而來,頃刻間,滿室蟲影都被初放的鮮花取代。

每次剛剛脫身,離開地下室沒有多久,不久前的畫面就又會重演,地點自然也會發生轉變。

西裏爾和梅林就像被困入了無盡的循環中:破壞、脫身、離開、重返蟲海……

不知道到底重複了多少次。

不知道何時才能夠真正脫離。

西裏爾像是沒有任何厭煩或是不耐,每一次輪回,他都嚴陣以待。會把人逼瘋的負面情緒無論何時都迷惑不了他,因為,他的目的是如此鮮明,絕不會輕易轉移。

“您可以不用出手的,太勞累了,我自己可以應付。”

他倒是這麽對默默幫忙的魔術師說過。

可是,梅林只顧着把無盡的蟲海變成清新美麗的花海,看這架勢,就是要跟他一起堅持到底了。

“你陷入了困境,我怎麽可能袖手旁觀。”

聽到魔術師的這句話,西裏爾沉默着點頭,也不去糾結對方此言是否出自真心實意,畢竟魔術師的前科實在是太嚴重了,可信程度也偏低。

在無數次結果與過程都無甚改變的重演中,他們兩人沒有再做交流,只是,配合得越來越默契。

這便算是,真正的并肩作戰了。梅林的心裏應當是有小小欣喜的。

一次,兩次,三次……再一次,反反複複,仿佛不知疲倦。

“我只想幫助你,無論多少次”,這句話,得到了最堅實不過的證明。

暗無天日的夜空邊緣本已經被撕開的那一條狹小縫隙,緩緩地,一點一點地擴大。

終于——大放光明。

在某個狹小晦暗的、絕不會被外人覺察的角落,全身都被刻印蟲淹沒的小小少女雙目無神,原本的黑發藍眸替換成了紫色,她看不見自己本應看見的光明。

在這樣死寂的黑暗裏,內心空洞的女孩兒一點一點長大了。

提着書包,小步走在放學路上的紫發少女跟在紅發的學長身邊,就像最普通不過的少女一樣,緊張而羞澀。

可是,就算是給予了她一點溫暖的學長,也看不見。

天空不知何時變成了血紅色,輕松的放學道路也變成了血紅,就像從腳底開始攀爬上發梢的同樣的顏色。長裙黑紅相間,血一般的紋路遍布嬌美的面龐,連眼睛都不再清澈。

此時,恢複了原身,出現在西裏爾兩人眼前的少女便是這個模樣。

少女——或者說,黑聖杯的意識——正用那雙空洞而晦暗的眼睛,無比複雜地注視着西裏爾。

“……我不明白。”

“嗯?”

“明明,她最親近的人都沒能做到,都沒能看見。陌生的人,你就這麽想要拯救她嗎?”

“看來我得再申明一點。”

西裏爾其實早已累得不行,但此刻,身姿依然挺直,就如他的意志,“我不是能夠拯救櫻的人,是的,正如你所說,我只是一個陌生人,注定不能理解她的所有感受,也無法擔當開導者的角色。”

“開導和陪伴,是間桐雁夜先生的任務。而從這支持和溫暖中得到救贖,則是只有小櫻自己才能做到的事,也就是她的重任。”

面對不解的黑聖杯,他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目光足以柔化寒冰:“我一個人的力量太小了,所以,能做的就只有在最開始,伸出援手——只要拉一把就行了,很輕松吧?”

“你……”

“西裏爾……”

兩聲嘆息,卻帶有不同的兩種感情,也不必提各自受到的震撼,因為一時難以述清。

只要,知道結局還算不錯就足夠了。

黑聖杯,間桐櫻,不是“小櫻”的另一個間桐櫻……總之,都是她。

身心都被聖杯之惡腐蝕的少女往後退了幾步,不讓試圖過來牽住她的手的金發青年靠近。

“真好呀……我竟然,真的只能承認了。真好,真羨慕,這個世界的,還沒有崩潰的我,真的遇到了伸出這只手的人……”

“不要這麽說,間桐小姐,我也希望能夠幫助您。”稱呼悄然改變了,西裏爾如此真誠:“您是怎麽變成這樣的呢?請您告訴我,我一定盡力尋找讓你恢複的……”

被他稱作間桐小姐的黑聖杯搖頭,退得更深,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過了許久,她擡頭,看到了西裏爾身邊少有言語的夢魇——就像沒看到這人似的移開了視線。

“你,有想要實現的願望嗎?”

沒有前因後果,就這麽突兀地問道。

西裏爾:“咦?”

他不明所以,可神色麻木的黑聖杯執着地望着他,好像不回答不太好,便只好随意地拉出了一個願望:“唔,願望的話……想和姐姐們團聚?這應該是現下最心急的一個願望了,哈哈。”

而且,這個願望已經實現了一半,西裏爾已經見到了阿爾托莉雅,只有摩根,還沒能相見。

這時的他還不知道黑聖杯為什麽這麽問,只見她緩緩地點頭。

“很小的心願,用這點魔力,夠了……”

幽幽的話音落下,與此同時的外界。

Saber組、Archer組、Berserker組暫且不提,Caster那邊也略過。

此時此刻,聖杯戰争即将開始之際。

在剩餘的目前尚未召喚出英靈的聖杯戰争參與者那邊,魔法陣的光芒大放,仿若要刺穿天際。

伴随着魔術師的咒文,英靈順應召喚而來,契約締結。

在同一片天空之下,響起了有些相似、又有不似的或高昂或低沉的聲音。

“Lancer,阿爾托莉雅,應召喚而來。”

“Merry,從煙囪裏出現抱歉了,我是應召喚而來的聖誕老人姐姐……等等,你說,今天不是聖誕節?!”

“代號:女主角X,是最近為了應對已經成為社會問題的Saber增多而被召喚的英靈——好了!有着呆毛臉的可惡Saber在哪裏?呃,誰說的我走錯片場了啊,這裏難道不是FGO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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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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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