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那股淡淡的, 清甜的花香, 始終萦繞着他。

這是十分舒适的感覺。他總以為自己躺在了花叢裏,簇擁着他的花兒帶着點雨後的濕潤,而從上方輕柔落下的陽光,又有足以把沉浸其中的人融化了的溫暖。

‘這個地方……這片四季如春,能将絕望和痛苦盡數洗去的花海, 我……去過。’

在半夢半醒的時候,他便這麽呢喃着。

還真以為去了夢中的那個永遠不變的仙境, 意識真是模糊不清。因此, 在現實之中把他輕手摟緊的夢魇低笑了兩聲,笑聲裏滿是輕松的愉快。

‘明明知道這就是現實, 我居然會覺得,這簡直像是一個夢……哎,不行,這樣下去,我都要忘記自己是更喜歡沉溺于夢境的夢魇了。’

從人類的夢中吸取精神力, 以此作為自身的養分, 這才是夢魇應該做的事情。

可他現在做的, 卻又是對自己“毫無好處”的事。不是基于某個明确的目的, 而是更為純粹地, 想要拯救一個人——

沒有私心。夢魇在事後嚴正聲明。

他絕對沒有任何私心,不會趁着一時不慎遭了暗算的愛人暈暈乎乎, 就對他這樣那樣雖然很想做的咳咳咳的壞事兒……不對, 情人之間, 做這種事情應該很正常一點也不奇怪吧?!

不行不行,趕緊把有些不對味兒的念頭打住。

結束了前面的胡思亂想。

很快,在仍舊沒有完全清醒的青年身邊,夢魇單手支撐起身體,白發從他的臉邊無聲地滑下,垂落在金發青年緊閉的眼睑前。

他用另一只手輕撫他的面龐,紫眸溫和,又明亮,像是淬進了夜空中最奪目的星辰。

‘放心……我就在你的身邊。’

一邊述說着,仿佛承諾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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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魇一邊俯下了身,先前還在低語的嘴唇貼在了愛人微張的唇邊。

純白的發梢就此堆疊在被他墊在青年身下的長袍上,與其混為了同一個顏色。

……

……

“……您……您!都做了什麽……啊!”

往日溫潤平和的嗓音,竟在此刻染上了一分格外明顯的氣惱。

西裏爾現在很茫然,很錯愕,很震驚……

以及——相當,特別,非常地困擾!

他對之前大概相當長時間裏發生的事情,居然毫無印象。

最後的記憶截斷在他從坑洞裏艱難爬出來,遇到魔術師,跟他說了幾句話之後。唔,那時的心情還跟此時有點像,都是免不了的氣惱,也不知要去怪誰。

當時說了什麽?

他說了自己的情況,好像還順帶提了一句,蟲子執着于鑽進他的肚子。然後,魔術師為他解惑,這些蟲子其實是把他當做了女性,想要……

“……”

……嗯?!

模糊不清、斷斷續續的記憶,就在這一刻被線索串聯起來,一下子回籠了。

西裏爾的臉色也跟着變了。

唰地一下,從臉紅到了脖子,被擋住的脖子以下的地方,應當也紅得仿佛要滴血。

“……等、等一下!”

他呆了大約有半分鐘,方才再一次回神,接着便像是整個人都被烤熟了似的,以最快的速度試圖遠離還擋在自己身前的白發魔術師。

沒錯,梅林還覆在他的上方。

倒是沒有直接壓到他身上,但魔術師的雙腿跨開,正好跨在他的腰邊,兩手撐在他的臉邊,只要頭微動就會碰到的位置。

這個姿勢,也符合西裏爾曾說過的“居高臨下”的标準。可是,如今的魔術師——

把一汪陰影投映在他的全身,如同把完完全全,他罩在了自己的掌控範圍之內。

但這個勾着唇,彎着眼眉的魔術師卻并不會給被“俯視”的人帶來任何冰冷或是傲慢的感覺。

因他縱使面容隐藏在淺淺一層陰影裏,笑得也是那麽好看。眼裏全都是所凝望的那道人影,沒有多餘的存在,如此專注。

“嗯?親愛的,你說等什麽?”

這只不知怎麽回事忽然看着就撩人起來的夢魇出聲,嗓音加了糖一般的甜,仿若真是嘗到了很值得回味珍藏的好事兒。

被他帶了一點點沙啞的聲音一撩,若是別人聽到,免不得會心頭發顫,心神也跟着丢掉。

然而,西裏爾的神智就是這麽堅定——不,倒不如說,此時的他根本沒有心情關注魔術師長什麽樣子說了什麽話。

事到如今才反應過來刻印蟲到底是做什麽用的他,已經被巨大的羞恥感淹沒到窒息,渾身都冒出了蒸騰的白汽,恨不得下一秒就讓自己蒸發掉不要存在了!

“您——為什麽不動呢!麻煩,請您,讓一讓!”

“噫?!”

梅林只發出了一個震驚的音節,就被羞憤欲死的他的公爵閣下擰住肩掀翻,全然沒有頑固掙紮的機會。

砰地一聲,魔術師就到了硬邦邦的地上,背大概被砸得有些疼。

如果是平時,就算再不高興,西裏爾也會認真地跟他道歉,反省自己或許用得過度的力氣。可現下,沒有顧忌那麽多的精力了。

“…………天吶。”

“怎麽會,我竟然沒有想到……這也太……”

沒有龐大遮擋物的妨礙,西裏爾順利地坐了起來。

掙紮了一下,沒能一鼓作氣站起,他也不繼續逞強了,哀鳴般地長嘆。

繼而,他把手蓋在了自己的眼上,臉邁進了蜷起來的膝蓋後方,只有從側面,才能看到沒有被擋完的他的下半張臉。

許久都沒有聲音。

西裏爾把臉埋住後,一時間都再無動靜了。

梅林撐起來,一眼看見愛人這幅寫滿了生無可戀的模樣,心裏不由咯噔一聲。

他以為西裏爾是在害羞,順帶生他的氣。可是,仔細一想,他不是什麽過分的事情都沒做嗎,根本不用心虛——沒錯,的确不用心虛啊。

所以,梅林收斂了一番表情,再度湊上前來,試探着喊道:“西裏爾?”

西裏爾一動不動,維持着這個姿勢,自然沒有回應他。

梅林的心又驚了,暗道不妙。

既然如此,他非常速度地換了說辭,絲毫不覺得勉強:“對不起,西裏爾,我錯了。下次遇到這樣的情況,我應該提前跟你說清楚,得到你的同意之後,再……咦?”

梅林忽然頓了頓,繼而發現了什麽,雙目微張,竟是掩不住震驚之色:“怎麽……哭了?”

完了。完了完了。

不怪魔術師的腦中憑空閃爍起自帶震懾效果的這幾個大字。

他怎麽都沒想到,西裏爾清醒過來之後,只在一開始生了一點氣,之後不理他,只是自己一個人捂住眼睛,默默地……流淚了。

其實是很難察覺的細節,因為西裏爾既沒有發出聲音,也沒有露出正臉,一切都表現得格外平靜。實在是難為梅林,居然能在第一時間注意到。

暴露這一事實的漏洞,是從金發青年的手下隐隐滲漏下來的一點水漬。

水漬隐藏在背光的黑暗裏,本來不易被察覺。可它無聲地滑動,沒入到緊閉起的唇縫間,立時成為了突兀的濕潤。

西裏爾抿起了唇,嘴唇表面顯得幹涸,布滿了就像夏日幹旱時節田地裏的裂縫。

梅林從側邊不由得凝望愛人發幹的嘴角,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該再添上一句話,他便發現了打濕幹枯嘴唇的那一點淚水留下的痕跡。

對梅林而言,看似渺小的淚,是極其大的震撼。

他不得不返回來反省,自己覺得做得一點也不出格,甚至還算不得親熱,但這個程度,對像百合花一樣純潔的公爵來說……難道,還是太過分了?

這麽一想,就越想越覺得就是如此。

雖然公爵是個貨真價實的成年男性,成年人應有的欲求公爵肯定也有,但是,梅林想起他前世就格外潔身自好,不管和同性還是異性,最近的接觸也就是擁抱或者握手。

而且。

受體質虛弱的限制,公爵閣下,應當是沒有和任何人發生過身體上的親密關系的。

多麽純潔,多麽美好,多麽——讓梅林既感到欣慰歡喜又莫名想要淚流滿面啊。

【正常的成年男性再怎麽純潔也不可能真像一朵什麽都不知道的小白花】這一點,被心慌起來的梅林盡數忽略了。

愛人就在自己眼前垂淚,梅林不只是心慌,那陣格外心疼的感覺又來了。對夢魇而言是陌生而古怪的,但他無法抗拒。

“西裏爾……”

他還湊在愛人身邊,躊躇了一陣,思索要說什麽。

可此時的情形容不得深思熟慮,最後,梅林脫口的話,果真完全沒有情場高手的游刃有餘,而是形成了強烈反差的笨拙。

“你……別哭,都是我的錯。”

一上來就是錯誤發言的典範。

“還是覺得有哪裏不舒服嗎?呃,嗯。”

“您的淚水全都滴落在我的心頭,明明那麽輕,卻讓我心痛如裂。”

梅林很努力,目光垂下,神色哀傷。

因此,一不下心就切換進了說情話的模式,連帶着腔調都變了。

“我多麽想替您分擔。”

“要是能把您此刻感受到的痛苦,全部轉移到我這裏來,就好了……”

“西裏爾,我……”

梅林本人可能都沒發現。

他越說越離譜。

越說越肉麻。

就快把公爵閣下描述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小白花,孤獨又無措,實在是惹人憐惜——

“……”

終于,趕在梅林發散到更為恐怖程度之前,用手捂住眼睛的公爵閣下嘴角抽了抽,忍無可忍地直起了身子,扭頭看過來:“梅林閣下!從剛才開始,您都在說什麽沒頭沒腦的話啊。”

梅林:“……咦?西裏爾,你不是很傷心很難過嗎?”

西裏爾:“我是很難過,還在為自己的遲鈍和無知愧疚。”

他把臉埋下,是因為一時覺得無顏面對他人。

自以為明白了小櫻的遭遇,對她的痛苦深有體悟,可結果,事實比他的膚淺想法還要殘酷百倍千倍。

“我沒想到是這樣邪惡的侮辱,程度還遠遠不如實際情況的遭遇,放在我身上我都覺得難以忍受,更何況是那麽小的一個女孩子。真是太自以為是了,我之前居然還對她說,離開了間桐家,她就沒事了。”

西裏爾的拳捏緊,隔了很久才僵硬地松開,掌心裏早已留下了頗深的白印。

“就算身體不會再受到傷害,但她心裏的陰影可能永遠都消散不了。我怎麽,說出了那麽不負責任的話。”

他對梅林述說的同時,情緒複又激動起來,眼眶邊緣的紅深了些許。

不說這個青年本身就是心底格外善良的人,間桐櫻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外甥女。

西裏爾對外甥女們的印象好像都是最活潑快樂的小時候最深,一想到本應也像加雷斯和莫德雷德那樣活潑可愛的孩子,遭受了地獄中都可能沒有的對待,他就不禁淚水盈眶,聲音也哽咽了起來。

“……”

梅林沉默了。

他這才發現,自己犯下的錯誤不在于多想,而是從根本上,忽略了他的公爵閣下的性格。

西裏爾很少落淚。

前世飽受病痛折磨,命途更顯坎坷,他也從未為自己感到悲戚。少有的幾次流淚,都是因為他人。

時間回到現在,方才的他也是如此。

如被吓了一跳的梅林幻想出的羞憤後的可憐兮兮,無依無助,可能只有最開始時占了一點點羞憤,後面的那兩個形容詞,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沉默了片刻,意識到錯誤的梅林只有輕聲安慰道:

“不要那樣想,這,不是你的錯。與其把過度的自責壓在自己背上,不如……”

“是的,我深刻反省了自己,已經想通了。光在這裏悔恨自責,也不會對小櫻有任何好處,我想要盡力幫助她,當然得先從這裏出去才行。”

不需要魔術師怎麽安慰,西裏爾迅速地振作了起來。

他的眼圈還有些紅,但精神明顯有了昂揚的勢頭。幹脆利落地站起,稍稍揉了一下臉,就打量起了四周環境,同時對魔術師問道:“您說的黑聖杯,還跟阿爾托莉雅姐姐想要的聖杯不同?具體是什麽情況,能給我講解……等等,這裏是哪裏,沒有出口?”

目光掃了一圈,能見到的居然只有魔術師生起的火照亮的狹窄光亮,更遠的地方盡是高牆圍攏組成的黑暗,并且沒有通向外界的出口。

記憶斷層之前,他們還在地下室,那時的地下室顯然是有門的。而如今,卻是轉移到了完全密閉的狹窄房間內,這一過程中,顯然發生了什麽。

“唔……關于這個問題,我還是從頭開始說明吧,把你前一個疑惑一起解答了。”

梅林稍微挪了一下,靠着牆,盤腿坐在地上,似是暫時沒有起來的意思。

不過,他倒是把前因後果都解釋清楚了。

“首先,黑聖杯,你可以理解為被污染了的聖杯,雖然許願機的機能不變,但裏子全部壞掉,沒法拿來許願,看作具有聖杯力量的不□□更好。”

“另一方面,這裏的聖杯不是一開始就存在的。在聖杯戰争死去的英靈分靈不是回到英靈殿,而是被截留,變成了讓大聖杯降臨的養料……”

“這個誕生的條件,英靈們知道嗎?”西裏爾皺眉,隐有不祥預感。

“當然不知道。”梅林毫不猶豫地回答了。

“那麽,這不就是欺騙嗎?如果事先知曉有這個前提——”

“不,西裏爾,就算事先就知道,真正執着于聖杯的靈魂,是怎麽都不會在意的。他們會不惜一切,付出所有代價來争奪這僅有一絲的可能性。”

梅林的語氣似是變得冷酷,西裏爾正啞然時,就聽到他話音一轉:“你以為騙局只存在于前提條件裏嗎?不不不,太淺了,人類魔術師制作出的所謂聖杯戰争的游戲,其本身就是一場最大的騙局,所有的英靈,大多數的魔術師,都被騙了。”

“就算打敗了其他競争者,成為了最後的贏家,許下願望的人和英靈,都實現不了他們心心念念的願望。因為聖杯已經被污染了,最後達到的只會是與希望完全相反的效果。”

梅林這般冷漠地說道:“更何況,歸根到底,聖杯只是一個還算神奇的道具,放到古早的神代可以說遍地都是,力量到底有限,沒有魔術師所想的那麽無所不能。”

西裏爾驚駭不已:“為什麽——”

他突兀地頓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麽,神色不禁也變了。

“您既然知道這麽多,知道這是一個騙局,即使争奪到最後什麽都得不到,那麽,為什麽不告訴阿爾托莉雅姐姐?”

“她不會放棄。”梅林平靜地道:“就算告訴她真相,再怎般勸說,阿爾托莉雅也不會放棄。”

“西裏爾,你知道的是阿爾托莉雅,而不是将王的責任背負到最後也不願放棄的亞瑟王。在親眼見證到真相,亦或是終于與救贖相遇之時,她會放棄的,在那之前,我能做的,就只有……”

“——等待。”

“——又是等待嗎。”

重合上了。

可是,梅林卻從西裏爾似是疑問的話音裏,聽出了似曾相識的失望。

如果說,此前,金發青年的臉上還有包括不解在內的鮮明表情,那麽現在,那些可以讓梅林理解的情緒全都在他話音落下之時凝滞,繼而消失。

西裏爾垂眼看向他,神色平淡,眼裏有着梅林更無法明白的異色,仿若搖搖欲墜的火光。

“我本來以為,您至少……算了。”

他搖頭,表情沒有變化,卻因為這份過度的平靜,讓梅林反而更加心緒不平。

“如果是我,我會告訴阿爾托莉雅姐姐真相。得知真相後,她要做的抉擇是前進還是放棄,而我要做的,就只有支持她的選擇……無論是什麽抉擇,我都不會在一開始,選擇隐瞞,旁觀。”

“西裏爾——”

“我無意指責您,只是,順帶想到了這裏。”

西裏爾深吸一口氣,臉色莫名地顯得黯然。

其實,有許多更為鋒利的心聲尚可脫口而出,可他卻硬生生壓抑了下來,只是避開魔術師的視線,低聲道:“您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改變。”

就只有這一句話。

之後,西裏爾沉默了。

梅林也沉默了。

他本來不知道西裏爾為什麽會突然這麽說,可從不願言語的愛人眼中浮現的淡淡黯然中,又像是明白了一點。

死寂持續了好一陣,才被看似無礙的嗓音重新打破:“然後呢?并非這個世界産物的黑聖杯,落到了間桐櫻的體內……”

“不是落進的,黑聖杯本身也不完整,是被人無意間找到,主動放進了那女孩兒的身體裏,結果又低估了黑聖杯的影響,弄出了這麽一個隐患。”

梅林不用說将黑聖杯放入櫻體內的人是誰,西裏爾完全能猜到,這讓他不禁抿了抿唇,眼底掠過了一絲暗色。

不過,他沒有出言打斷,而是繼續往下聽。

終于說到他們此時為何會置身此地的緣由了。

梅林輕描淡寫地道,兩人現在是在間桐櫻的體內。

黑聖杯想要吞噬他們,換而言之,就是把他們當成了自帶魔力的補品。又因為這個杯子還執着于讓西裏爾體會宿主的絕望,只要他還在這裏面,不管靠自己的力量突破了多少次束縛,都會在脫困的不久之後重新回到地下室,把被蟲害淹沒的事情再經歷一次。

“真要一遍遍地重複,那就太麻煩了,你也要受苦,我就幹脆把我們單獨隔了出來,先耗着,等你醒了再說。”

“……原來如此。消耗的,是您自己的魔力吧。”

“哈哈……不用擔心我。”

“我,沒有。”

“真的?”

“……”

“沒關系。”梅林的笑似乎有些許勉強,但他用滿不在意的神情掩蓋了,“好在我不是英靈,要是剛進來沒多久便被當補品磨光,那可就麻煩了。我的話,還是可以庇護着你,讓你多睡一會兒的。”

“……”

“好吧,我承認。”見西裏爾的神色不對,梅林自知有虧,格外老實地交代了:“為了填補上損耗的魔力,在幫助你擺脫掉……嗯,的時候,我順便,用特殊手段和你補了一下魔……”

“補魔?”西裏爾把之前完全忽略了的事情想起來了,“您指的是,我醒來時看到的,您做出的那個姿勢——”

“咳,不止。”

梅林:“其實是某種體.液交換。嗯,我……”

“——在沒得到同意的緊急時刻,我吻了你。請你原諒。”

“?!”

說了,果然是這個反應。

把本可以隐瞞過去的舊事重提,梅林可能是被刺激了,着實很有勇氣。

可他莫名其妙地不想裝傻。并且,在此話坦白之後,做好了會把西裏爾惹生氣,還不會被原諒的心理準備——

結果卻很意外。

西裏爾是僵了好一陣,但,好像沒有生氣。

他仍舊撇着臉,梅林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聽到聲音:“我明白了,唾液……啊,是這個吧,就是,魔術師補魔的必備手段,想要有效地補魔,就要這麽做,對吧。”

梅林(愣):“對……”

西裏爾又不說話了。

他在黯淡的光線下站立了許久,一直等到一頭霧水的梅林試圖站起來、卻又很是丢臉地失力,半途跌坐回去。

倒是真的沒有故意扮可憐,魔術師的魔力消耗得太多,雖然還沒到極限,但一時之間,還是有那麽一點點虛弱……

“我看您的臉色不太好,如果要為我們的脫身做準備,您是否還需要魔力呢?”

“呃,如果有的話——挺需要的?”

“……好的。”

這兩個輕得幾乎聽不見的字音方落,梅林的眼前就變作了一片黑暗。

西裏爾快步走了過來,在呆愣的魔術師反應過來之前,将披在自己身上的不合身的長袍解下,蓋住了長袍主人的頭。

哦……不,蓋住的只是淩亂翻卷的白發,和白發魔術師的眼部以上。

長袍邊兒上鑲着的結帶輕柔地飄着,有一條垂在了梅林的側臉邊上。

而這條結帶,就跟他的面龐一同,被随即倚身過來的青年捧起。

“希望您不要誤會,我沒有攜帶可以補魔的魔藥,治愈魔術也派不上用場,所以才會采取對當前形式最有利的措施。”

雖然,看不見面容的愛人如此淡然地強調。

但……

在溫柔而甜美的唇靠近,貼合上來之前,梅林聽到了西裏爾似是忽然想起的最後一個問題:

“您好像還說過,在沒得到我同意的前提下,做了過分的事情。”

“除了親吻,還有什麽?”

點點濕熱的氣息,伴随着這些字音,灑落在唇邊。

……

回憶的畫面一一閃過。

好了。

這時候……偏偏是這時候!

夢魇最不該有的那種的【欲望】,頓時間誕生,點燃,膨脹——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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