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因果
這燈葉節的主人公,從那說書人嘴裏講出來就誇大成個甚麽救世界的大英雄似的。
只是無人知其相貌、無人曉其身世。
聽說也不會甚麽武功,沒有自保的能力,卻是個了不起的神醫。
當時一場瘟疫幾乎要了許多人的命,是他一個人挽救了所有人。
這是沉瑟領着十七轉悠了一下午,換了好幾個茶樓,聽了好幾個不同版本得出來的共性。
結局必然是好的,這人以一己之力就戰勝了好似地府裏跑出來惡鬼一樣的恐怖疫病。
沉瑟有心想去聽個這個「大善人」的最後結局。
可故事到了瘟疫被阻止了,人們被救了就結束了。
還有更離譜的說書人把這故事講成了一個神話傳說,說那人其實就是九天之上的觀音菩薩變幻下來拯救蒼生的。
也有人說那是個山精,成天隐居在深山老林裏,看不下去了人們受苦折磨才出來施手相助。
只不過大抵還是隐約提到了,那人好像總是喜歡提一盞燈籠。
更有一個年齡甚小的說書人借此大為發揮,說那人其實有一雙極為妖孽的眼瞳,似乎能斂盡天下所有風情似的!大抵是因為這樣,才看不清塵世,需要打一盞滌塵的燈籠。
沉瑟聽後大為嗤之以鼻,那妖孽手裏提着的那盞燈籠才是真正要人命的東西。
果然吶,這世間謠言都是以訛傳訛越傳越虛的東西了。
但是他喜歡這個版本的答案,於是他索性将最後剩的那堆銀票全給了這個小少年。這樣沒了錢繼續打賞,就也不再聽下去了。不聽,就不用再想下去。
畢竟,想當年沉瑟可是和那個九曲玲珑心的人成天介呆在一逮兒,繞的沉瑟再不願深思,大腦卻自動開始自問自答起來:
十七莫名要求的休假,帶自己來看這葉燈節。
一個近幾年才傳來的節日,茶館裏卻可以說的頭頭是道,講歷史般倒背如流,但圍着那小破城鎮再展開,想聽點其他周邊,那群說書的又被問住了。
沉瑟彼時淡定的搖着扇子,硬生生忍住自己上前搶了對方的臺位,仔細給他們上一課的沖動。
只不過,也應了他剛才同十七講的那句,那句可真是心底話:
「撇開你我的甚麽門派之見之争,出來玩就得要開開心心的。」
於是就呆在這個靠湖邊的茶樓裏,眼瞅着天色從上一刻還微亮,瞬間黑了下去。
有提着小葉子形狀燈籠的孩童歡快的在街上跑了起來,大人們在一旁跟着生怕他們摔着了。歡聲笑語不斷,言笑晏晏不斷。
整個城鎮籠在一片燈光結彩的五光十色裏,甚是夢幻。
沉瑟思忖着,無論雲天居今天這一舉是按了甚麽心思,都正經不錯。畢竟,憑他一己之力,也做不到緬懷古人到如此地步。
他臨窗而立,眼瞅着遠處的湖泊裏燃起了一盞接一盞的幽綠色小葉燈,慢慢的向遠處游蕩着遠了。
就像是徘徊在鬼門關悵然的孤魂野鬼,一條路走到漆黑,不知何處有光,何處有歸。
腦海裏好像又是那個眉目如畫的男子在月下入了魔似的一遍遍筆鋒淡然的在紙箋上勾勒,立在桌角的幽藍盞卻好似染了一層幽冥殿的冷清。
極至夜深沉,沉瑟不放心的再去看一眼,那永遠燃着燈燭的房間裏,窗戶下的藥碳盆燒的正旺,窗戶卻大開着,那人也不知何時早已斜趴在桌上入眠了。
彼時夜風疾過,刮起他耳邊青絲,倏忽一下的亂舞又倏忽一下歸靜,好似就從未揚起過,連那紙張都是「唰唰」的枯葉猛抖幾聲就入了土、歸了根般的沉寂。
他走近,本想拍醒他叫他去床上睡。
卻一眼透過那層層疊疊謄寫佛經的紙箋裏,瞄到邊角上的一句殘詩,只一句,卻讓沉瑟心下茫然一片,再無任何感念可言。
「十年生死兩茫茫。」
這終歸是這孩子一生的執念。
緣起緣生,恨起恨滅,因她,因他。
……
「蘇提燈啊……」沉瑟突然喃喃道,聲音低沉溫潤,猶如夢呓般癡沉。
他在陰曹地府游蕩的時候,也曾聽到過這麽一個說辭,說是名字都是帶着魔力的,只要是發自內心的呼喊,就能傳達到那人的心田。
這幾百年,三生石畔沒瞅見你的孤影,人世也未尋得你絲毫留痕,你說說,你可曾是還記得我這般一個故人?
不過也對……你這種人吶,向來是沒心的。
十七原本也是透過窗戶看小葉燈的,總覺得暗下來的天色裏,從沒有一日如今日這般溫存。
是了,是溫存,并不單單因為這個男人在自己身旁。
而是覺得整個世間都被一種溫柔的力量包圍了起來似的,看着那些小葉燈成群結隊的慢悠悠向天地浩大之間行進着。
明明是一種很慢的姿态,卻有着一種不容置喙的力量。
哪怕是天地神佛,諸天神魔,都要為這股力量動容、為這股力量讓步。
可看着看着,她的視線就被那些螢螢火光,吸引到沉瑟的眼眸裏去了。
她好像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不屬于塵世的畫面。
那一幅幅走馬燈一般的神異景象,從他不似中原人的深邃雙眼裏,瘋魔了一樣的變幻着。
有幾幅卻會突然慢下,像是水流遇阻一樣慢悠悠的過,波光潋滟着還帶着些許奇異的光彩。
十七有點心癢,她突然想看看沉瑟面具之下的表情。
覺得他那張冷漠的臉上,此刻是不是随着他眼瞳裏奇異的畫面,而會有些動容呢?或驚詫或欣喜、或悲傷或悵然。
想到這兒,她突然又有點後悔了,有點後悔今天叫沉瑟出來。
她剛想開口,想要叫停沉瑟,她想跟他說點甚麽,就見沉瑟已回過了頭,眼波裏一派溫柔,他拉過她的手,跟她說,「跳。」
沉瑟落了地之後微屈了下雙腿,他的衣襟抖得很慢,爾後又慢慢浮起,接着不帶片刻停歇的拉着十七往湖邊奔去。
「你身上的銀子,一盞小葉燈足夠了吧?」
「這燈是不要錢的,還能随便在上面寫些寄托的話語,畢竟紀念的可是位善人。」十七的話語最後有點輕,聽起來像是浮在稀薄的塵世裏一樣。
沉瑟卻沒多在意,點了點頭,同十七一起排着隊伍等着領到小葉燈,爾後拿過一旁的小紙箋,發起了愣。
素白的手握着素白的紙箋,一只手持着毛筆,筆墨涔然欲滴。
十七看他發了半天的愣,不由得戳了戳他,「想甚麽呢你。」
「我教你寫句詩吧。」
「不要!」十七一聽要教她寫字就怕的要跑,也不記得自個兒剛才那一瞬突然福至心靈般的想同他坦白些甚麽了。
誰知沉瑟早已将小葉燈擱置在了一旁,長臂一伸就将她圈了回來,牢牢固定在自己懷裏,面前擺了好幾張紙箋。
「就一句。」打商量的語氣十足十,态度卻沒有半分可商量的餘地。
「不要!」十七的态度也沒得商量。
沉瑟着實猶豫了下,可也沒放棄,從懷裏掏出了三只骰子來,「這樣吧,我們賭點高級的,三個骰子足可以抛出十七這個數來,若是我一次抛成功了,你就聽我的,跟我學一次?嗯?」
十七斜睨了他一眼,她是知道他一下午沒作弊,卻次次全贏的,因此總不相信此人的運氣能好到如此地步,便毫不猶豫的一口應了。
三枚骰子同時抛上天空的時候,沉瑟和十七也同時仰起了臉。
十裏燈燭漫天懸挂,一盞盞燭燈也亮如天上辰星,溫柔着的同時,且詭豔着。
三枚骰子慢慢的落回了桌面。
一枚落得比較偏,正巧落在了那葉尖尖上,眼瞅着顫巍巍的便要掉了。
桌上落穩實了那兩枚都是六。
這枚若也将它的「五」站穩了,那确實就是沉瑟贏了。
一道厚重的披風自十七身後披來,那骰子此時也從葉尖上落回了桌面,「五」跑到側偏了。
沉瑟盯着那枚骰子發了半天愣,爾後借由面具的遮掩,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尹霧竹柔聲道,「這麽冷的天,也不記得要多拿件衣服出來,回去吧?有個急事,需要一起讨論讨論。」
十七猶豫了下,低頭看了看搭在自己身上的披風,又看了看早已不理會她,自顧自伏桌寫起來的沉瑟,也沒多做聲,扭身跟上了尹霧竹已經遠去的步子。
遙遙江岸之邊,冷冷孤月之下,襯得沉瑟那一襲白袍更加的冷寂。
他原本是想寫另外一句詩的,可臨到了此刻,尤其是剛才一幕,卻讓他腦子裏陡然空白了。總覺得那句詩,他雖然喜歡是喜歡,但此刻寫起也太不吉利。
於是筆畫虛勾了幾筆,終于還是草草一句最常見的做了結:
「玲珑骰子安紅豆。」
這句寫完便擱了筆,連下一句都懶得續了,匆匆将紙箋放在蠟燭和葉片之間,不過巴掌大的小木筏一推,便遠了。
離離火光之間,沉瑟一雙眼眸透如琉璃。
只有他看到,尹霧竹在說完那一句話之後,若有所指的看了自己一眼。
這一眼,于公于私,沉瑟都覺得,他看的對。
是自己種下的因,就得自己來結這個果。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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