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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象哭嚎得用力, 差點哭得把自己撅過去。

可是他這樣哭下去,鄰居可忍不了。

旁邊那戶人家醒來,不耐煩地探出頭吼道:“哭什麽喪,大半夜的?你要是死了,老子就讓你哭個過瘾!”

譚興旺一想,大半夜的吵人也不好。他就上前去拍拍王象的肩膀:“喂, 你別哭了, 吵到別人家了。”

王象淚眼迷蒙地擡頭,看見是自己認識的人, 心疼地拽住譚興旺的褲腳, 哭得像個小孩。

“嗚嗚啊!我的銀子不見了……”

譚興旺摸了摸自己懷裏的僅剩的荷包, 道:“那邊有酒館沒打烊,我請你喝酒吧。我和那酒家的掌櫃認識,看能不能順便借點藥或膏子來塗塗。”

“嗝——”王象打了個哭嗝,說道, “你要請我喝酒?我不想喝酒, 我想吃豬頭,油汪汪那種!”

王象覺得自己委屈大發了,因此對夢裏那個大豬頭,執念變得特別深。完全沒想過, 要是譚興旺嫌棄他麻煩, 連一杯薄酒也沒他的份,哪還有他心心念念的豬頭!

“豬頭?半個行嗎?”譚興旺想到自己還要哄人,求得阿林原諒, 銀子可需要得很,不能都花到王象身上。請王象吃半個豬頭,喝一回酒,是譚興旺覺得兩人共苦過,而且譚興旺心情确實不是很好,也想灌自己兩杯。

“半個也行!”王象一聽就有豬頭吃,蹭地就丢了藏錢的罐子,扶着牆根爬了起來。

這一起身,他終于又想起來開花的屁股,疼得“哎喲”叫喚了起來。

譚興旺搭了把手,兩人去了譚興旺熟悉的那戶酒家。

酒家有個醉鬼在哪喝酒,就留下打酒的掌櫃在看着。見又來人喝酒,一個醉鬼是看,兩個三個也是看,掌櫃就招呼了兩人。加上譚興旺又是熟稔的,掌櫃的還把自己常用的藥買了一份給兩人。

倒是豬頭去得太晚了沒買到,譚興旺就要了六兩味道重的鹵肉加一疊花生米,把王象給糊弄了過去。

雖然挑剔不是豬肉,不過王象窮慣了,有酒喝加上有肉吃也很滿意,吃上了就把豬頭給忘了。

兩人吃喝了一陣,看着王象開始醉,譚興旺就去把賬結了,順帶告訴老板不要接着送酒過來。

兩人邊上的醉鬼,一壺一壺地要着酒,勸他別喝他還會說自己有錢,給他上。譚興旺這樣的,倒是讓掌櫃的覺得稀奇。

“怎麽不喝了,大醉一場我抗你回去!”酒館裏消息靈通,掌櫃的知道譚興旺經歷了什麽。以他看來,心裏有些事想不通,想灌醉自己倒更正常。

譚興旺心想阿林可不喜歡醉鬼,他搖搖頭,只道:“喝醉了也沒意思,回頭醒來還不是那樣。謝謝您的藥,我先送他回去了啊!”

“好嘞,這是找補的銀錢,你數數。”掌櫃的把金釘子稱了稱收了下來,又稱出了九兩的銀子并一挂銅錢給譚興旺。

譚興旺接過錢,把王象扛着,送回了王家。

不過和一開始打算得不一樣,譚興旺沒在王象家蹭住。他擦了擦藥,裹了一床王象家的破被子,腳步不由自主地跑到了陳夫郎門前。

因着屁股疼,譚興旺就側躺着,睡在了門前。幸好有了在王象家弄來的舊被子,譚興旺沒被凍着,睡得也還算安穩。

****

第二天一早。

陳夫郎打開門,看見睡在門前的人就尖叫了一聲。

譚興旺睡眼朦胧地睜開眼,笑呵呵地抓着頭發,沖陳夫郎笑:“你吓着了啊。”

陳夫郎瞪他:“大清早的!你說吓人不吓人?”

譚興旺被說得沒話說,就耷拉下腦袋,顯得可憐巴巴。

陳夫郎可不帶心軟的,當初是人小命差點丢了,所以他才緊張得不行。如今人出來了,糟心的譚家,陳夫郎可不想招惹。

“你走,別擋着道。”陳夫郎“啪”地關上了門。

譚興旺哪裏肯走,不過想着錢的事,先去碼頭晃悠了一圈,然後把事說清楚了,帶着一旬的假才重新回來。

陳夫郎就這麽着,被個牛皮糖給粘上了。

***

環水書院裏。

景行之背上書袋,站在柳方門前道:“小方方,我上學去了。”

“好,早餐你記得買點吃的。”

昨晚上兩人聊了聊現代的事,感慨了一番。晚睡導致現在還沒完全醒來柳方眯瞪着眼,應了一聲,聽着景行之腳步聲匆匆地離開。

事情忙完了,景行之就得重新上課了。

照例是去了後山上,草廬東屋。

陽光透過推開的幾扇窗戶,把滿是書墨氣息的東屋照得透亮。

景行之抄起上回正在看的書,看着看着覺得前面有些地方給忘了,幹脆又重新翻過來啃了一遍。

要說古代科舉考試,那是真要腦子,之乎者也不說多讓人頭暈,一句話的意思得翻來覆去的琢磨。一個句讀的變化,都能出現好多種意思。

景行之一邊背,一邊琢磨起鄉試的考項。

如今李朝的鄉試,是考三場。一場考四書,第二場考五經,第三場考實務策論。先前先生們說,小書生最弱的地方,就是在實務策論上。

要景行之說,年紀小小,有一顆能做四書五經題的腦子,已經聰明得不得了。策論這種事,要想對朝上或者某地的大事有自己的可行性看法,那起碼首先得對考試的目标有個大概的了解。

可朝堂大事,動辄就是國家建設性的問題,可不是坐在書院裏的很多普通學子能到的地步,淺談一二都難,何提真的給出有建設性的意見。

因此背完了書,又用柳方傳授的多看法翻來覆去把手裏的書過了三遍,景行之逮住巳時才過來的方啓晨。

景行之問:“老師,策論我們什麽時候學啊?”

方啓晨看看他桌上的書,翻了翻景行之看熟了的一摞書,道:“你看得挺快啊,策論不急,等到五月裏再去忙也不急。”

方啓晨嘴裏的五月,距離考試的八月,還剩下五、六、七三個月。

不過方啓晨想到自己小弟子的厲害之處,他看向景行之,問道:“學策論,在書院也可以學,在外面也可以學深一點的。你想去哪?”

“外面,哪兒?”景行之挑眉。

方啓晨摸着自己的胡須,道:“去隔壁的州府衙門吧,不太遠,我也說得上話,那個孔知府也是不怕張巡撫的。申方是本地州府的知府,考試前後你莫與他太親近。”

雖說鄉試是大半年後的事,但申方也是父母官,這要是處得太近,可不是容易被人背後說辭。有關系是本事,可人人得知就容易出事,到時候往學府哪兒一告,又要多出不少事。

景行之想到申方對方啓晨的恭敬,心道老狐貍還是老狐貍。

他就是不和申方玩得好,人家申方也會偏幫他的。因為申榜想要方啓晨的幫助,所以就得幫助他這個方啓晨的小弟子。

景行之和方啓晨相視一眼,兩人都笑了起來。

景行之點點:“嗯,弟子會知道避諱申大人的。”

“那你就先琢磨着手頭的功課,不懂的找我問,或是書院裏的夫子們,都可以去問他們擅長的。”方啓晨承認自己也有薄弱點,“我專精于經義、策論,文風古樸。如今有好幾位督學,偏好行文辭藻華麗的,這個我就不好教你,問其他夫子更好。”

“嗯,弟子知曉了。”景行之想着,揉了揉額頭。小書生也是走的務實精幹風,破題和立意的本事一等一,華麗風還真不行。

景行之念書念到中午,方啓晨提前回家吃飯,景行之這兒柳方也來送飯了。

*****

打開食盒,景行之端出三菜一湯來,就給自己大口大口地咕嚕咕嚕地灌了大半碗湯。

灌完了湯,景行之才道:“我帶水的竹水筒太小了,背書容易口幹,一筒子都不夠我喝。”

柳方看他似乎餓極了,皺着眉看向用餐小桌子後的大書桌,心疼道:“竹筒回頭給你換個大的。不過我要不要也看看這些書,這樣你還有個讨論的人。”

“別,我一個人頭暈就行了。你要看這些,還得從最簡單的開始補,比我還辛苦啊。那我學這個幹嘛?”景行之趕緊搖頭拒絕。

柳方癟了癟嘴,道:“要不不學也成的……”

“沒事,我腦子裏有小書生的記憶呢。他這十幾年就是在讀書,我只要補上他沒學過的就行。四書五經上的不用愁,我差不多已經融會貫通了,滔滔不絕地和人讨論有點難,可琢磨着做題絕對能下筆如有神。”

景行之笑着給柳方夾了塊肉,總結道:“你就別操心這個了,本大官的後勤部長。”

柳方失落地點點頭,想起來來時路上遇到了汪莊,跟景行之說道:“對了,我上來時遇到了汪莊,他說縣裏那個主簿吳青也被申大人查了,讓我先告訴你一句,問你要不要保他。莊哥他現在應該在老師家裏,跟老師說這事呢。”

景行之搖頭:“吳青?不保。他身上五條命呢,死了都不夠還。”

“五、五條?!”柳·膽小·方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重複着景行之的話。

“起碼這個數吧,別的我看不出來。”

景行之回完了這句,猛地伸出手到柳方手底下,抓住從柳方手裏滑落出來的筷子。

景行之笑着,無奈地把筷子遞回柳方面前,放柔了聲道:“吃飯,沒鬼。有鬼我也在呢。”

看柳方一臉“有你才怕”,景行之想起自己的黑歷史,清清嗓子正色道:“我,景行之,主業裝神抓鬼,副業努力學習。偶爾兼職貼心小棉襖,一兩銀子一天。方哥哥考慮雇傭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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