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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方怔了一下, 然後露出一個被景行之逗笑的表情,笑着問他:“我打算雇你一生,你算算多少?”

一生?

景行之陷入數學思緒,假設他還有八十年活頭。

那麽一年是三百六十五兩,十年是三千六百五十兩,再乘以八……

景行之報出數, 拱手嬉笑道:“兩萬九千二百兩, 湊整三萬。謝謝柳老板,給老板拜個早年!”

“那你等着, 我明年就能掙到這個數。”柳方把這戲言當真話聽, 心裏竟真的打算起再去掙錢的事來。

上一回, 兩人頭一回接觸古代的官府。賀志芳這縣令像個不定時的炸彈,可如今賀志芳已然被扳倒,随時都面臨被砍頭的必然結局。

且賀志芳被撸了帽子,随後新任的縣令到了任上, 必然也會打聽上一任怎麽走的。屆時景行之和柳方依舊能得到保障。

所以可以預見, 景行之的未來必然會借着方啓晨的東風順順利利,順帶着柳方也能伸出自己的手腳,去做一番事業。雖然未必能全然大展手腳,可也不必像之前那般保守。

景行之見柳方被轉移走了心思, 繼續吃飯。

別說, 柳方的手藝還真是好,感覺哪個菜都合他的口。

景行之兩碗飯下去,摸摸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 道:“吃得好飽,幸福啊!”

“那我們不換廚子了?”柳方提議道。昨晚上景行之又提了一次,讓柳方找個廚子。不過柳方覺得一日三餐,他若是不外出就順手做了,投喂起來他也很開心。

聽見柳方的話,景行之搖頭:“找一個吧,天天做飯多辛苦啊!”

柳方想說不辛苦,可景行之話裏都是對他的體貼,讓他不忍心拒絕。

柳方想了想,道:“那找一個和我會不同菜系的,忙不過來就讓他做。平日裏你要是想吃我做的,就告訴我一句,也不用不好意思。”

至于找來的廚子,為什麽不能學,那當然是柳方不需要廚子會這些菜色。柳方覺得自己身上寫着心機兩個字,而他對面的景行之毫無所知。

景·無知·行之點點頭:“好啊,不知道古代有什麽好吃的。”

吃過飯,又說了會話。景行之曬着下午暖洋洋的太陽,舒舒服服地靠在柳方帶來的靠枕上看書,怎一個舒服了得。

景行之擡頭越過窗子看了看,柳方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在後山的山道上。

他又低頭嘀咕道:“小方方可真是賢妻良母人設,總覺得我會被養廢。不能太頹廢啊,看書看書!”

****

有了事做,時間飛逝而去。

汪莊找來時,景行之手裏的書又換了一本。

他看書時專心致志,汪莊蹲在一邊,等了許久才被景行之發現。

景行之放下手頭的毛筆,訝異:“你什麽時候來的?也不出聲?”

“來了有一陣了,不想打擾小景先生看書。”汪莊站起身,“山長讓我過來問問,小景公子怎麽看吳青這事的?”

這事中午柳方提過,景行之理所應當地回道:“查出來什麽,就怎麽處置啊。”

汪莊想到山長的話,看小景公子一眼,複述道:“可吳青投靠了我們這邊,這是有目共睹的。幫了我們,回頭和賀志芳一個下場,豈不是會被看做過于狠心?”

汪莊問完話,就盯着景行之的臉看,因為回去他還得把這場面給山長複述一遍。

景行之心裏拐過了彎,心道老頭又在玩他了。

然後景行之就故意蹙起眉頭,怒氣騰騰地一拍桌子:“狠心?那些被搶了錢財,害了性命的人才是真正的苦主吧?秉公辦事,就是狠心了?如此對那些苦主,才是真正狠心啊!”

“汪莊你竟然會這麽想,真是糊塗啊!”景行之痛心狀指着汪莊,“難道要為了面子,包庇犯錯的人?我不信老師會這麽想,若不然,老師何必将這事查個徹底?”

汪莊稍鄂:“不是……不是我……”

“你反省了?知道自己不是對的了吧。知道就好,此事我就不與老師提了,你以後莫再有這種錯誤的想法。”景行之盯着汪莊,一臉的你知錯就好。

可是……汪莊根本沒這麽想啊!都是山長想的法子,讓他來問問小景先生,看人聽了他的問題是個什麽表現。

汪莊想過小景先生為難的樣子,也想過小景先生堅定反駁的樣子。但沒想到,還能來教導他對錯?!

汪莊也不能把老山長交代出來,只好勉強地點點頭,承認道:“我、知錯了。”

景行之回他一個笑,笑容是汪莊很熟悉的笑容。但凡那個夫子,提起滿意的學生,就會在嘴角浮現出這種笑容。

汪莊想了想,幹脆地溜了。

再不走,他就要做弟子了。他可不想再去做弟子,被人管教。

*****

汪莊回了方家,把事情一說。

方啓晨笑眯了眼:“他逗你玩呢,你沒看出來?”

“逗我的?可我看着挺像的啊。”汪莊誠實道。

汪莊跟着景行之走過一趟,那回景行之對着王象和譚興旺,可都是講講道理,然後啪叽一巴掌上去,把人給拍一下。

接下來,那些人就和拍傻了一樣,不對,是拍清醒了。兩人都選擇了正确的路,沒往那條不歸路上繼續走。所以在汪莊心裏,景行之還真是個嫉惡如仇的憤慨少年郎。

汪莊把心裏的理由說了出來,把方啓晨說得沒話說了。

方啓晨摸摸下巴,他心想我總不能告訴你我這小弟子不對勁吧。雖沒被聖人砸過頭,可那詭異能力方啓晨是看在眼裏。

方啓晨擡起頭,選擇給景行之在汪莊這兒隐瞞下來,自誇道:“我這弟子選得不錯啊,眼光一如當初!”

汪莊點頭道:“是啊,小景先生遇事脾氣是火爆了些,可品行正直,有松竹之姿,實屬難得!”

****

張府。

張明雨不見了,張凱威就成了張家的主事人。

叔叔進了牢房,父親派來的管事也因為賄賂官員被抓了進去,留下張凱威對着一攤子事焦頭爛額。

瘦了一圈的張凱威坐在上桌,問府裏的管家:“父親派來的管事也撈不出來?那個申方嘴和手段這麽硬,吃石頭長的不成?”

張家被抓進去的管事,還真不是個小人物,是個張家的族人,知道不少張家的事。張凱威想把人撈出來,也是他父親那邊送來了信。

可張凱威讓這些下人去辦事,卻是一點進展都沒有。

正在張凱威頭疼不已,琢磨起自己什麽時候能離開環水這個破地方時,他爹的急信又送了一封過來。這回來送信的,還是他父親的幕僚。

張凱威把人迎進家門,然後趕緊拆了信,看起信上的內容來。

看完後,張凱威眉頭打了結,為難道:“二叔剛把方啓晨得罪死了,如今我們還得給這個不知道哪家的小侯爺和方啓晨引見?父親怎麽如此糊塗,做起這種不靠譜的事來?”

張凱威看得頭疼,一甩手把信紙丢到桌上,滿臉不耐地看着父親派來的人。

這人看了一眼張凱威,又從懷裏掏出一封信:“大公子,還有一封信,你且看過再說。”

張凱威猶豫地接過信,打開飛快地看了起來。

“是鎮遠侯家那個獨苗苗?”張凱威看着信,大吃一驚,“那個金疙瘩跑來看方啓晨做什麽?鎮遠侯在皇上哪兒,位置也不比方啓晨輕多少吧?”

鎮遠侯原是定遠伯,公侯伯,三級別的爵位從前往後排序。

而定遠伯能升至侯位,要從當年先皇親征邊疆,意外身亡說起。

當時忽失明主,內憂外患,定遠伯冒着大不韪,從對付關外異族的兵力裏抽調出了一支隊伍,回來安定朝堂,在關鍵時候穩住了剛拿下皇位的今上的地位。

而定遠伯,讓關外野戰的兵力少了一支,力量被削弱。可饒是如此,定遠伯也是那時刻打了一場大勝,将關外異族的野心震懾住了。

皇位穩了,關外也能安定至少十年,今上能不高興嗎?能不喜歡鎮遠侯?

得了皇帝李雲玺的青眼,鎮遠侯如今雖然不常在京城,可獨子在皇帝哪兒簡直是半個子侄。

第一封信上潦草地說小侯爺,張凱威還不知道是鎮遠侯府的小侯爺,如今一知道,整個人都不好了——不好拒絕啊!

“怪不得父親不拒絕,可幹嘛還分兩封信寫?”張凱威繼續看信,心裏就嘀咕了起來。當他看到第二封信後面,終于知道為什麽要分作兩封信來寫。

第二封信後面的內容,竟是直接舍棄二叔張明雨的決定。

舍棄了張明雨,張家和方啓晨的矛盾大小程度便往後退了一大步,那樣張凱威再引見人,就沒那麽尴尬了。

張凱威看着父親信上,寫下的“明事理,與殺人之人斷恩義”幾字,稍有些恍惚。

張凱威恍惚是因為,他發現他父親信上說的,讓他撇清和二叔張明雨的關系這事,确實是有利于他名聲的。因為張明雨是犯錯的人,被人遠離才是應當之理。

然而張凱威近兩年和二叔張明雨接觸頗多,雖然不怎麽愛重這位二叔,但讓張凱威做出當衆批怼張明雨來讨一個大公無私的名聲,他有點……做不來。

“大公子,信随後燒了。招待寧小侯爺的事,老爺說公子做完了就可以和小侯爺一道回京城,官學的入學貼老爺也弄好了。只是那帖子上沒寫名字,繼夫人鬧着要給二公子,老爺也為難,您還是快點忙完的好。”

“不用說了,我會做好的。”

張凱威聽着這人的話,心裏閃過張明雨往日說他無用的畫面,捏着信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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