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耳朵豎起來

“你離她遠一點。別和她攪和到一起。”老媽的态度依然斬釘截鐵。

其實藍毛這個人，她注定是遠不了的。

因為，雖然她不會主動去靠近藍毛，藍毛卻總是神出鬼沒地，出現在離她很近的地方。

比如她捧着保溫瓶回房間之後，剛打開資料刷了沒兩頁，窗戶上就篤篤響了幾聲。

這窗，平時可以用來看天，是幼年宋央和外部世界連通的界面。以前從來沒覺得這窗有什麽弊端，直到今天。

宋央自然知道敲窗的是誰。家裏現在除了她，只有兩個人。媽媽是絕對不會敲窗的。

原本，只要她緘口不語，敲一會兒，藍毛就會覺得沒意思，自動退散。

不過她是不喜歡讓別人不高興的。遲疑了一陣子，開口問道：“你有什麽事？這是什麽意思？”

窗戶外邊的人說道：“唔，我，有個問題想要問問你。”

“什麽問題？”宋央将床上的海馬抱枕抱在懷裏，警覺地盯着窗子。

“數學大題，很複雜。”藍毛說，“能讓我進來一下嗎？”

“你可以從房門那裏來。別走窗戶。很奇怪。”

但是上官瑾笑了起來：“班長，你開什麽玩笑，我從那邊來找你，你媽媽會同意嗎？”

“……”

空氣靜默了兩秒。

“我今天寫筆記發現學習很有意思，剛對學習發生興趣，唔，就遇到這麽可怕的題。”藍毛前所未有地正經，“真是，大概我天生不是讀書的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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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央眉頭皺起來。緊緊掐住懷裏海馬的脖子。

上官瑾是今天偷偷潛進小班長房間的時候，發現了這個窗戶的特殊位置。

既然處在這麽特殊的位置，那當然要有一些特殊的用途。

比如朱麗葉家的陽臺。因為它長在朱麗葉家裏，最終成了舉世聞名的浪漫場所。假如它生不逢時，生在別人家，那麽它即使華美俊偉，也絕對沒有如今赫赫的聲名。

所以投胎這種事，不但對人來說，是一項技術活，就連磚和水泥，也不例外。

小班長房間的窗戶，對于她來說，就像開啓另一個世界的魔法大門。她擡起兩根手指，在窗扉上輕叩了兩下，“打擾你啦。”

話說完裏頭沒反應，她便轉過身，加重腳步走了兩步……窗子就啪嗒一聲開了。

入夜後，為了防止具有趨光性的昆蟲，成群結隊地來家裏做客，宋央的窗子是關得很嚴實的。

上官瑾微笑着站在那裏，笑着問：“怎麽啦？”

“就一個問題。”宋央的表情，非常嚴肅。

“當然。”她舉了舉手裏的資料，挑了挑嘴角。

宋央把窗戶開得更大一點，“進來吧。”才說完，還沒看清藍毛的動作呢，藍毛人就已經到了房子裏邊。

宋央跪坐在床尾，把窗戶複又關上，轉身看着藍毛，眼睛又黑又透明，“哪道題？”

上官簡直小心肝抽抽起來。這本書裏，随便哪道題她都不會。因此随便翻了一頁，将書遞了上去。

小班長坐在那裏只看了一眼，就下床來啦，扶着牆壁蹦了幾下，到達她的小書桌前坐了下來。小書桌上鋪着白底碎紫花的桌布，桌布上還壓了一塊玻璃，收拾得又整潔又可愛，筆筒以及裏邊幾支筆卻是禁欲系的黑色。

宋央在草稿紙上演算了一段，拿筆指着，擡頭問：“這一部分，先用三角函數把這個未知數求出來，可以理解麽？”

上官瑾剛剛一直在四下裏張望，理解了才怪，因此動動眉毛，“嗯？”了一聲。

宋央将身子往左邊撤開一點，拍拍椅子的右邊，“過來。”

其實椅子很寬，坐三個人都綽綽有餘，但是上官瑾還是驚喜，居然還可以這樣！？心花怒放地從命，和小班長排排坐。

然而小班長并沒有發現她的小雀躍，繼續一心一意地講題，由于垂着眼睛看着草稿紙，原本長而翹的睫毛此刻顯得溫馴，除了偶爾眨眼睛，簡直就跟睡着了一樣。上官瑾看得特別專心。

小班長的沐浴露，大概是牛奶味的。

“懂了嗎？”宋央一臉關切問。

上官瑾唔了一聲：“我基礎差，你再講一遍好嗎？”

宋央眸子裏暗了一暗，不過嘆了口氣之後，複又亮起來，“可以，耳朵豎起來。”

藍毛噗嗤一聲笑出聲。

“哪裏好笑？”宋央皺眉，有點呆。

藍毛聳聳肩，“你把我當成犬科動物？耳朵豎起來？”

“對，豎起來。”宋央不以為意，接着從頭講了一遍。

這一次，上官瑾稍微用了點心，發現小班長講得比老師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照顧到她基礎的緣故，連最細節的地方都講到了。她朦朦胧胧有些明白起來。

宋央把題講了兩遍，目光偶然瞄到手上的腕表，頓時抱頭啊了一聲。

上官瑾問：“咦，怎麽了？”

“糟了！”宋央站起來，疼得一只眼睛閉了一閉。馬上就要到九點了！

“什麽糟了？”上官瑾也有點緊張。

“我，你…”宋央看着那保溫瓶有點着急，電光火石之間，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在腦海裏爆炸，因問道：“上官同學，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當然。”藍毛摸摸鼻子，“你給我講這麽半天，我得報答你啊，是不是。”

宋央将保溫瓶遞到她跟前，“給。”

“？？？”上官瑾發誓，她第一次被小班長的舉止給搞蒙了。

“幫我喝掉它。”宋央苦惱到不行。

聽小班長說完這罐湯牽扯到的利害關系，她笑起來，“可以的，我可以吃很多東西。”

宋央一臉得救了的表情，在凳子上坐下，仰臉看着藍毛，“喝吧。”剛剛還擔心回來以後，也沒有食堂，媽媽也不叫她吃飯，這下好了，不但解決了她的難題，藍毛喝了湯之後，也不必挨餓了。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完美的事嗎？

有的。

那就是上官同學喝湯的樣子。

那湯在她那裏，好像成了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

咕嘟咕嘟喝了一陣之後，還伸出舌尖來舔舔嘴唇。

宋央看得愣住，半晌問道：“真的，有那麽好喝啊？”

上官瑾彎了彎眼睛，“還有一口，你要不要喝喝看？”把那罐子又遞了回來。

宋央還沒答話，房門那兒就響起了敲門聲。

上官瑾眼睜睜看着小班長變得面如土色。

“怎麽辦怎麽辦……”宋央看着杵在房間裏的藍毛。此刻開窗讓她出去已經來不及了，因為，開窗會有聲音，藍毛跳出去咚的一聲…“你快找個地方躲起來。”

“媽，啊，我已經睡了。”宋央采取拖延政策。

“開門。”老媽用的是祈使語氣。祈使語氣可以表示請求和命令。此處當然是後者。

“我真的睡了，”看一眼湯甕，“湯也喝掉了。”

門嘭地一聲被推開。宋央輕呼出聲，回頭一望，萬幸，藍毛不見了。

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她才問媽媽：“你怎麽一點都不尊重我的隐私？”

“你剛還對我撒謊。”老媽一臉冷峻實現反殺，“你不是說睡了嗎？”

“我，我……”宋央沒辦法，“我是說，我打算睡。今天早點睡。”

童女士将保溫杯摟到懷裏，看一眼裏邊，稍微有些訝然，“真的喝掉了？”

“是呀。”宋央話說得很快，生怕閃了舌頭，“媽媽煲的湯，當然不能浪費了。”

童女士點點頭，面色稍霁，但還是對她有意見，“不是說要睡？你倒是睡啊。我沒有一定要你熬夜。受傷了适當休息一下可以。”

宋央帶着一臉省略號，扶着牆挪到床邊，四肢僵硬地坐下，再僵硬地躺倒在枕頭上。

媽媽走過來，扯過裏側的薄被來，替她蓋好了小肚子，還掖了掖被腳，嘆口氣，“這麽大的人了，還是不會照顧自己！”

誰知老媽不周到的時候不覺得，一周到起來，簡直過分——臨出門前啪嚓一聲還幫她把燈給關了…

房內頓時黑燈瞎火起來。

不知道藍毛躲在哪裏。

宋央決定起身去把燈打開。

剛想起身，卻覺得被人摁住了…

“是我。小班長。”藍毛帶着笑意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小修，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