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中午, 周栖玥提前去趙十初實驗室門口等他，準備接上他一起吃午飯。到了之後恰好看到沈黎書抹着眼淚從實驗室裏跑出來。看到她了, 也只是怨憤地瞪她一眼就跑走了。

周栖玥茫然地看着她的背影, 怎麽了這是，還哭上了。

倚着欄杆等了一會兒，趙十初出來了，面無表情, 甚至有幾分淡漠。但看到周栖玥的一剎那，表情瞬間融化。驚訝了一瞬便不自覺地揚起笑容：“你怎麽來了？我正在想你怎麽沒回我信息。”

“想着好久沒來接你下課了，就來咯。”周栖玥歪頭望着他，“驚喜嗎？”

趙十初沒說話，只揉揉她的頭, 不過眼角眉梢的笑意彰顯着他的好心情。

“我剛剛看到沈黎書苦着跑了耶，她怎麽了？”周栖玥好奇地問。

“教授撤了她的實驗資格。”趙十初雲淡風輕地說。

周栖玥狐疑地看他兩眼：“不會是因為我，你使法子故意給她撤了的吧？”

趙十初神色自若地否認：“不是, 上次不跟你說過她水平跟不上我們現在實驗的進度，撤掉是早晚的事。”

周栖玥将信将疑地點點頭, 總覺得太過巧合了些。

“走吧, 去吃飯。”

趙十初颔首，去牽她的手, 沒走兩步, 後面楊教授出來叫住他：“十初。”

趙十初和周栖玥一起回頭，楊教授走近他們，視線從周栖玥身上掃過, 笑着問趙十初：“這就是你小女朋友？”

“嗯。”

“不錯不錯，郎才女貌，很般配。”楊教授樂呵打趣兩句，說回正題，“下周的演講，你真的不打算參加？”

“我可能真的分不出精力去準備演講。”趙十初語含抱歉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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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教授翻了個白眼，“你少來，你有沒有精力準備一個區區演講稿我還能不知道。倒也不是我為難你，這我們藥學系你是最優秀，在學生裏面也是最有號召力的，由你代表我們系演講，那肯定是最佳人選。我雖然對這些也不甚感興趣，但系主任也讓我勸服你，說是你參加了給我加獎金呢。”

周栖玥：……

這麽直接的嗎？就為了加獎金？周栖玥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這個看着挺像個頑固學術分子的半大老教授，又好奇地看了眼趙十初，想聽他怎麽回。

“抱歉教授，我真的不打算參加。”趙十初這次比較堅定地拒絕了。

“啧，你這孩子，為什麽啊？別跟我說什麽沒精力沒空這些虛頭巴腦的借口啊，你從前可沒這麽不給我老楊面子啊。”

趙十初默然，側眸看了一眼周栖玥，周栖玥茫然地眨眨眼，看我做什麽？

楊教授在兩人之間巡視了一下，恍然：“要花時間陪女朋友？這不耽誤啊，你準備個稿子能用多少時間，演講也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啊。”

趙十初到底從前都不怎麽拒絕楊教授的要求，這會兒被他這樣磨着，也屬實有點為難了。

抿了抿唇，問：“只是演講嗎？講完需要跟場下同學互動交流嗎？”

“那肯定是有同學提問的環節嘛，你畢竟是學校裏頂頂優秀的分子，大家肯定都要踴躍向你學習，學校方面也肯定希望你多提供一些學習的經驗給其他同學。”楊教授摸摸胡子，“你不是有經驗的嘛。”

趙十初又看了一眼周栖玥，然後再次堅定地拒絕：“還是不了，您再換個人選吧。”

“……”楊教授氣着了，本來以為很簡單的一個事情，沒想到這孩子突然這麽倔，但他選擇不參加也是自由，沒有錯處，而且到底是自己最愛的一個得意門生，責怪不得。

楊教授眼皮一耷拉，将實現投擲到周栖玥身上，“姑娘，你也勸勸他，為學校和同學還有苦心教導他的教授我盡一點微薄之力怎麽就那麽難呢！”

沒想到會突然被CUE的周栖玥：“……”

尴尬地笑了笑，輕輕捏了下趙十初的手：“你為什麽不願意去啊？不是挺光榮的嘛。”

“你想讓我去？”趙十初問。

“我覺得如果不是忙到抽不開身，也是可以去的吧，我喜歡你發光的樣子。”

趙十初默然地看她幾秒，然後輕輕颔首，“好。”

楊教授：“……”

不可置信地瞪着這個對自己向來尊敬有加，有求必應的第一得意門生，如今幾次三番拒絕了自己不說，小女朋友随便說兩句話就答應了？？

楊教授傲嬌地輕哼一聲，酸不溜秋地道：“唉，有了對象忘了師傅，現在的年輕人哦，靠不住靠不住。”

說着，捋着自己的胡須又進了實驗室。

周栖玥側頭問趙十初：“你教授是不是生氣了？”

趙十初安撫地沖她笑笑：“沒有，他性格就那樣的。”

兩人手牽手去食堂，周栖玥好奇地繼續問：“那你剛才幹嘛不直接答應他啊，還有，你一直看我幹什麽？你以為我不讓你去嗎？”

趙十初沉吟兩秒，解釋：“演講之後又會跟別的同學交流，上次你不是說不喜歡我身邊圍着別人嗎？我想避免這種麻煩。”

周栖玥愣了愣，沒想到是這個原因，不免有些好笑，“我上次開玩笑的，也沒有不喜歡你身邊圍着別人，何況是正兒八經的學習上的交流，我哪有那麽小氣。你教授說的也沒錯啊，你這麽優秀，是該多多造福大家。”

若是從前，這些倒都無所謂，但是現在，比起其他，有關周栖玥的一切，周栖玥的情緒才是他第一考慮的東西。

“我聽你的。”趙十初只含笑說了這麽一句。

到了學校演講活動這天，周栖玥占了靠前排的一個位置，聽說本來是安排趙十初作為壓軸最後一個演講的，不知道為什麽他去要求成了第一個。

臺下人山人海，趙十初一走上臺，場下就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尖叫聲花癡聲不絕于耳。

管紀律的老師拿着話筒吼了幾聲也沒喝止住。

周栖玥摸摸被震得發疼的耳朵，聽見趙十初清冽的聲音：“請安靜一下。”

幾秒之後，臺下就安靜如雞了。

周栖玥：“……”

紀律老師：“……”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明媚而不灼人，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但臺上的趙十初，好像是被太陽多眷顧一些的人兒，一層柔柔的暖光照射在他身上，他就是最耀眼的那個人。

有句話周栖玥是說的真心話，她喜歡看趙十初發光的樣子。

優秀的人總是讓人着迷不可抗拒的，周栖玥也不例外。

趙十初的演講稿是周栖玥看電視時，他坐在一旁寫出來的，而且他寫的時候，還能知道電視裏在演什麽，這種情況下還能寫出水平這麽高的演講稿，對他來說就像寫一篇小學作文一樣簡單。

這腦子真是讓人羨慕不來。

對周栖玥來說，他所講的內容，她是不感興趣的，但很明顯的，其他很多同學都聽得很認真，并且在做筆記。吸引周栖玥的，是他溫潤潺潺的聲音，還有從容站在那裏的身影。

等趙十初演講完，臺下再次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周栖玥也跟着鼓掌。趙十初在人群中一眼捕捉到周栖玥的臉龐，看到她給自己豎起的大拇指，忍不住莞爾。

接下來是有半個小時左右的同學提問交流時間，周栖玥注意到了，趙十初點到問問題的人，都是男生。

周圍那些個手都舉酸的女孩子，不時地失望嘆氣。

周栖玥心下好笑，他還真是擔心自己會因為他跟女生說話都會生氣嗎？哪兒有那麽誇張。

心下起了玩心，在剩最後五分鐘不到的時間，周栖玥舉手了，趙十初看見了，沒有猶豫地點了她起來，眼神溫柔地注視她，“這位同學，有什麽問題嗎？”

“我想問十初學長，學業與愛情，一定要你放棄一個的話，你會放棄什麽？”

這是今天第一個不完全是學習的一個問題。

同學們又沸騰了，竊竊私語不絕于耳。

趙十初怔了一瞬，依舊溫柔專注地注視着她，回答得認真而堅定：“學業。”

臺下瞬間一陣唏噓，顯然大部分人都沒想到趙十初會這麽果斷地選擇放棄學業。他明明擁有那麽得天獨厚的資本，稍稍努力一點點前程都似錦，未來有無限的可能，而愛情之于他，更是唾手可得的東西，那麽多人愛慕他，只要他招招手，大片女孩子願意給他愛情。可他居然會為了愛情放棄學業，這太不可思議了。

坐在第一排的楊教授，本來含笑欣慰的臉色也沉了。

旁邊有別的科系教授惋惜地道：“這麽優秀的孩子，可要好好引導，年輕人總是容易在選擇上犯錯。”

楊教授嚴肅地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輕嘆一聲，“有些道理也是我們經過了之後才會懂，年輕人總是要撞一撞南牆才知道回頭。”

周栖玥也愣住了，整了整心神，她微笑着對趙十初搖搖頭：“我覺得十初這樣的選擇不妥當，你擁有了無數人羨慕不來的好天賦好資本，怎麽能輕易放棄呢？”

“我不是輕易放棄，學業固然重要，但硬要我選的話，愛情比之更重要。準确來說，是和我擁有愛情的那個人比起學業更重要，放棄愛情等于放棄她。學業放棄了我随時可以追回來，但那個人放棄了，就不是我動動腦子就能再要回來的了。”趙十初溫柔而堅定地說。

周栖玥徹底失語，輕輕點了下頭，坐下了。

“我的天哪，我們十初居然是這麽深情的一個人！”

“我好酸我好酸我好酸！！”

“這麽優秀的人，居然還是一個癡情種，我真的太嫉妒他女朋友了啊啊啊啊啊！”

“話說剛剛提問的那個好像就是趙十初的女朋友啊……”

“對對對，我就想說來着。”

“卧槽，這是公然秀恩愛？”

“暴擊一萬點！！”

“狗死的時候沒有一對情侶是無辜的，啊啊啊啊，這樣的愛情這樣的男朋友我也想要擁有，當着全校人對女朋友說這樣的話，也太浪漫了吧！！！”

……

趙十初的演講時長到了，他已經走下講臺，即将該到下一個系的同學代表上場演講，但臺下大家還在熱烈地議論趙十初。

陳意歡也冒着星星眼對周栖玥說：“我的天啊，你們也太浪漫了吧，趙十初居然會說這樣的話，你比他的學業還要重要哎！！”

換成任何一個女生，面對這樣的場景都會開心心動，周栖玥若是正常地在談一段戀愛，對方這樣誠懇地當着這麽多人說這樣一番話，她也一定會感動。

但當下，她還真無法體驗正常女主角該有的感情。

勉強沖陳意歡笑笑，周栖玥垂眸若有所思。

她覺得自己又陷入了瓶頸，只是沒做多想問出的一個問題，想着故意去為難一下趙十初，沒想到卻是把自己難住了。

趙十初選愛情，說明他已經很愛自己了，這對任務需求來說是好事，但他選擇放棄學業，那當他失去愛情之後，到底能不能專注事業的甜啊？

旁邊坐下一個人，周栖玥下意識往陳意歡這邊挪了挪，但聞到那股熟悉的氣味，驚訝地轉頭，“你怎麽坐這裏啊？這兒不是有人坐嗎？”

“剛才讓別人幫我占的位置。”趙十初解釋道。

“但你怎麽知道我就會坐這裏？”

趙十初莞爾：“我看到了。”

周栖玥挑眉：“好吧。”

“剛剛在想什麽？”趙十初問。

“在想……”周栖玥頓住，看他一眼，“你剛在上面回答我的是認真的嗎？”

“你覺得我不夠認真嗎？”趙十初反問。

認真認真，那眼神誠懇灼人得她都不敢直視。

“但為什麽啊？”周栖玥不解道，“你這麽不猶豫地就選擇放棄學業，考都不考慮一下的嗎？而且，你那麽喜歡你的醫學實驗，真的會因為愛情就放棄啊？”

“不是因為愛情放棄，是因為你。”

周栖玥還想再勸說他一下什麽，又不知道從何勸起，“可——”

趙十初溫聲打斷她：“你不希望我選擇你嗎？”

周栖玥一怔，否認道：“不是啊，你選擇我我當然還是開心，但我也不希望你放棄學業放棄前程。”

“那你就別離開，一直呆在我身邊，就不會面臨這樣的選擇了。”

周栖玥：“……”

說得好有道理，她竟無言以對，這麽簡單的道理她能不明白嗎！這不是做不到嘛！

“好啦好啦，不說這個了，反正我就是随口一問。”周栖玥索性放棄，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現在先默默地引導。

陳意歡悄悄豎着耳朵聽見兩人對話結束，這才探出頭笑眯眯地朝趙十初打招呼：“學長好。”

趙十初禮貌颔首，“你好。”

趙十初坐正身子，靠向椅背，一手輕輕握着周栖玥的手，像是專心在聽別人演講。

周圍的議論聲在趙十初坐下之後就漸漸消失了，但仍能感覺到大家偷偷往這邊打量的視線。趙十初像是無所覺，但中間還是側眸看了好幾眼周栖玥，見她也确實沒有受這些眼神的影響才放下心。

下一個上臺的人是中藥系的代表同學，還是個熟人，秦蘇葉。

周栖玥微微挑眉，這男孩兒好像比自己想象中更優秀。

她細微的表情被趙十初捕捉到，眼神微沉，握着周栖玥的手緊了緊，周栖玥感覺到，側眸看他：“怎麽了？”

趙十初輕聲道：“我有點渴，能陪我去買水嗎？”

周栖玥視線下移，落在他略有些幹燥的唇瓣上，“你剛剛演講完沒喝水嗎？”

趙十初神色自若的撒謊：“沒有。”

“那走吧，我陪你去。”

趙十初彎了彎唇，拉着她的手往小商店走。周栖玥覺得自己這女朋友是有些不稱職，居然沒有提前準備好水給男朋友，到了小商店，先趙十初一步拿了水付了錢。

等他擰開瓶蓋喝了一口，唇瓣被潤澤之後，周栖玥勾了勾唇，“走吧。”

剛邁出一步，趙十初拉住她的手腕，“能等會兒嗎？我頭有些暈。”

周栖玥見他臉色是比較蒼白，連忙關切地問：“你怎麽了啊，不會中暑了吧？”

“應該沒有，只是現在被太陽曬着有些頭暈，可能今天狀态不好，先陪我在這裏緩一緩吧。”

“那要不我陪你去醫務室看看吧。”周栖玥蹙着眉說。

趙十初唇邊漾起清淺笑意，溫和道，“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

聞言，周栖玥便挨着他在小商店的休息椅上坐下，伸手談談他的額頭，體溫比自己還涼一點。

“怎麽會頭暈呢？”周栖玥擔憂地喃喃。

她認識趙十初這麽久，還沒怎麽見趙十初身體不舒服過。她還一直以為是趙十初學醫的原因，比常人更會照顧自己，所以身體比常人都好，不會輕易生病。

明明趙十初每天要做的事情比她多得多，動腦也比她多，身體負荷的壓力也比她大。但是吧，她都感冒過幾次，胃疼過，拉過肚子，都是趙十初照顧的她，但趙十初，好像就只看到他感冒過一次。

“今天太陽也不烈啊，應該不至于中暑吧。怎麽會突然頭暈呢。”

周栖玥是真的挺擔心的，趙十初微垂着眸子，睫毛顫了顫，有絲愧疚，但又有些隐秘的歡喜。

他這幅乖巧不作聲的樣子，再配上那略顯蒼白的臉頰和唇瓣，十足的病弱神态，讓周栖玥都不免湧上心疼。

“要不我們還是去趟醫務室吧。”周栖玥難得像老媽子一樣不停地碎碎念。

趙十初安撫地拍拍她的手，“沒事兒，我再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真的沒事？沒有很難受嗎？”

“真的，歇會兒就好。”

“那好吧。”周栖玥閉上嘴，不再打擾他，想讓他好好休息。

“我剛才演講得好嗎？”趙十初冷不丁地問。

周栖玥毫不猶豫地點頭：“挺好啊。”

“有發光嗎？”

那滿眼期待的小模樣，像極了跟大人讨表揚的乖孩子，周栖玥忍俊不禁，“有，特別耀眼。”

趙十初眉眼舒展，又狀似不經意地道：“剛剛臺上演講的那個同學，好像是之前追求你的那位男生。”

周栖玥一怔，反應了幾秒，狐疑地打量趙十初片刻。

不是吧，趙十初應該不會這麽心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