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季亦塵……”我喃喃道。庭院裏晾着的衣服不知何時有幾件掉落在地，全都是季亦塵的，我起身去撿起，卻在彎腰的瞬間，衣服已經撿起被握在一個人的手裏。

“亦塵。”我興奮的脫口而出，擡頭卻見趙成華。

“天然，我是。”趙成華頓了頓，“我是趙成華。”

我冷哼一聲，眼神裏的溫柔随即就變成了敵視，“是什麽風把你吹來的？是不是艾曉藍也來了？”我側身看着門外。

“沒有，就我一個人。她現在精神狀況很不好。”

“她好不好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只要她不來打擾我的生活，我們就是形同陌路。”我拿過他手裏的衣服，拼命的抖着。

“天然，我這次來，是想來告訴你，騙你我是無意的，傷害你我更是無心的。”趙成華的眉頭從一開始就皺着，從來沒有舒展過。

“不論開始怎樣，現在我們都是陌生人了，我真的不想再跟你們扯上什麽關系。”我晾好衣服欲回屋。可是趙成華卻反手拉住了我。

“天然，我真的不是有意騙你的，你知道并不是全部的真相，我需要你的相信……”

“好了，你沒有這個必要向我解釋，我也沒有必要聽你的解釋。”趙成華慢慢地松開我的手，“好，我不解釋。”

“那如果沒有事的話，你就請回吧。”

趙成華慢慢地走到門邊，回頭看着晾着的衣服随風輕輕地搖擺……

我站在窗邊，突然被響起的鈴聲震了個顫。

我輕輕地把手機移到耳邊，只是寥寥幾句，我微低的睫毛驀地打開，似乎能看到眼眸深處……

等我來到警局的時候，我看到背對着我的他，落寞的背影被夕陽拉長。

“亦塵。”我輕喚着他的名字，現在的他對我而言似乎有些陌生，我總覺得我們之間隔了一個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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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答話，只是慢慢的往前走着，我就這樣跟在他的後面。

夕陽西下，兩道長長的影子烙印在地面上，像镌刻在板上那樣立體。

不知走了多久，從夕陽西下到華燈初起，從靜谧到嘈雜，再到嘈雜到無聲，我們似乎走過了曾經的一幕幕。

一路上，我都光看着他的背影，完全沒有注意突然從巷子裏穿行出來的人群，就這樣被直直的撞到，摔倒在地。

季亦塵像是聽到了什麽動靜，回過頭來，就看到我已經栽倒在地，他此時的臉上布滿了焦急，眼神裏流露出來的是緊張，他快速跑到我的面前，察看着我碰傷的地方。

我破涕為笑，“早知道這樣，你就會理我了，我就不要一直跟在你身後了，一開始就沖到車流中間。”

季亦塵嚴肅的看着我：“不要亂說。不管發生什麽，你都不準出什麽事。”

我雙手勾住他的脖子，“那你還漠視我嗎？”

“我沒有漠視……只是……”

我輕輕地吻上他，“亦塵，以後我們都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他用拇指指腹擦去我眼角的淚珠，“對不起……”

我嘴唇抿成一條線的笑着，“我接受。可是我現在屁股真的很疼，罰你今晚背我回家，這是對你的懲罰，所以你不可以說不。”

季亦塵寵溺的刮着我的鼻子，“好。”

華燈深處，霓虹落寞，笑眼彎彎，醉意淺淺，十指相扣……

“塵然睡了嗎？”季亦塵輕輕地問着我。

我邊從包裏掏出鑰匙，邊含糊不清的應着：“睡着呢。”

不過搖籃裏連個影子都沒有……

我有點急了。拽着季亦塵的衣角，“亦塵。”

季亦塵安撫着我，“先不要急，你問問是不是悅琳來過把塵然帶走了。”

我着急的掏出手機，可是手機卻不小心滑落在地，只一聲，就粉身碎骨，只是一霎那，我就蹲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天然，你先不要急，我們先弄清楚。”季亦塵雖然心裏也萬般着急，可是他依舊有條不紊。

“喂，是，你們把塵然帶走了嗎？”季亦塵站在窗戶前，皎潔的月光就這樣給他的輪廓描繪了一層銀亮。

“怎麽樣？”我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有些顫顫的。

“安霈他們說沒有。”

我站起來，“肯定是有人把塵然帶走了，如果是安霈他們的話，他們一定和和我們說的。不行，我要去報警！”

季亦塵拉住就要沖出門的我，把我緊緊的圈在懷裏。

“天然，你先冷靜一下。”

“我冷靜不下來。”我手指曲着，揪緊季亦塵的襯衫。

“好，我們現在就去報警。”季亦塵撫着我的頭發。

從警局出來，我無力的蹲在門口，“怎麽辦，時間越久，塵然她就越危險。”

“可是這裏不立案，因為沒有到可以立案的時間。”季亦塵站在我的身邊，眼眸深邃，“我們還是自己找吧。”

“嗯，我們自己找。”

季亦塵握着我的手，“你先回家等。”

“可是……”

“聽話。”季亦塵的手撫上我的臉。

皎潔的月光下倒映着我們的身影。

季亦塵站在廣場中央，焦急的踏着腳步，來回的走着。

“季亦塵。”安霈風塵仆仆的趕過來。

“怎麽樣，有沒有消息。”

“沒有。”安霈喘着氣，“天然那邊怎麽樣了，她從一開始就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你回來了。”

季亦塵低頭沉思一下，“沒有，她應該沒有想到。”剛才事态緊急，天然應該沒有想清楚。

“那現在怎麽辦。”安霈推了推眼鏡。

季亦塵微抿着嘴唇，眼眸漆黑，看不清他的情緒。

我一個人靜靜地在巷子裏走着，整個身子似乎都在搖搖欲墜。

模糊不清的前方出現了幾個黑點，随後慢慢放大。

我頓時停下了腳步，看着他們流裏流氣的樣貌，就知道不是什麽好人，我想往回跑，卻不料那行人立刻上前把我圍堵的死死的。

“根本看不出是生了孩子的女人嘛。”

“是啊，而且長的是不錯。”

“身材也超正。既能拿錢還能玩到這樣的女人，真是一件美事啊。”

我聽着他們的談話，很想質問他們是誰派來的，可是我發出的聲音來自己都聽的吃力。

他們笑的惡心的臉漸漸的成了一道密合的黑線，在最後的記憶中，我只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是……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立馬恐懼的站起來。可是漆黑的周圍什麽都沒有。

“還好嗎？”

我順着聲音在昏黃的燈光下辨出了他的身影，可是他的聲音怎麽不一樣了。

“夏……趙成華。”我立刻改了口。

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我只能感覺周圍有點淡淡的血腥的味道。

“你沒事就好，我先走了。”不等我開口，他已經轉身慢慢的淡出我的視線。

我就這樣站着，看着他踉踉跄跄的背影，很想上前詢問，可是我還是忍住了。

突然一聲巨響，我吓得擡頭，遠遠地就看見地上一抹黑漆漆的影子。

我沖過去，叫着他的名字，等我抱着他，掰過他的身體，我才發現他的腹部有一個口子，正在源源不斷的湧出血……

“趙成華，你醒醒！”我不停的拍打着他的臉。

趙成華終于微微睜眼，“我沒事。”

“你給我清醒一點！我們現在就去醫院！你不要睡！”

可是趙成華微微笑着，閉上了眼睛……整個世界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趙成華！”我不停的搖晃着他的身體，可是他還是閉着眼……

皎潔的月光突然蒙上了一層霧氣，似在悄然落淚……

我焦急的站在手術門口等待着，我已經打給了季亦塵，可是還是不見季亦塵的身影。

“天然！”

“亦塵。”我抓起他的手，“怎麽樣，有塵然的消息了嗎？”

季亦塵默不作聲，擡頭看着手術室的燈，“他怎麽樣了？”

“還在搶救中。”我拉着季亦塵的手慢慢的蹲下來，“為什麽，為什麽一下子事情變成了這樣！明明之前還是好的。一定是有人！一定是！”

“天然，你清醒一點，你現在情緒太激動了。”季亦塵也蹲下來輕輕地抱着我，“這一切都會解決的……”

“曉藍，你在幹什麽。”趙華推門而入，就看見艾曉藍穿着一條白色的裙子，半個身子都傾了出去。

“如果現在下雪就好了，這樣就能美得讓人心動，讓人永遠忘記不了。”艾曉藍自顧自的說着，似在回答趙華，又似在自言自語。

“曉藍，你先回來，你這樣很危險的。”趙華慢慢靠近，但是被艾曉藍喝止，只能遠遠的站着，不敢輕舉妄動。

“這樣不危險，只有站在高高的樓頂，站在鋪滿雪花的沿上才危險，看着下面，只能遠遠的看見下面無數個黑點彙聚成汪洋一片，那才叫真刺激。”說完，艾曉藍的嘴角映着月光笑的有點瘆人。

“曉藍，我已經照你的意願行事了，你就聽話，快回來。”趙華伸出手。

“你們是騙子，你說你也想要報複郁天然，可是這麽久你都是遲遲沒有動靜，要不是我以死相逼，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才肯狠心！”艾曉藍光着腳，可是地板仍舊吱吱作響，“你把孩子弄到哪裏去了，我要見她！立刻！馬上！”

“孩子現在已經睡下了，明天再見吧。”

艾曉藍突然發了瘋似的，跑到床邊，将可以砸的通通砸在地板上……迸發出聲聲尖銳的聲響。樓下的傭人面面相觑，卻都是一聲不吭的繼續自己手中的活。

趙華就站在原地，看着艾曉藍任性的撒着潑，卻一聲不吭，這是自己的過錯……

這場鬧劇直到半夜才漸漸的收了尾……月光的尾巴像一陣無尾風，掠過窗外靜靜呆立的樹，吹的樹葉驚慌的躲閃着，卻無法奔跑避開，因為這是它避不開的宿命……

手術持續的将近了六個小時，等到醫生推着昏睡的趙成華出來，聽到一聲“脫離生命危險了”我感覺自己整個身子瞬間癱軟就要倒地了，還好季亦塵及時的扶住了我。

“太好了，太好了……”我緊緊的握緊雙手，淚水就這樣劃過了我的臉龐。

季亦塵緊緊的握緊我的肩膀。

我轉身撲到他的懷裏，嚎啕大哭，為他脫離危險哭泣，為塵然還沒有消息哭泣……

季亦塵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任由我的淚水就這樣肆意的哭花了他的襯衫……

黎明漸漸到來，季亦塵一夜無眠，我歪在季亦塵的懷裏，時而迷迷糊糊，時而有清醒的打了個盹。

等我全然清醒的時候，身邊早已空無一人。

我在醫院的樓道裏看到了季亦塵，他背對着我，只有一個背影，煙霧環繞着他，他很久沒有抽過煙了……

我走過去輕輕地從後面抱住他，他沒有回頭，“天然。”

我似乎聽見了他把煙掐滅的聲音。

“亦塵，我覺得累。”

“累了就睡，有我。”

只是淡淡的一句，卻讓我眼眶紅紅的，可是我使勁把眼淚逼了回去。

“塵然會沒事的。”

“嗯……”

樓道空空的，回蕩在耳邊的是不安的呼吸聲和焦灼的心跳聲。

代悅琳早上重新撥打了我的電話，我告訴了我的地址，沒多久，我就看見她風風火火的身影直直的向我沖來。

“天然姐，到底怎麽回事啊，昨晚我沒有接到電話，直到早上安霈才告訴我，這個死安霈！”

對了，昨晚我好像聽見了季亦塵給安霈打了電話……是我的幻覺嗎？

“天然姐！”我驀地回過神來，“嗯？”

“塵然找到了嗎？我好擔心啊，走，我們再去警局報案！如果這次臭警察還不立案！我就讓我爸告了那些個警察！”

我還沒緩過神來，就被代悅琳拉去了警局，警察告訴我們已經立案了，代悅琳的怒火才算是降了一點點。

我迷茫的站在路上。

“天然姐。”

“我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很沒用，自己的孩子都照顧不好。”

代悅琳拍着我的肩膀，“天然姐，這不怪你，你自己一個人帶着孩子本來就辛苦，要怪就怪那些黑心的壞人！”代悅琳咬牙切齒。

我本來想告訴悅琳，季亦塵回來了，可是想了想還是沒有開口。

“對了，我讓我爸爸也找，他的力量肯定比我們厲害。”代悅琳立刻就撥通了代強的電話。

我看着打着電話的代悅琳，突然覺得兩條手臂有點冷飕飕的。

世事一直不曾為我們停駐一下，哪怕一個回眸……只是殘忍地給我們一個沒有據點的背影……

當季亦塵告訴我什麽線索都沒有的時候，我再次覺得有些絕望，耳邊散落的頭發遮住了我的餘光，季亦塵慢慢蹲下來，幫我整理頭發，“你不要擔心，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可是我真的很擔心，我怕是有人蓄意報複。”我若有所指。

季亦塵眼神黯了黯，“你說的我明白。”

屋裏靜靜地，只是不相稱的哭聲一直回蕩在屋子裏，此起彼伏。

艾曉藍細心的柔聲細語最終還是被磨光了，沖着塵然就是一頓訓斥，“哭哭哭，就知道哭！煩死了！你看你的臉和你媽一個樣！都是那麽讨厭！”

塵然哭的更兇，艾曉藍也越來越煩。

趙華走進來，“怎麽了。”說着從艾曉藍手裏抱過塵然。

艾曉藍走到櫃子前，給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酒灌了進去。

“她和她媽一樣有着令人憎惡的面孔。”艾曉藍重重的放下酒杯，“我一定要讓她痛苦，磨掉她一生的幸福！”